什么破玩意,陳無疾剛想把這本書丟到一邊,卻又想起父親的叮嚀,于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在書架之中,心中盤算著什么時候找一個好一點(diǎn)的理由再把它還給父親。
恰在此時,小紅走進(jìn)了房間。
看見端坐于桌前的陳無疾,小紅先是一聲驚呼,然后馬上轉(zhuǎn)過臉去。
眼尖的陳無疾卻是發(fā)現(xiàn)丫鬟小紅的臉上有著清晰可見的兩道淚痕。
這是怎么了,陳無疾大驚。
侯府之內(nèi),下人也分等級。小紅這類少爺?shù)难诀弑厝皇菍儆谀欠N極高級別的,哪個下人也不敢隨意甩臉子,能別提將她弄哭了。
難道是管家?陳無疾馬上想到了這個侯府之內(nèi)地位最高的下人,然而這個人很快就被陳無疾否決了,小紅的工作就是照顧自己,和管家完全沒有任何交集,就算是責(zé)罵甚至是打罰也輪不到他?。?p> 難道是父母?陳無疾再次搖了搖頭,父母雖然今日心情不佳,但也不至于和一個小丫鬟過不去。
“轉(zhuǎn)過來!”小紅依然背對著陳無疾,裝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的樣子,陳無疾于是對她喊道。
看見少爺可能生氣了,小紅急忙轉(zhuǎn)向陳無疾,卻低著頭,不敢抬起。
“到底怎么回事?”陳無疾問道。
倒不是陳無疾護(hù)犢子,對小紅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小紅雖然是自己的貼身丫鬟,卻從不恃寵而驕,欺壓別人。
聽到少爺問話,小紅抬起頭,嘴唇抽動了幾下,卻依舊沒有說出話來。
陳無疾自覺剛剛的語氣有些重了,于是輕聲說道:“沒事的,說吧?!?p> 小紅緩緩抬起頭,似乎鼓足了勇氣,然后才開口說道;“老爺現(xiàn)在的身體怎么樣?”
一句話,竟讓陳無疾笑出了聲,這個小丫頭竟然如此關(guān)心父親的身體。
然而,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畢竟父親在府內(nèi)養(yǎng)傷數(shù)日,小紅一句都沒有問過。
“老爺?shù)膫呀?jīng)完全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說,不要藏著掖著。”陳無疾迫切說道,這畢竟是陪伴自己數(shù)年之久的大丫鬟,見她一肚子委屈,陳無疾也有些難過。
“那您覺得老爺現(xiàn)在可以斷案嗎?”小紅沒有回答陳無疾的話,反而問了一個完全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什么?”一瞬間,陳無疾竟然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您就回答我吧?!毙〖t乞求說道。
“當(dāng)然可以!”陳無疾如實(shí)回答。
聽見這句話,小紅頓露喜色,竟然連禮都沒行,就直接跑出了房門。
“小紅,到底怎么了?”陳無疾在她身后喊道。
“一會兒您就全知道了?!毙〖t回他。
什么情況,陳無疾一頭霧水。
斷案,斷案,陳無疾開始咀嚼剛剛小紅說的話。陳恬作為山北軍政的雙重最高領(lǐng)導(dǎo),很少會直接斷案,這一般是州判的活。這一世的州判與清朝州判不同,官職不低,俸祿更是不低,主營業(yè)務(wù)就是處理各類案件,相當(dāng)某一世法院的法官。只有在對州判判決不滿的情況下,山北百姓才會找到陳恬這個上級法院來明斷是非,這才有陳恬斷案這一說。
可是,在陳無疾的印象中,自從自己出生后,父親似乎就沒斷過案,畢竟每一任州判都是父親親手培養(yǎng)的,知道父親愛民如子,不會也不敢做以權(quán)謀私這種挑撥父親逆鱗的事。
再者說,小紅終日待在府中,又怎么會和州判、和斷案扯上關(guān)系呢?
就在陳無疾思考這一切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響聲!
咚咚咚!響聲連綿不絕,一聲高過一聲,同時又十分有節(jié)奏。
是鼓聲!陳無疾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一把抓起剛剛脫下的外衣,猛地向前宅跑去
侯府前宅正門口,有一個大鼓。此鼓不知道是什么獸皮制成的,敲起來響聲震天,恨不得半個雍州的人都能聽到。最重要的是,這個鼓有一個極其響亮的名字——鳴冤鼓。顧名思義,竇娥也好,陳世美也罷,只要你覺得被州判冤枉了,或者對州判的判決不服,都可以擊鼓鳴冤。
可是,這些州判都是父親的得意門生,怎么可能隨意亂判,引民伸冤呢?除非他們不要命了。所以這個大鼓在陳無疾的記憶中從來都沒有響過,大家也漸漸把它當(dāng)成了侯府門口一個別致的裝飾物。
聯(lián)想到剛剛小紅的那句話,陳無疾隱隱約約這件事和她脫不開關(guān)系。
鼓聲響,必須應(yīng),這是陳侯爺定下的規(guī)矩,白紙黑字寫在山北律法上面。
陳無疾輕功一運(yùn),一路跑到前宅大門,一眼就看見父親正在接待一位女孩。女孩身邊還有一位身穿官服的官員。
女孩年級極輕,或者說極小,豆蔻之年都沒有到,但出落得極為漂亮,唇紅齒白,眸若燦星,絕對是個美人坯子。
陳無疾定睛一看,這坯子不是白月又是何人。那官員則是州判林文正。
白月被狗官冤枉了!陳無疾毫不講理地冒出這么一個念頭。然而,這個念頭很快極就被他否決了。雍州州判林文正陳無疾還是清楚的,那可是一位鐵面無私的主,長著一張國字臉,看起來正義感十足。他倒也沒辜負(fù)他這一張臉,斷起案來,六親不認(rèn),一切遵從山北律法,山北律上寫殺人者砍頭,他連就判人家砍頭,連絞刑都不行。這么一個人,怎么會冤枉白月呢?
白月此時也看見了陳無疾,先是一怔,然后低下了頭,似乎明白了什么。
陳無疾也是一怔,知道自己的身份徹底瞞不過去了。
陳恬卻不知道眼前這個自稱白月的小女孩早就和陳無疾相識,一揮手,告訴身邊的一位副官,一切按照既定規(guī)定來,不得延誤,更不能有半分差池。當(dāng)然,即使陳恬知道兩人早就相識,他也不會假公濟(jì)私。
侯府大廳一片肅穆,陳侯爺驚堂木一拍,十幾個衙役齊聲高呼威武,尾音拖著極長,就像連綿的關(guān)山,不知在哪里結(jié)束。
陳無疾站在父親的身后,扮演起了實(shí)習(xí)生,畢竟不出意外,這個活,他遲早也要干。
威武聲畢,白月跪倒,復(fù)又站起,開始念起手中的訴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