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女（二）
“說實在的，”露琪接著道，“艾佛諾也真小家子氣，不就是個名號嗎？居然這么在意?！绷者_掰了塊面包扔在湯里，說道：“所以咯，沒法和這種白癡說理?！甭剁鞯溃骸坝行┠猩褪沁@樣，看不得女生比他們強。可惜我入學(xué)晚了，想想四魔女都在的時候，艾佛諾肯定妒火中燒，估計得像中了火球術(shù)那樣了！”說完咯咯笑起來。琳達聽她這么說，不覺心中快慰，道：“哈，那是他自己想不開，別人又有什么辦法？”
這“四魔女”是道爾頓的四個女學(xué)生。南國雖然較為開明，畢竟古來男子地位較尊，魔法修習(xí)也以男子為眾，自然大多男強女弱。不料，道爾頓近年竟出了四個女生，都是咒文嫻熟，術(shù)法出眾，法力遠較同儕為高，因此在學(xué)生中得了這個雅號，琳達也是其中之一。其余三人比琳達大上一屆，都是成績優(yōu)異，已然畢業(yè)。
琳達因法力強盛，十四歲便升入十年級，比常人要小著兩歲，“天才少女”之名也由此得來。但她年少任性，不肯于學(xué)術(shù)課上用功，以致學(xué)業(yè)慘淡，仍留在十年級。
四人中阿比莉亞行事較為張揚，西瑠特與艾佛諾都在她手底下吃過虧，更兼名高招妒，艾佛諾也是心生怨懟，但對其他三人倒也服氣，唯獨琳達無甚了不起的業(yè)績，卻頂著個“天才”的名頭。她又不善交際，不愛主動搭理人，在艾弗諾眼里便成了倨傲自矜、目中無人，故此艾佛諾越看越是覺得不忿。
露琪又道：“對了琳達，你魔法那么強，前兩年沒鎮(zhèn)鎮(zhèn)艾佛諾？”琳達聽她夸贊，心中得意，道：“沒和他同上過技擊課，也不會像他們那么無聊找事?！甭剁鞯溃骸跋略略u定賽你參加的吧？到時要是碰上才好呢，他要是輸了還能腆著臉來找事，那他準(zhǔn)是愛上你了?！闭f完又是咯咯一陣笑。
琳達“呸”了一聲，笑道：“又在這里胡說。再說就他的水準(zhǔn)，贏了又有什么光彩？他會多少咒文？魔光彈能打多少瓦力？會高階法術(shù)嗎？我看連中階聚能彈都未必放得出來，而且他……”
“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p> 帕博突然插話，皺著雙眉。琳達忽遭打斷，微微有些詫異，道：“你說什么？”。帕博道：“我說，你的魔法比我們都強，去和艾佛諾他們置氣，有必要嗎？”琳達心中略有不快，道：“又不是我去找他，是他來惹我，我有什么辦法?！甭剁骺戳搜叟敛洁炝艘痪洌骸皰吲d鬼?！?p> 帕博頓了頓，道：“他們又叫你蹲班生了，是吧？”琳達臉色微微一沉，道：“無聊人的總會說些無聊的話。”帕博道：“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吧?！绷者_不解：“什么最后一年？”帕博道：“今年你如果再蹲班，你就比同級的要大一歲了，你雖然總說這不代表什么，但你心里還是有些在意的，是不是？”
琳達稍稍一愣，抬眼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帕博。帕博留著棕色的寸頭卷發(fā)，戴著黒木框的眼鏡，一張長方臉，嘴角往下沉著。帕博今年十一年級，去年是琳達的同班。琳達走的近的朋友不多，帕博算是一個。但不知怎的，今天看著他，琳達卻莫名有些氣惱。
帕博接著道：“為什么？為什么不肯在學(xué)術(shù)課上下點功夫呢？你在魔法上天分那么好，要是下點功夫，又怎么會蹲班呢？”琳達越發(fā)不悅，道：“學(xué)那些東西有什么用？”帕博道：“也許沒有直接的效用。但我的意思是，學(xué)術(shù)課是基礎(chǔ)，了解魔法的理論和歷史，會對魔法有更深的理解，也會幫助到魔法的運用?！?p> 琳達嗤笑一聲：“有什么幫助？我和人技擊斗法，難道還先和他講魔法史？沙文斯又知道多少現(xiàn)在的理論？會什么咒文音韻學(xué)？”沙文斯是數(shù)百年前的法術(shù)技擊大師，德爾校際比賽便是以他命名，但當(dāng)今的魔法理論成形，還是在沙文斯之后。
帕博眉頭一皺，道：“沙文斯是不知道，但之后的理論不少是源自沙文斯，也不能說是沒用，不是嗎？另外，蹲班三年，學(xué)校是可以開除學(xué)生的，難道你沒想過這個嗎？”琳達臉色一寒，道：“這個不勞你操心，我有我的辦法?！?p> 帕博道：“你的辦法。那你有沒有想過別人？華爾特先生那么看重你，你就這么上他的課？還有你的外公，你的父母，你這樣的學(xué)業(yè)，有沒有想過他們！難道你只想著你自己嗎？”這幾句話，說的琳達莫名煩躁，她一時竟難以自制，大聲道：“你怎么這么煩！你比華爾特還煩！”
帕博臉色陰沉，雙眼盯著琳達，呼吸漸促，忽的猛一下站起身，拿起餐盤，繃著臉，一言不發(fā)，徑直走了。琳達也不看他，只是氣鼓鼓坐在那里。露琪被二人嚇了一跳，小聲道：“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吵起來了？”見琳達仍是氣息難平，又道：“行啦，別氣啦，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是一本正經(jīng)的。”
琳達哼道：“誰有空生他的氣！”露琪一笑：“好啦好啦，你沒生氣。不過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绷者_臉一板：“有什么道理？”露琪道：“我知道有些學(xué)術(shù)課是挺無聊的，不過大家都學(xué)，就委屈一下唄。再說，就算上課不聽，也別被看出來呀，像今天早上多尷尬？你要打發(fā)時間，可以畫畫，或者像以前一樣，默寫咒文。就算要睡，你也別睡太死，再拿本書擋上一點，或者干脆給自己施個清醒術(shù)，不就結(jié)了？”
琳達聽她胡扯，道：“就你餿主意多?！甭剁餍Φ溃骸昂美?，我不說啦，趕緊吃東西吧，你的面包都在湯里泡化了。今天的羊排可不錯喲?！?p> 琳達正在煩悶，哪有心情吃東西，勉強吃了幾口面包，便一推餐盤，要回教室。露琪也只得由著她。二人回了教室，等過了午休，又上下午的課。琳達心情不佳，課是更聽不進去，但生著悶氣倒也無心睡眠，自顧自想著心事，不覺已是放學(xué)時分。
琳達將書本收進背包，只聽露琪問道：“你一會打算怎么應(yīng)付華爾特先生？”琳達正想著此事，心中有些煩悶，道：“還能怎么樣？就這樣咯?！甭剁鞯溃骸叭A爾特先生還好，要是加利那家伙也在，倒是挺煩人的?！绷者_聞言一怔，道：“在就在，怕他個鬼?！?p> 華爾特的辦公室在三樓走廊盡頭。琳達磨磨蹭蹭來到辦公室門口，辦公室的門是單扇的木門，漆著棕紅色，顯得頗為厚重，門虛掩著，似是候著自己來訪。琳達在門口躊躇了半晌，心中頗有些發(fā)怵。轉(zhuǎn)念一想：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還能吃了我？當(dāng)下伸手敲門。
“請進?！比A爾特的聲音。琳達慢慢推開門，辦公室的光透進走廊，雖是下午時分，天色尚早，偌大的辦公室仍頗為敞亮。房間左側(cè)的書桌是華爾特的，桌上書籍紙張、墨水瓶、鎮(zhèn)紙石擺放得井井有條，桌子中間鋪著寫字的墊紙，上面似是放著一份卷子。
桌子后頭坐著華爾特先生，頭發(fā)灰白，雖有些謝頂，卻仍梳得整整齊齊，膚色淺棕，臉上已頗有些皺紋，身上外穿單排扣黑色馬甲正裝，里面穿著白色襯衣，領(lǐng)子已有些磨損，卻仍很挺括，雖是正伏案閱卷，坐姿仍是端正，手中的鵝毛筆正寫著什么。他身后靠墻立著兩個三層的書架，滿滿得放著各類書籍。房間右側(cè)的布置也是類似，放著書桌與書架，只是不如華爾特這般整潔，桌后的椅子空著，沒有人。
琳達見加利不在，松了半口氣，慢騰騰走到華爾特桌前。華爾特抬頭見她來了，放下了手中的筆，道：“來了，琳達？”琳達低著頭站在桌前，也不敢看華爾特，口中囁嚅著想給華爾特道個歉，話卻說不出來。華爾特見她站著，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先坐下吧?！?p> 琳達卻仍是低頭站著，挪不動腳步。華爾特見她不坐，輕嘆了口氣，微微笑道：“好吧，我們聊聊吧。今天在我課上夢到了什么？”琳達終于鼓起勇氣：“對不起，先生，讓您難堪了。我……”華爾特擺擺手：“你不用道歉，也沒有讓我難堪?！薄拔摇弊终f的較重。
琳達低著頭，偷偷看了華爾特一眼，見他并無怒容，稍稍放心，卻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聽華爾特道：“我只是有些疑惑，你是個聰明孩子，學(xué)業(yè)應(yīng)該不至于這樣。難道學(xué)校的課真這么乏味？”
琳達心中暗道：“確實挺乏味?！弊焐蠀s不敢說。
華爾特道：“對了，最近技擊還在練吧？”琳達道：“每天放學(xué)都會訓(xùn)練場，先生?！比A爾特又是微微一笑：“要是你學(xué)術(shù)課有你技擊一半用功就好了?！绷者_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