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慢慢的謝了,然后夏天也很快就過去了,落葉紛紛而下,秋日的陽光總是格外溫暖,不像春日里,陽光總是微涼。
然而這樣美好的秋日里,苦難接連不斷而來。宮外傳來消息,中原四處爆發(fā)了瘟疫,尤其是偏遠(yuǎn)的小村莊,哀鴻遍野,百姓苦不堪言,沒有藥可以醫(yī)治,一旦被發(fā)現(xiàn)染上瘟疫,便立馬被隔離起來,只能等死。
這日正下著大雨,陸長歌來到議事殿,聽得太監(jiān)回話南宮彥在里頭,她便在外頭等了許久,雨越下越大,四周除了雨聲,聽不到別的聲音,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嘎吱一聲,門打開了,南宮彥走了出來。
“見過公主?!?p> “南宮大人近日仿佛政事繁忙,總是來與父皇議事?!?p> “瘟疫之事,皇上十分憂心啊,做臣子的自當(dāng)盡心盡力?!?p> “哦?是嗎?可南宮大人與父皇討論了這許多天,好像也沒半點結(jié)果出來???”
“圣上之心,臣等無法揣測,公主不必在此為難臣。”方才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一下子變了味道。
陸長歌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沉思。
走進殿內(nèi),皇上正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的雨。
“長歌你看,雨越下越大了,須得再大些才好,才能將這一切沖刷干凈。”
“雨若下的更大了,難免發(fā)生澇災(zāi),到時候誰也無法控制?!彼nD了一下又說道“物極必反?!?p> 皇上轉(zhuǎn)過頭看著她,“你來所為何事?”
“父皇,女兒前來,是為了瘟疫一事?!?p> “瘟疫之事令朕心煩意亂,現(xiàn)在也騰不出手管這些?!被噬蠑[擺手道。
“可是父皇,聽說那些人只要看到有人發(fā)熱咳嗽就立馬與染上瘟疫之人關(guān)在一起,這樣一來,人人相傳,后果不堪設(shè)想。還有其余各州趁此機會,將自己州內(nèi)的病人送入別州,恨不能讓所有人都感染瘟疫,這樣他們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占領(lǐng)別州。父皇,不能讓百姓就這樣等死?!?p> “長歌,你以為我不愿救那些百姓?你看看這個?!闭f罷給她扔過來一份文書。
陸長歌打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大央之族,草原之雄,見爾中原頹弱不堪,欲以己力助爾一臂之力,于我統(tǒng)轄,必有千秋萬代之基業(yè)。今我大軍百萬,欲與云州一戰(zhàn),揚我國威。
“是大央人的宣戰(zhàn)書?”她驚訝道。
“不錯,大央趁此機會,向我云州宣戰(zhàn),戰(zhàn)事一起,必定傷及百姓,到時候這些瘟疫之事,是完全顧不上的?!?p> “父皇,那也不能置之不理啊,若不管瘟疫任他們自生自滅,到時候損失最大的還是我們云州。”
“可現(xiàn)在兵力全部部署于戰(zhàn)事,太醫(yī)們亦沒有醫(yī)治之法,你告訴朕,怎么救他們!”皇上朝她吼道。
她愣在原地,不說話。陸長歌明白他向來對她冷漠,但如此大發(fā)雷霆卻極少。
“兒臣會想到解決辦法的?!彼┒Y,緩緩道。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皇上的眼神和緩下來,仿佛想叫住她,卻未發(fā)出聲音來。
雨小了許多,只是冷風(fēng)依舊。紫涼紗殿里,大家坐在一起。
“我們也問過爹爹了,但他什么都不肯說,只說讓我們不要插手這些事情,可是看著無辜百姓如此煎熬,我們又如何忍心。”墨雨說道。
陸長歌看著一旁呆呆的墨風(fēng)道:“墨風(fēng),你眼睛怎么樣了?”
墨風(fēng)什么都看不見,聽見陸長歌的聲音,身子往前湊了湊,眼睛卻一動不動,“倒是不那么疼了,不過還是什么都看不見?!?p> 介無痕用扇子敲了下他的頭,“誰?誰打我?”墨風(fēng)一臉的迷茫無助。
大家忍俊不禁,卻又想著還好不是什么大病,只待不到一個月就好了。
慕千城轉(zhuǎn)回話題道:“戰(zhàn)事既起,我們出兵對峙大央必然少不了,但在此之前,瘟疫一事必得先平息?!?p> “是啊,否則我們豈不是不戰(zhàn)自敗。”蘇月說道。
“只是現(xiàn)在太醫(yī)們束手無策,根本沒有醫(yī)治之法?!标戦L歌道。
“長歌,也許你忘了一個人?!苯闊o痕在一旁搖著扇道。
陸長歌思索了片刻,“竹霜姐?”
“不錯,落竹霜本就是南疆神醫(yī)之徒,治病救人不在話下,她一定有辦法的?!?p> 陸長歌驚喜,“對啊一時著急竟忘了竹霜姐?!?p> 介無痕為人心細(xì),這幾年與陸長歌的相處,他便隱約知曉她與無疆之城的關(guān)系,他為人正直,云游四海,聽說了許多無疆之城的俠義之事,倒也佩服無疆之城城主與夫人。
“無疆之城?”墨風(fēng)驚訝道,“你們認(rèn)識安世與落竹霜?”
“是啊,墨風(fēng)墨雨,我們?nèi)缃褚膊徊m著你們了,我們與無疆之城早有聯(lián)絡(luò),他們二人正義俠氣,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薩,對于我們來說,也有如指路明燈,能夠一同救助中原百姓,是很有意義的事情?!?p> “誒呀長歌,你早就應(yīng)該告訴我們了,早就聽說他們夫妻二人救濟中原百姓,卻甚少見真面目,我們也很佩服啊,盼望著能夠見一面呢?!蹦L(fēng)說道。
“是啊長歌姐姐,雖然爹爹什么事都不肯與我們說,但我與哥哥是跟你們一條心的?!蹦暾f道。
陸長歌微笑,“好,那我立刻修書一封,飛鴿傳書,請竹霜姐前來中原?!?p> “好?!贝蠹引R聲道。
一收到書信,落竹霜便在無疆之城研制藥物,廢寢忘食。她用自己試針,手臂,手背上幾乎全是密密麻麻的針眼,手指上染了草藥的清苦香。她很小的時候便拜在南疆神醫(yī)座下,那神醫(yī)只有她這一個弟子,悉心教導(dǎo),加之天資聰穎,可以說取之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有徒弟如此,神醫(yī)倍感欣慰,除卻醫(yī)術(shù),也時常教導(dǎo)她為醫(yī)者當(dāng)有仁心,醫(yī)術(shù)是用來救人的,而不是用來害人的。
當(dāng)初離開南疆時,師父告訴她,醫(yī)者尚可醫(yī)天下人,唯獨醫(yī)不了自己。她卻始終讀不懂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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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風(fēng)眼睛看不見了,可整日里還是閑不住,帶著兩個手下就偷偷從府里溜了出來。
“少爺,咱們這是去哪兒?被老爺和小姐知道了可不好?!币皇窒聠柕馈?p> “風(fēng)月樓?!蹦L(fēng)抓著兩個手下的手,邊走邊道。
“風(fēng)月樓?”手下有些為難道:“現(xiàn)在去風(fēng)月樓不太好吧,您眼睛看不見,又瞧不見沫兒姑娘,她也未必肯見您。”
口中的沫兒,是帝都城有名的花魁,墨風(fēng)去這風(fēng)月之地時常陪在他身側(cè),墨風(fēng)雖流連于花街柳巷,但也多是與姑娘們說鬧玩笑,喝酒彈琴。
“看不著沫兒聽她彈曲兒唱歌也可解悶,有什么不好的。”
風(fēng)月樓一樓是常客用餐的地方,一上二樓,幾個女子便圍了上來,濃妝艷抹,嬌嗔道:“南宮公子許久不來了?!?p> 墨風(fēng)笑了笑,便在手下的帶領(lǐng)下坐了下來。
“南宮公子這是怎么了?”注意到他的異常,幾個女子問道。
“被人所害,我這眼睛得失明一陣子了。”墨風(fēng)道。
幾個女子面面相覷,“眼睛看不見還有什么樂趣,公子不如改日再來吧?!闭f著就散開了。
墨風(fēng)是此處??停c這些女子都算熟識。這樣彼此說笑原也習(xí)慣了。
“誒你們幫我把沫兒叫來?!蹦L(fēng)在后面喊道。
“沫兒今日不在!”不知是誰應(yīng)了他一聲。
“可算是白來了?!蹦L(fēng)心想。
“公子,這是給您的醬牛肉?!毙《松蟻硐銍妵姷呐H?。
墨風(fēng)只以為是他經(jīng)常來的緣故,老板特意奉上的。想都沒想便拿起來啃了一口。還沒下咽,爆辣的疼痛感在口中蔓延開來。
墨風(fēng)辣的大叫,“水!水!”
兩個手下忙倒了茶,茶是燙的,嘴唇還沒碰到杯子就被熱氣燙了回去。
身旁卻傳來嬉笑聲。仿佛是女子的聲音,笑得前仰后合。
“南宮公子,我這南方的特制辣椒可還喜歡嗎?”那女子邊笑邊道。
“白芷?是你?”只短暫的震驚后那火辣辣的感覺又傳來了。
一直到小二端來了涼水,墨風(fēng)猛喝一桶后才覺好些。只是舌尖火辣辣的感覺依然存在。這才知道那牛肉根本就是白芷故意涂上辣椒給他的。
“白芷,你未免欺人太甚!”他怒道。
“嘿!我在這邊?!蹦L(fēng)對著面前一頓吼,卻站錯了方向,白芷此時坐在他右側(cè),擺了擺手。
墨風(fēng)聞聲又轉(zhuǎn)過去。
“什么欺人太甚?我白芷可不是什么好人,想欺負(fù)你就欺負(fù)嘍,更不要說是你無禮在先?!?p> “你弄傷我眼睛,今日又捉弄我,我非報仇不可。”墨風(fēng)道。他雖眼視無物,但聽覺好了很多,對付白芷也勝券在握。
墨風(fēng)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聽見白芷往他左側(cè)一躲,便立即左腿一掃,白芷又輕功而起從身后的柱子上行而去。不禁想墨風(fēng)什么都看不見卻還能準(zhǔn)確的出招,確實厲害。
耳朵與鼻子此時都變得異常靈敏,墨風(fēng)精準(zhǔn)的判斷出白芷的每一招,同時,在招式間揚起的風(fēng)中,夾雜著一些別樣的味道,不同于這風(fēng)月樓中胭脂粉黛的味道。墨風(fēng)想起來,這個味道,像是那一日牡丹山莊內(nèi)的牡丹花的味道。不濃不烈,清雅高貴。他甚至有些貪戀這樣的味道,白芷紅衣颯颯的模樣又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不覺心中微漾。
那日的白芷并不是墨風(fēng)的對手,今日他什么都看不見,白芷以為自己定能得勝,卻不曾想雖能與墨風(fēng)抗衡更久,但還是輸了。
墨風(fēng)一手抓著她的胳膊,一手壓著她的肩。
“現(xiàn)在可該輪到我報仇了?!蹦L(fēng)不緊不慢道。
“你想干什么?”雖被他擒住但白芷語氣并不客氣。
“話說你身為女子,來這里做什么?”
“飲酒作樂,只許你來不許我來么?”
“好吧,飲酒作樂,反正我近日無聊,那就找個樂子?!蹦L(fēng)道。
“你放開我!你要是敢對我做什么,我不會放過你的!”白芷喊道。
不少人圍上來看熱鬧。
想到今日在此丟盡臉面,白芷心中懊惱萬分。
“拿筆來!”墨風(fēng)高聲道,“我呢,在你臉上畫幾只烏龜,看你白芷莊主待會兒怎么見人呢?”
“你敢!南宮墨風(fēng),我要殺了你!”白芷掙脫不開,大喊道。
墨風(fēng)點了她的穴,白芷站著一動不動,只是大喊著:“南宮墨風(fēng)我不會放過你的!”
墨風(fēng)隨即左手拇指摸到了白芷的眉心,確定好位置接著右手提筆,冰涼的墨汁浸在她的額頭上,墨風(fēng)因為看不見,越來越靠近白芷而不自知。任白芷大吵大鬧,墨風(fēng)只是微揚嘴角,若無其事的忙著手里的動作。白芷感覺到有溫?zé)岬臍庀㈦x她越來越近,她一雙眼睛倒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墨風(fēng)棱角分明的臉龐,俊雅的笑容。白芷又羞又憤,甚至要流出眼淚來,想只有她戲弄別人的份,她自己還從未被別人這樣捉弄過。
片刻后,墨風(fēng)收手,微微一笑,“應(yīng)該還可以,你待會兒自己看吧?!?p> 說完便和手下一起離開了。
“你給我解穴啊!”白芷喊道。
墨風(fēng)擔(dān)心直接解穴她又要找自己麻煩,若讓穴道自己解開也得兩個時辰,她一個女子在這里自然不方便。便待下樓后讓手下告訴他樓上白芷位置,然后捏起一塊石子,迅速的射出,穴道立即被沖開了。
墨風(fēng)隨即離開。白芷氣憤得想追上去,卻一想到自己臉上被畫的這些出去如何見人呢。急忙找來鏡子,拿起一瞧,卻不由得一驚。
她眉心之間,居然是一只淡粉色的牡丹花。筆法略有些亂,想來是墨風(fēng)看不見的緣故,但瑕不掩瑜,那朵小巧的牡丹,使面容更為柔美高貴。
方才憤怒的情緒一下子煙消云散,三分薄怒間,已添了七分靦腆。她跑下樓看著墨風(fēng)離去的背影,身影瀟灑,只因失明,雙手要扶著兩個手下才可走得順暢些。白芷不禁嫣然一笑,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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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還未完全動蕩之時,他們幾人一同出宮迎接安世和落竹霜。數(shù)月未見,安世與落竹霜看起來氣色很好,許是有了孩子,一切都有了希望。
皇上為防瘟疫,將一切外來之人擋在都城外,帝都城里尚安定。
酒樓里幾人相依而坐,慕千城與介無痕坐在一起,蘇月便走過來和陸長歌坐,此時陸長歌給慕千城一個眼神,慕千城立刻明白,忙站起身來說,“哦蘇月,你來坐這邊,我與長歌有話要說。”
蘇月看見介無痕,低頭笑了笑便走過去坐下。
大家也都對視一笑。陸長歌介紹了墨風(fēng)和墨雨給安世與落竹霜,大家同桌而論。
“安大哥,小離最近怎么樣?”
安世微笑,“他是個極聰明的孩子,不到一歲便已經(jīng)會開口說話,且能解開簡單的機關(guān)鎖,我們也都十分驚訝?!?p> “雖聰明,卻也是個極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甭渲袼参⑽⑿Φ?。
“真好,盼望著能夠見到他?!标戦L歌道。
“日后定會見到的?!卑彩赖?。
“我們還是說正事吧,長歌,我們收到你的信,便日夜兼程來此,對于瘟疫,我確實已寫了方子,只是無疆之城尚無感染瘟疫之人,無法試藥,所以并不知此藥療效如何。”
“特殊時期,藥根本無法運達(dá)每一個地方給每一個人,多數(shù)地方官知曉此疫恨不能將所有人全部隔離起來,他們根本不會管。況且現(xiàn)在地方都亂作一團,必須有人帶兵前往鎮(zhèn)壓局勢。但朝中此時無人愿意帶兵支援地方?!标戦L歌道。
“不錯,而且不光是云州,中原各州都有感染瘟疫之人,尤以北方四州最為嚴(yán)重,所以我們須盡力使得每一位百姓拿到此藥?!蹦角С堑?。
“千城說的不錯,中原九州百姓的命都是命,都要救?!苯闊o痕道。
“那我們便可每人帶一隊兵馬先穩(wěn)住云州局面,然后逐而擴大至九州?!蹦L(fēng)說道。
“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藥的療效,我們得先試試此藥是否有效?!碧K月道。
墨雨也點點頭道,“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我也這樣覺得?!?p> “好,那我就分配一下任務(wù),今日我先派人抓藥煎藥,給城外的病人喝下,兩日后讓竹霜姐依據(jù)效果看看療效,若效果甚佳,那安大哥竹霜姐一隊,我和千城一隊,蘇月和無痕一隊,墨風(fēng)墨雨一隊,分別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走,逐步壓制局面,給當(dāng)?shù)匕傩諑ゴ怂?,以解瘟疫。但是要記住士兵們皆用布條捂住口鼻,以防感染。”陸長歌道。
“好,只是一樣,這樣一來云州尚可解燃眉之急,其余各州如何?”蘇月問道。
“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我們。”慕千城道。
“白芷?”陸長歌恍然道。
“不錯,白芷原為牡丹山莊莊主,消息網(wǎng)遍布天下,更不用提中原九州,一定都有她的眼線。”慕千城說道。
蘇月問道:“只是上次我們與白芷莊主鬧得并不愉快,不知她是否愿意幫我們?”
然后大家一致將眼光看向墨風(fēng)。
“怎么沒人說話了?”墨風(fēng)不明所以,問道。
無人應(yīng)他,這才回過神來,“哦你們不會想讓我?guī)兔θフ野总瓢桑课冶凰Τ蛇@樣,前幾日還被她捉弄,她怎么可能愿意幫我們。”
“咳咳,我倒是聽說白芷莊主這幾日不停遣人來府中打聽你在不在,說是想請你吃飯?”介無痕逗趣道。
慕千城也接話道:“說是吃飯,看來是想和解道歉更多吧?!?p> 墨風(fēng)道:“她請吃飯誰敢去,指不定飯菜里又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
陸長歌道:“看來墨風(fēng)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p> 大家笑起來。
陸長歌又道:“想來白芷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既有意請你,去一趟也無妨,你不放心的話讓千城和無痕跟著你暗中保護就是了。如今瘟疫事大,最主要的還是能說服白芷幫我們才是?!?p> 墨風(fēng)許多個不愿意,在大家的勸說下才終于決定走一趟。
“好,諸位有此仁心,我安世敬大家一杯?!卑彩琅e杯道。
白芷早就在小酒館中溫酒相候了。墨風(fēng)姍姍來遲,走近時卻發(fā)現(xiàn)眼前好似有了些光亮。
白芷看見他來,眼前一亮,起身道:“你終于來了,快坐?!?p> 兩個手下將墨風(fēng)扶坐好后,便離開了。
墨風(fēng)說道:“還以為白芷莊主山珍海味吃習(xí)慣了,卻不想也會來這小酒館。”
白芷笑笑,“在成為這所謂莊主之前,也是吃過苦的,粗茶淡飯,山珍海味,并沒有什么差別?!?p> 墨風(fēng)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這個女子,也有些不凡的經(jīng)歷嗎?
白芷給墨風(fēng)斟滿酒。
“怎么?你這算是道歉賠罪嗎?”墨風(fēng)道。
“道歉賠罪?本小姐就沒有給別人道過歉。”白芷并不服軟道。
墨風(fēng)心想,他就知道這個白芷沒安好心。不過他今日帶了任務(wù)來,還是忍一忍為好。
“那不知白芷莊主請我吃飯喝酒所為何事呢?”
白芷又給自己倒?jié)M酒,“喝酒吃飯呢,是表示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我白芷跟你南宮墨風(fēng)和解了。”
墨風(fēng)哭笑不得,心想她還真會給自己找臺階下。
白芷端起手中的酒杯,又將墨風(fēng)的酒杯遞給他,輕輕一碰道:“喝了這杯酒,過去的不愉快呢就過去了?!?p> 白芷一飲而盡,墨風(fēng)卻遲遲不喝。
“怎么?你怕有毒?。俊卑总茊柕?。
墨風(fēng)只是小聲嘟囔:“那可說不準(zhǔn)?!?p> 白芷一手抓住墨風(fēng)的手背,另一手捏住酒杯喝了一口,隨著手的移動,墨風(fēng)感受到那酒她的確喝了一口,白芷又遞過去道:“吶,我喝過了,這下可以放心了吧?!蹦蔷票吘墸€沾留著淡淡的脂粉香和牡丹花香。
墨風(fēng)雖不至完全相信,但想來她也不會加害自己,拿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白芷雙手撐著下巴,淺笑問道:“你那日的牡丹花是怎么畫的?你很擅長畫牡丹嗎?”
墨風(fēng)道:“隨手畫的罷了......”
白芷又互相倒?jié)M了酒,“既如此,那就感謝南宮公子的手下留情了?!闭f著兩人又碰杯。
“你那么多手下,去外面居然也不帶幾個人在身邊保護嗎?”墨風(fēng)想起那日在風(fēng)月樓只有她一個人,問道。
“整日里被那些人圍著有什么意思,待在山莊里被堆成山的消息事務(wù)壓的喘不過氣,好不容易出門透透氣,自然是一個人更自在些?!?p> 白芷話鋒一轉(zhuǎn),“南宮公子倒是常去風(fēng)月樓啊,身邊美女如云,日子逍遙快活?!?p> 墨風(fēng)笑笑,“你這倒是取笑我了?;ㄈ菰旅驳呐哟笥腥嗽冢挠心闼f的如云美女在我身邊呢。”
“看來南宮公子還是覺得身邊美貌的女子不夠多啊?!?p> “美則美矣,卻都不及莊主這般女中豪杰,創(chuàng)牡丹山莊,為中原九州提供消息,實在令人欽佩?!?p> 白芷搖搖頭,“你這話聽起來卻像拍馬屁一般。為了求我?guī)兔?,如今連實話都不說了嗎?”
墨風(fēng)心中一驚,眼珠一轉(zhuǎn),那光亮似又更清晰了些,眼前微微可見人影。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瞞不住她。
“你既知曉我的來意,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我們想請你幫忙聯(lián)系在九州的眼線,以方便安排人送治療瘟疫的藥。此舉可救中原九州的百姓,想必你不會拒絕?!蹦L(fēng)道。
白芷不答話,片刻后有些悵然道:“想當(dāng)年我離開師父創(chuàng)牡丹山莊,一心想要過上好日子,在這中原九州中有立足之地。如今多年過去了,早已是財富累累,山莊子弟各個錦衣玉食,回頭想想竟不知這些有何意義。眾人說我女流之輩,又有誰知坐上今天的位子,要受盡多少辛苦?!?p> “莊主無論在江湖中還是九州皇室中都是受人尊崇,所做的一切自然有意義?!?p> “你也這樣覺得嗎?世人尊崇又如何呢?他們覺得高高在上的是那個莊主,而不是我白芷,九州人皆知我,可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陪在自己身邊的竟空無一人?!?p> 白芷想起自己這些年的落寞,一股腦的說出來,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人不過才認(rèn)識月余,竟面對他說出了這些。
墨風(fēng)沉默良久,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該安慰她,卻又不知如何安慰。拿起酒壺,摸索著倒上酒。
白芷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笑著喝下。
不知不覺,吃菜聊天,酒過數(shù)巡,兩人都已醉醺醺的。屋外夜色漸濃,雖涼風(fēng)吹進酒館里,但酒喝得身上暖暖的,二人并不覺涼意。
白芷喝得多了,站起身來一番暢言,“若我不做莊主,我一定騎一匹馬,獨身游江南去,小橋流水,風(fēng)景秀麗,何等快活!”
墨風(fēng)也帶著醉意笑道:“想不到你也如此貪玩,聽聞江南一帶物產(chǎn)美食豐富極了,江南女子也柔美婉約,實在令人向往!”
說完這話,只覺眼前的東西清晰起來,青瓷的酒杯,木制桌子,五個小菜,還有在身后興奮說話的白芷,屋外是漆黑的夜色。
“你不過還是惦記著那些漂亮美女嘛!”白芷笑道。
腳下卻沒站穩(wěn),往后仰去,墨風(fēng)慌忙伸出手接住倒下來的白芷,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毒藥已散去,一切都是那么清晰,白芷如雪般潔白剔透的臉頰上帶著酒暈,泛著紅霞,一身紅裙,嬌艷華貴,朱唇微啟,吐氣如幽蘭,懷中只覺軟玉溫香。
白芷的雙眸凝視著他,看著他的眼神,白芷知道,此刻他已經(jīng)復(fù)明了。眼中脈脈含情,不由得問出一句:“是我美?還是你說的那些女子更美?”
墨風(fēng)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心怦怦的跳動著,喉結(jié)微微一動,脫口而出道:“自然是你美?!?p> 從他的眼神中,白芷看出這句話絕對是出于本心。莞爾一笑,從他懷中起身。
“已吃飽喝足了,回去吧!”白芷暈乎乎道。
墨風(fēng)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扶住她。“我送你回去?!?p> 白芷笑道:“你眼睛已好,我就更不欠你什么了。只不過從明天起你又要欠我人情了?!?p> 墨風(fēng)轉(zhuǎn)頭看著她:“意思是你愿意幫我們了?”
白芷不說話,只是笑著,卻已經(jīng)默許。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一路說說笑笑,墨風(fēng)將白芷送回了牡丹山莊。
近日來大央人在云州越來越猖狂,如今瘟疫未解,大央人定會利用此番機會趁虛而入,慕千城決意防患于未然。宣戰(zhàn)書既已下,慕千城身為將軍,他的想法是出兵對戰(zhàn)大央,而墨風(fēng)作為尚武,自當(dāng)協(xié)助慕千城,一同去往戰(zhàn)場。眾人并未因此亂了陣腳,另一邊,陸長歌,墨雨,安世落竹霜,還有蘇月介無痕,一同前往治療瘟疫。
經(jīng)過試藥,落竹霜新改進的藥方起到了顯著的作用,服用之人兩日便退了燒,不出十日便已基本痊愈。按照計劃,大家紛紛帶兵出發(fā)。雖已找到解決之法,但皇上并不愿發(fā)兵給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皇上找了各種借口削弱慕千城和墨風(fēng)手下的兵力,派給他們的人也是皇上手下的軍隊。所幸他們目前他們能用的還有陸長歌手下的人,還有將軍府兵以及郡王府兵,個個都是驍勇善戰(zhàn),以一敵十。
所到之處,皆是哀鴻遍野,村莊里巨大的牢籠中,一群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被感染的人們,被關(guān)在密不透風(fēng)的牢房中,無糧無水,若被發(fā)現(xiàn)有家人給他們送吃的,村民們便會立刻將他們關(guān)在一起,久而久之,家人們即使傷心,也不敢再上前。
夜晚時,蘇月與介無痕的隊伍駐扎在營地。已至深秋,冷風(fēng)刺骨。蘇月熱了壺酒帶給介無痕。
“無痕,喝點酒可以暖和一些?!彼私o正在埋頭看書的介無痕。
“多謝?!苯闊o痕端起酒碗正要說些什么,蘇月仿佛已經(jīng)明白,直接說道:“你放心,士兵們都喝過了?!彼浪暿勘缡肿恪?p> “一路辛苦,你也早點休息吧?!苯闊o痕對她道,聲音溫柔。
“不用與我如此客氣啊,此番出兵,大家都很辛苦,尤其長歌,還要頂著皇上那邊的壓力。”
提到陸長歌,介無痕嘴角微揚,“是啊,我倒也有點擔(dān)心長歌。”
“起先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后來想到墨雨現(xiàn)在陪在她身邊,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有了千城,與從前有很大不同了,變得更快樂了些,我也替她高興?!?p> 又說道慕千城,他一愣,“是啊,有千城,她自然是開心的?!闭f罷一飲而盡碗中的酒。
“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啊?!碧K月說道。
介無痕有些愣住了,忽而想起來這些日子里,便是與蘇月一同走過來的,她是個極直爽且重情義的女子,大家若能就這樣作為好友一起玩鬧,一起上戰(zhàn)場,應(yīng)當(dāng)是極為開心的事,但,也只是好友而已。
“你……”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蘇月便接著道:“我想一直陪著你,如同長歌那樣一直陪著千城,我不想看到你一個人孤獨。”
“蘇月,大約是我孤身一人早已習(xí)慣了,所以并不覺得孤獨,你這樣好的女子,應(yīng)當(dāng)有更適合的人才對?!?p> 蘇月不說話,片刻后,她低聲道,“我心中所愿,是不會改變的?!闭f罷便跑了出去。
介無痕一人對月沉思。
另一邊,大央雖發(fā)了宣戰(zhàn)書,但用兵極弱,仿佛并不愿與云州速戰(zhàn)速決,皇上下了圣旨,一切用兵之法須得按照他的意思來,慕千城幾次出兵與大央對戰(zhàn)結(jié)局都是不痛不癢,雙方傷亡不大。
慕千城看出些許端倪,起先皇上不愿治療瘟疫,理由是須得全力對抗大央,但如今對大央?yún)s又優(yōu)柔寡斷,皇上的目的何在?
云州百姓聽聞有解藥,各地之人激動不已,他們幾人個個文韜武略,這些事情做的極好,帶兵壓制局面,分配藥材給每一個病人。墨風(fēng)找了白芷聯(lián)系埋伏在九州的眼線,里應(yīng)外合將藥送到了每個地方。不出三月,九州瘟疫幾乎全清。他們的盛名在九州流傳,經(jīng)久不衰。
消息傳到皇上耳中時,他正與南宮彥坐而論事。
“他們幾人確實有勇有謀,但是幾人自成一體,長歌向來與我政見不一,怕是不能為我們所用?!被噬嫌檬智么蛑璞w沉思道。
南宮彥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皇上,“皇上看了這個,恐怕就會覺得他們不只不能為我們所用,還會成為我們的敵人?!?p> 皇上緩緩打開,讀完后眉頭緊皺,久久不說話,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這是臣安插在九州的眼線搜集到的消息,公主他們早與無疆之城有聯(lián)系,怕是會成為我們的絆腳石?!?p> 皇上讀罷緩緩將信放在一旁的火爐里,看著跳動的火焰將它吞噬。
“且先不管長歌如何,你的兒女呢?他們與你一同邊境數(shù)年,你竟沒有將他們拉攏分毫?”
南宮彥抱拳道:“臣的兒女自幼便同情那窮苦百姓,大約是隨了他們母親。這些事,萬萬不得說與他們?!?p> 皇上拿起手中的茶杯便用力砸在了地上,“廢物!今后我們的的目標(biāo)又多了一層障礙,這些年來的籌謀有何用!”
南宮彥倒吸一口氣,“皇上,或許我們可以以勾結(jié)無疆之城為借口將公主,慕將軍他們關(guān)起來。”
“蠢貨!若只關(guān)他們兩人其他人不會想盡辦法求情營救嗎?若全部關(guān)進去你是要等無疆之城帶兵大舉進攻嗎?如今他們九州盛名,我們這樣做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p> 南宮彥低著頭不說話。
“慕千城那邊呢?”
“回皇上,慕將軍與墨風(fēng),還有白芷近日來雖一直對大央用兵,但按照您的方法,雙方并未有太大損益?!?p> 皇上深呼吸一口,繼而低沉道:“把這件事告訴那邊,動作要加快了?!?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