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月余已過。
清風(fēng)將漠水的底細也是摸了個透,就是一個自小命運多舛的孩子,此番,算是時來運轉(zhuǎn),遇見了易上域。
放入北漠的靈蝶探出了一些信息,卻終究無法進入到城中心。
清水鎮(zhèn)空墳之事自然也進入了幾人的懷疑調(diào)查之中,只是那些尸體去了哪里卻未能探知。不過,雖未探知卻極明顯,除了那魔域之城再無他處。
從探知所來,易上域也是不愿再浪費時間在此處,便喚來三人安排好便準備回山莊。
幾人分析著這段時間的訊息,無意間卻從漠水口中得到一個讓眾人驚得差點掉地上的消息。
離非,恐怕在魔域之城中。
漠水一直被困在毒老頭之處,多次未能逃出,直到一個極美的姐姐出現(xiàn),將他悄悄放了出來。
易上域緊張的問了漠水這個姐姐的模樣神態(tài),心中已認定必然是離非。留下白云和漠水在清水鎮(zhèn)接應(yīng)便帶著清風(fēng)深入北漠之中尋找離非。
只帶著清風(fēng),倒不是不信任,而是那魔城之中未知兇險不可預(yù)知,易上域自然不能全兵而入,總得留個通信的。只是白云哪里能想到這一層,看著北漠方向生著悶氣,也不說話。漠水雖年紀小卻看得明白,拉著白云一陣解釋說明也不見效,漠水只能無賴陪著。
有了前面的一戰(zhàn),魔城雖然加強了防衛(wèi),仍是防不住悄悄潛入城中的二人。
與外界城池?zé)o異,魔城之中亦是買賣聲鼎沸,不同的是,這些買賣基本都是些陰損兵器,毒藥迷藥之類,偶爾一兩個正常小食攤位也沒個幾人光顧,冷清得可憐。
入城中后,易上域并未做過多無謂的浪費,便是隱入人流之中,查探離非蹤影。
探尋許久,不見離非,易上域有些焦急,倒是一旁的清風(fēng)仔細的觀察著周圍,根據(jù)漠水的描述,尋找著制毒老頭的。
許久找尋,一個買藥草的老頭引起了清風(fēng)的注意,這老頭雖身形老態(tài)卻眼中精光,挑買的都是些不起眼不好賣的草藥。
這老頭必然不一樣。
易上域亦懷疑此人異常。
兩人一路跟蹤老頭,悄聲輕步。
老頭背著一包藥草,走過繁華街道,轉(zhuǎn)入巷中,入到一戶不起眼的院門之中,老頭進入院中,兩人并未隨其潛入院中。待老頭關(guān)門后,兩人悄悄爬上圍墻。
易上域內(nèi)心自我嘲諷著,自小便是天之驕子,行事作風(fēng)一直都是光明磊落而高調(diào)的,如此爬墻角偷窺,自是從未有過的。
只是,為了離非,做什么,易上域都是愿意的。
兩人潛伏許久,幾近天明,方才見一身影從屋中而出,不是老頭,分明是一妙齡女子。易上域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氣,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
當(dāng)那身影從屋內(nèi)而出時,易上域心都快要跳了出來。
是離非,易上域眼中激動精光,若不是清風(fēng)死死拉住,恐怕已經(jīng)跳了出去。
然而,無論清風(fēng)再死命的掙拉也頂不住易上域要沖出去的沖動。
就一瞬間。易上域飛身而下,落在那女子面前,抓著她的雙臂,久久說不出話。
“公子,這是作甚?”女子開口,看著易上域,帶著怒氣奇怪道。
不是,她不是離非。
易上域心中咯噔一下,似一巨石堵住胸口,茫然失措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這女子外貌、身形皆與離非無二,可氣息卻全然不同。
“你是誰?”易上域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我便是我,倒是先生,如此闖入我院中,總該有個交代才是吧?”女子冷冷回道。
這聲音,和離非也是一模一樣,可為何氣息卻不是。易上域一時恍了神。
“那個,姑娘與我家夫人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我二人一時魯莽,還請姑娘見諒。”清風(fēng)趕緊上前解釋道。
女子淡淡打量二人后道:“既如此,你們快走吧?!?p> “姑娘,可容我再多問幾句?”易上域仍不死心,問道。
“多問無益,此城危險不可預(yù)見,先生還是請回才是?!迸泳芙^,欲轉(zhuǎn)身回屋。
見此,易上域有些慌亂道:“姑娘,留下名,可好?”
“不會再見,無需留名?!迸尤雰?nèi),緊閉屋門。
兩人就這樣被冷在了院中。
易上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一時尷尬不知如何是好了。
“莊主,我們……”清風(fēng)看著易上域小心問道。
易上域眼睛未離開屋中人影道:“是她。”
易上域拿出懷中晶石,雖晶石沒有先前在齊云山那般活躍起來,但易上域仍肯定,這個女子就是離非。
“雖說像極了,可氣息卻不對啊,莊主?!鼻屣L(fēng)疑問道。
“雖不一樣,卻定然是她?!币咨嫌驁远ǖ?。
“莊主,別的不說,此刻,我們該要如何才好,總不能就這樣現(xiàn)在這里吧?!鼻屣L(fēng)問道。
“你說得對,在院中找個合適的地方,坐著等?!币咨嫌蜣D(zhuǎn)頭看了看清風(fēng)回道。
清風(fēng)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瞪大了眼看著易上域。
“愣著干什么,趕快?!币娗屣L(fēng)沒有動作,易上域催促道。
于是乎,兩人就這樣,像個無賴一樣,坐在了人家的院角里。
今晚這事兒如果讓白云知道了,他恐怕會嚇得眼珠都要掉出來,想著白云聽到后的模樣,清風(fēng)一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易上域側(cè)眼看了清風(fēng)一眼,懶得理他。
女子滅了燈火,進了內(nèi)屋,驟然間黑漆漆一片,時不時的幾聲獸吟,恐怖氣氛異常。
清風(fēng)警惕的看著四周,做好了隨時應(yīng)戰(zhàn)的準備,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誰也無法預(yù)知可能發(fā)生的危險。
內(nèi)屋,女子站在藥柜旁,愣神發(fā)呆。
“三小姐,你又何苦?”一老頭從后屋走來,看著女子,關(guān)切道。
看來,眼前這個女子,便真的是離非了。
老頭身著粗布麻衣,卻不凡俗,雖滿頭銀發(fā)卻眼中精光。只是那表情,卻透露著不正經(jīng)。
“說來容易,那你倒是別躲在這里啊?!彪x非戲謔看著老頭道。
“誒呀……你這性子倒是沒變?!崩项^搖搖頭道。
離非懶得跟他拌嘴,走到躺椅邊,旋身躺下,眉頭微蹙看著一旁藥架上各種藥瓶,愣愣出神。
從齊云山出來后,她想過去找易上域,可自己也清楚,自己這身魔骨,恐會給易上域帶去無妄之災(zāi)。幸得還有這個逃離到北漠的老頭可以投靠。
這老頭,便是與毒心仙師曾齊名,幾百年前銷聲匿跡的妖族長老,唐逸。
與毒心仙師不同的是,唐逸用藥用毒從不遵從什么人性,甚至有悖人倫,人族一直最為看不起他但也一直未能抓住他。還偶有人族重傷之人求救于唐逸,只是這唐逸秉性古怪,害人救人全看心情,故而人送綽號唐老怪。
這唐老怪雖說對任何人都無比隨意,唯有離非之母莫解雨例外,珍重而珍惜,便是與越百離在一起時也是時時護她周全,只奉她意。
對離非,也是愛屋及烏,什么過分要求,通通滿足,她養(yǎng)成這上天串地的性子,自然少不了唐逸的過分寵愛。
也正是有了唐逸的幫助,離非才能經(jīng)過短短三十天,脫胎換骨,隱下魔骨,回歸正常人類。只是,她是曾經(jīng)的離非,也不再是曾經(jīng)的離非。這魔骨雖隱下,卻無法退去,只能永生相伴,甚至再次喚醒。
無人可以想象,在這三十日之內(nèi),她經(jīng)歷了怎樣的蝕骨之痛,也正是那段暗無天日,才徹底改變了她的氣息。
這換骨褪魔之法,須以數(shù)百萬毒之蟲進入骨髓,助以仙法靈力,一點一點啃食身骨再悉重造。萬年來,化魔之人無一敢用此法,且不說絞骨之痛難以承受,如若失敗,便會被百蟲吞咬得一分不剩。
在離非找到唐逸時,他本是想讓她就這樣活著,只要護住心不被魔化,便能如現(xiàn)今無二??赊植贿^離非的再三懇求,提了這方法,本以為可以嚇退她,卻不想,卻是堅定了她想褪骨的念頭。
屋外,易上域像個孩子般乖巧依靠在角落。
唐老怪自窗縫看了看坐在院角的易上域二人,回頭看著離非嘆息道:“你和你母親這喜好還真是一模一樣,看中的都是人族的?!?p> 離非仍舊沉陷在思緒中,并未給以回應(yīng)。
唐老怪也不生氣,自言自語繼續(xù)道:“這魔城之中,危機四伏,還都是些陰險的玩意兒,他就這樣在外面待著,要是哪個好事兒玩意兒招惹他,就算他再厲害,必然也會受傷,再有萬一,那一身仙法修為恐會受損嚴重啊?!?p> 最后一句,唐老怪故意聲音抬高,眼睛瞅著離非,等著她的反應(yīng)。
果然,離非身體微微一震,雙拳慢慢緊握。北漠是什么樣,她再清楚不過。
“丫頭,不如我去將他們帶進屋。”唐老怪適時繼續(xù)道:“你且放心,必然不會暴露你的身份,可好?”
見離非未有任何回應(yīng),唐老怪哎呀嘆息一聲,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聽聞腳步聲,清風(fēng)警覺起身。
看了眼清風(fēng),唐老怪看著仍坐地上的易上域道:“易莊主這定力果真不一般,見人而來竟毫無波瀾?!?p> 易上域看著唐老怪頷首點頭,眼中透著精光。
“老朽雖久居這破院之中,對外界卻也并非一無所知,易水山莊都不知,那老朽這輩子也算是白活了。”唐老怪看出易上域的意思,不慌不忙解釋道。
“只是,易莊主這般人物坐在院中,恐怕引來不速之客。老朽這小院恐經(jīng)不起折騰,如不嫌棄,還請進屋休息,如何?”
易上域眼中流露出驚喜,起身作揖道:“如此,便打擾老人家了?!?p> 清風(fēng)木木的跟上,還沒緩過勁來,這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沒法接受了,放尋常哪有這樣的莊主。
這屋外面看著普通,內(nèi)里卻大有乾坤,外屋就放著個吃飯的桌椅,便是各類草藥。內(nèi)屋除了休息的躺椅,便算是瓶瓶罐罐。
雖然用仙法做了掩飾,但易上域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在里面還有房間,恐怕那里面才是眼前這個老人的秘密所在。
只是,離非既然在這般狀況下來了這里,雖聽了莫水在此處的遭遇,也沒法對此人產(chǎn)生厭惡。
見兩人入內(nèi),離非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失禮,還請姑娘見諒。”易上域上前作揖道:“還得感謝不計我二人莽撞,收留在此?!?p> 他不想再去強求她承認,她的變化,定然是有原因的,他需要給他們之間一些時日。至少,找到了她,這便夠了。
清風(fēng)知道易上域肯定了眼前人是離非,卻仍想不通為何莊主如此篤定。
“你無需謝我,是這老人家心善收留你,與我無關(guān)?!彪x非語氣冷淡回道。
唐老怪看著這尷尬的氣氛,趕緊插嘴道:“我這院子平日里也不來客人,所以只有一間多出的房,你二人就此將就一下吧?!?p> “感謝老先生妥帖安排,還不知該如何稱呼?”易上域謝道。
“唐老怪?!彪x非冷漠搶答。
氣氛更尷尬了,清風(fēng)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唐老先生,那就不多叨擾,我二人便先回房休息?!币咨嫌蜉p聲道。
“哦……好,好。”唐老怪趕緊帶著二人去了東屋。
走出前,易上域回頭看了看離非,仍舊看著藥架子方向,沉默著。
如此模樣的她,讓他心疼不已,想關(guān)心她,安慰她,卻無法靠近她。
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甚至不敢去想。
躺在床上,他輾轉(zhuǎn)難眠,和同樣無法入睡的她一樣。
唐老怪坐在自己房中,對著手中的泥人說著話:“你說,你只希望她快樂幸福,不要像你一樣?,F(xiàn)在,我這樣做不知道對不對。這小子,看著不錯,只是放在他們兩人前面的路,太難了?!?p> 這個泥人,像極了莫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