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長,很長,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醒來,手里握著問心劍,問自己是否還問心無愧,這把劍在那些殘酷的往日里一直陪伴著他,他可以蒙著面,一劍一劍或一掌一掌殺死每一個目標(biāo),也忘記他們,在夢中,也是如此,于是催發(fā)掌力,一掌出去,正拍在空中。
“看不出來,你睡著了都會殺人?!甭牭接腥苏f話,陸梅夫下意識坐起來,想睜開雙眼,卻睜不開。
“你的意識醒了,身體卻還沒有醒,我現(xiàn)在殺你簡直易如反掌?!彼犚娐曇魪淖约荷磉厒鱽恚犅曇粝袷切辆G衣。
“你猜我是辛綠衣,可惜,我不是,我是要來殺你的人。”聲音越來越近,就像貼著他后背在說話,陸梅夫盡力平息驚恐,盡力去感知身體其它部分。
“你只有放輕松,才會醒來,放輕松些,我還沒那么快殺你?!边@次,聲音是在他耳邊響起,他聞到了一股花香,是什么花,他分辨不出來。
“瞧,我知道了你是誰,你是東逝水佑江府上行走陸梅夫,而我,只是個無名殺手,可,你可以讓我有名字。”陸梅夫感覺到身上的官憑鐵牌被搶走,他做什么可以擺脫現(xiàn)在的局面?
“本姑娘留你全尸,你的名字就歸我了,也讓我學(xué)學(xué)辛綠衣,如何?”陸梅夫已察覺又尖銳物體貼著自己身體,“不要怕,這是本門特制的毒匕,一點(diǎn)大傷口都不會有,安安靜靜地死去?!必笆拙涂齑踢M(jìn)來時,陸梅夫能動彈了,他一個前撲接翻滾,躲開那匕首,再看時,卻見床上盤腿坐著一位女子,她手里捏著他的鐵牌,“逃掉了,那么這鐵牌就歸我了?!?p> “休想!”掌風(fēng)擦著她鼻尖而過,一點(diǎn)寒氣入體,“放下來,你中了我的寒掌,受死吧!”陸梅夫重新擺出架勢,就要攻上來。
“你的寒掌厲害,我也不是吃素的?!闭f話間,陸梅夫一掌殺到,女子反手一記“峨眉刺”,眼看要刺上他手掌,他往旁邊一躲,翻身反手從床邊劍鞘拔出劍來,“吃我一劍!”女子躲過他的劍,把峨眉刺一收,從背上抽出兩把月環(huán)刀來,“玩劍?好的很,再來!”女子避過劍尖,月環(huán)刀擦著劍身而來,陸梅夫伸出左手就是一掌推上,女子把刀一揚(yáng),刀正從陸梅夫身前不遠(yuǎn)刮過,他連忙后退一步躲避刀鋒。
“東逝水的人不善用劍,真是有意思,還來嗎?”女子故意把那鐵牌子拋起,陸梅夫要去接,她將月環(huán)刀揮起來去擋他,陸梅夫忙著躲閃,回頭見她撿了鐵牌要走,又是一劍上去,二人纏斗過來又過去,“乒乒乓乓”打了半夜,直逼得那女子丟下鐵牌想一走了之。
“我要走,你攔不住?!迸佑帜弥侗粕锨皝恚懨贩蚍磫枺骸笆钦l派你來的?”她想都不想就說出來了:“穆家?!?p> “又是穆家?”陸梅夫疑問,“穆家為何要?dú)⑽??”女子回聲:“你惹了穆家,還想活著走出常青城?”
“我未曾見過穆家人。姑娘,停手吧,莫為他人做嫁衣?!标懨贩騽裾f著,女子不聽,刀又逼上來:“我不管你們的恩怨情仇,本姑娘收人銀錢,替人消災(zāi),你擋了本姑娘的財(cái)路,有道是奪人財(cái)路如殺人全家,你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p> “他們給多少錢?”陸梅夫情急問出這樣一句話,那女人停下來看了看他,問:“怎么?你想收買我?”
“還請姑娘說出價錢來,陸某不愿多造殺孽?!标懨贩虺謩φ驹诖斑叺戎卮?,女子看了看他,眼睛眨巴眨巴,沒有說話,又殺上來,“姑娘,你說個價錢?!?p> “聽聞你的寒功歹毒,本姑娘也想見識見識,只怕,你不能近我身。”她的月環(huán)刀舞得飛快,上下翻飛,攻擊迅猛,陸梅夫想避開那刀鋒總要大步后退才行。
“你怎么這樣不講道理?”陸梅夫記著快劍何所教劍理,一劍又一劍抵上去,女子也看出他這些劍招的有趣之處,“人都說,劍的凌厲,你的劍不快不慢,只求滴水不漏,卻傷不得我一根毫毛,你這人真怪。”
“姑娘,我說了,我不愿多造殺孽?!标懨贩蜻@句話說出來,女子的攻擊變得越發(fā)瘋狂,“那夜,我?guī)熃阋彩菬o意的,你不是照樣殺了她?姓陸的,少廢話!接招!”女子不知由何處摸出三支飛針,“叮!叮!叮!”都釘在陸梅夫的劍上直至落地,“滴水不漏,好一個龜殼神功,男人都如你這般沒有膽量么?”女子出言笑他,手起刀落,再被陸梅夫抵擋住,“我不愿多殺人。”
“可我要?dú)⒛?!”女子松開手中刀,摸出兩把短匕直直刺向他,見著女子騙招,他下意識棄了劍,人向后躲一步,抽起劍鞘來擋匕首。
“再躲!”女子怒罵道,陸梅夫此時殺心已起,見女子雙匕攻上,他往下一鉆,躲過匕首攻擊,“死!”快速繞后,雙掌拍上女子后背,女子身形徒然一頓,“鐺鐺……”兩把匕首從她手中滑落,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鮮血從她口中流淌出來,滴落在地上,她已說不出話來,看她的表情,是在笑。
“去陪你師姐吧,不送?!标懨贩?qū)λf,只見她臉上笑意更濃,就這么倒下去,倒在地上,陸梅夫還站在原地,這一刻,他的心很冷,面上看不出來他的心,卻能依著那女子的死狀明白他這一刻有多狠。
“別躲了,出來吧?!标懨贩蚩粗T的方向說話,“嘎吱!”門從外面打開,進(jìn)來一人,青衫女子辛綠衣,“你還是殺了她?!彼戳丝吹厣夏桥拥乃罓?,心中曉得他這寒功的歹毒。
“你聽見了多少?”陸梅夫問她,這個女人的面貌他見了,卻不知那面下是否是另一個人,聲音他聽了,卻不知她裝扮得有多深,如此可怕的人是敵是友?
“我什么都沒聽見,我什么都沒看見,陸大人,這里的死人是你的事,與字畫居,與我,都無關(guān)?!毙辆G衣從暗袋中掏出一個不大的白瓶放在桌面上,瓶口有著密封,瓶身紋著牡丹花,“這是?”陸梅夫拿起那白瓶問她,辛綠衣掩口笑道:“不過是些化骨水,也省得這人爛在字畫居的上房之中,陸大人,小女子告辭了?!?p> 辛綠衣今夜的言行又與眾人面前的咄咄逼人不同,陸梅夫定了定心神,把那“化骨水”放在桌上,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近來人與事關(guān)聯(lián)更顯得復(fù)雜,不再多想,放下劍就去處理那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