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端正的方桌兩端,坐著兩位整個潘德都可以稱得上罕見的美人。只不過一個是還沒有完全長開的蓓蕾,另一個則像是一朵經(jīng)歷了無數(shù)風(fēng)吹雨打卻越開越艷的花。
老艾恩黑著臉,給方桌兩端的人都遞上了冒著熱氣的茶。他的手上纏著紗布,上面還有著一朵綻放開來的血花。刺客最注重的就是聲譽,而老艾恩之前的舉動差點壞了這一行的規(guī)矩。
一看到和雇主談得很開,笑得沒心沒肺的奧德黛爾,老艾恩就覺得自己的心肝在一陣陣的抽搐。超階!這個還沒完全長大的小女孩居然是超階武者!自己剛才居然在不知死活的對一位超階武者挑釁。
老艾恩暗自心驚,沒有人知道他的刺劍回返后,捅到奧德黛爾身上卻發(fā)出不堪重負將要折斷的悲鳴當時心里的震驚和絕望。一個明顯沒有成年的小女孩,居然就這么踏上了潘德武者的巔峰?自己是不是白活了這么多年?
似乎是嫌茶燙,奧德黛爾嘟起小嘴,哈哈的吹走熱氣。她一小口一小口喝茶的樣子就像只好奇的小貓一樣可愛。“大姐姐,你特意找人把我?guī)У竭@,是想和我談些什么?”
坐在她對面的,正是瑞文斯頓的被放逐者,本該成為雪國女王的厄休拉·格里高利。厄休拉才是瑞文斯頓的正統(tǒng),是當年那位建立起龍騎士團,號召北境領(lǐng)主共同抵抗預(yù)兆之狼入侵的英雄的直系后裔。
而現(xiàn)在的坐在王座上的“篡位者”,只不過是那位英雄格里高利一世的哥哥的后代,厄休拉的弟弟。
從小厄休拉就在各個方面上都領(lǐng)先了自己的弟弟很遠,后來在刻苦的訓(xùn)練下天資卓越的厄休拉甚至成為了一名名震潘德的超階武者,和獵鷹騎士團的騎士長。
全潘德只此一人的重瞳是她最顯著的特征,在戰(zhàn)場之上,她是全潘德最美麗的戰(zhàn)場之花,所有被她擊敗的敵人都敬畏的稱呼她為重瞳的女惡魔。在戰(zhàn)場之外的地方,瑞文斯頓最奢華的舞會上也曾有無數(shù)青年拜倒在她那雙充滿魔力的重瞳下。
她是天選的獵鷹之女,有著獨一無二的眸??上€是低估了自己弟弟的野心和卑劣。直到最后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弟弟整日待在書房看得都是些什么書。那些書上寫的,除了教豺狼如何裝成綿羊,就是教如何讓手下心甘情愿的給自己賣命。
風(fēng)華一代的厄休拉失敗了,那個血月之夜,瑞文斯頓城的城頭上折斷了無數(shù)藍龍王冠旗。
王城禁衛(wèi)軍高舉著長長的旗槍,悍不畏死的向他們原本該效忠的王女沖鋒。
而厄休拉揮著長劍流著眼淚,斬下了無數(shù)熱血男兒的頭顱和他們誓死追隨的王旗。穿著藍白戰(zhàn)裙的獵鷹之女在那個晚上發(fā)出了響徹全城的悲鳴。戰(zhàn)斗的最后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踏過一地的血和尸體,從高達四十米的瑞文斯頓城墻跳了下去。從此以后再也沒人見過她。
那個血月之夜之后沒過多久,格里高利四世就如愿以償?shù)牡巧狭送跷?。射手之神烏爾維特的大祭司顫抖著手給篡位者戴上了王冠。他在自己的心里無數(shù)次的對信仰的烏爾維特懺悔。
但是想到自己剛出生的小孫子的性命就握在眼前這個低著頭的篡位者的手里,他想起了小孫子那可愛粉嫩的面龐,萬分無奈的做出了這不可原諒的瀆神之舉——為篡位者加冕,給不合法理和教義的卑劣弒父弒姐者以神賜的公理與正義。
烏爾維特的大祭司,那個可憐的老頭在加冕儀式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就自殺了,為了償還他犯下的罪孽。但是也無所謂了,潘德北境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到底是誰戴上了那頂神賜祝福的北境之主的王冠。
悲傷的獵鷹被驅(qū)逐出瑞文斯頓的雪地已經(jīng)很多年。篡位者的武勇不行,但智謀比之前的幾任國王加起來還要出色,瑞文斯頓王國在他的治理下也算得上繁榮興盛。
底層的人民能吃飽穿暖。自然不在乎他們頭頂上的頭頂是誰在坐著那至高的王位。而處于統(tǒng)治地位的貴族階級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動亂后也穩(wěn)定了下來,當年瑞文斯頓女戰(zhàn)神的英資,還有幾個人記得呢?
可是現(xiàn)在,被瑞文斯頓遺忘許久的那只獵鷹,又盤旋在了潘德北境的上空。瑞文斯頓的柱石,篡位者最堅定的支持者,龍騎士團的大團長,那頭瑞恩的老龍已經(jīng)病入膏肓,連抬頭的力氣都快失去了?,F(xiàn)在,他還有能力阻止那只一心歸巢的獵鷹嗎?
厄休拉女王帶著闊別多年的怒火,重新回到了這片生她養(yǎng)她,這片她的先祖用鮮血和刀兵從迷霧山預(yù)兆之狼的肆虐下?lián)尰貋淼耐恋亍Kl(fā)誓要從卑鄙的篡位者手里奪回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
而今天在薩弗隆格特鎮(zhèn)的盜賊工會,和當代的天琴圣女奧德黛爾的這次會晤,自然是她艱苦卓絕的復(fù)國計劃中不可缺少的一環(huán)。之所以用聘請刺客這樣的方式,只是為了讓這件事的隱秘性得到最大的保障罷了。
厄休拉女王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到達超階的少女,露出了一個能夠迷死無數(shù)男人和女人的微笑?!拔蚁牒吞烨偈ビ蚝献??!?p> 奧德黛爾放下了雙手端著的茶杯,在方桌上砸出一聲輕響。她抬起頭,毫不畏懼的和那雙壓迫力十足的重瞳對視?!皯{什么?”
厄休拉女王招了招手,身后一直跟隨的兩個高大身影這時上前,取出了兩個東西。稍微瘦削的那個身影指節(jié)卻堅硬有力,像鷹一樣有力的雙手在方桌上平攤開來一張詳細的地圖。
獵鷹騎士團的長老騎士,獵鷹利爪的領(lǐng)導(dǎo)者鄧肯在厄休拉和奧德黛爾面前攤開了這張不能再詳細的瑞文斯頓全境戰(zhàn)術(shù)地圖。上面做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標記,申德弗城所在的地方更是被劃了個醒目無比的紅色大圈。
奧德黛爾看似好奇的發(fā)問:“這個紅圈是什么意思?”
厄休拉女王耐心的解答:“如果你們天琴圣域愿意加入我的復(fù)國行動,以后申德弗城,將會成為你們天琴圣域的自治城,你們在你們的土地上有著完全的自治權(quán)?!?p> 就連一向不著調(diào)的奧德黛爾也被這個驚人的許諾嚇了一大跳。這幾乎是變相的允許天琴圣域成為瑞文斯頓的“國中國”。
天琴圣域的大本營就在申德弗城,它的歷史要比潘德王國甚至更早的卡拉迪亞帝國都要悠久。它在申德弗的影響力幾乎就像亞歷克西斯家族在瑞恩城一樣,甚至更加根深蒂固。厄休拉就這么放心在復(fù)國后承認天琴圣域的完全自主權(quán)?
似乎是看出了奧德黛爾的猶豫,厄休拉的眼神示意下,另一個身影,前任獵鷹騎士團的大團長遺留下來的兒子雷恩爵士又拿出了另一件讓奧德黛爾不得不動容的東西。
那是一支長長的風(fēng)笛,不過明顯看得出年代十分久遠,讓人懷疑這是一件剛出土的古董??墒翘烨偈ビ虻娜硕疾粫恢肋@支風(fēng)笛。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天琴圣域的創(chuàng)始者吹奏的樂器,也是天鵝湖畔最早的愛情故事的見證。
那是一個大湖,一對天鵝,一雙戀人,一支風(fēng)笛和一張?zhí)烨俚墓适隆?p> 奧德黛爾深吸了一口氣,她一瞬間生出了搶奪的沖動,她不可能不在意這件天琴圣域失傳已久的圣物。這支風(fēng)笛的意義對她而言可不光光是一件古老的紀念意義的物件。但是從厄休拉笑臉上的重瞳里,她也看見了莫名的笑意。
奧德黛爾有些懊惱,她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可很明顯,雖然同為超階,但是自己肯定不是很久之前就踏入超階領(lǐng)域的厄休拉的對手。這個昔日北境女戰(zhàn)神的力量并沒有隨著時間消退,反而是加深了不少。
奧德黛爾嘆了口氣,她知道,這一次她的的確確被人算計了,算計的死死的。如此豐厚的報酬,想要得到必然要付出相應(yīng)的巨大代價?!澳阆胍覀冏鍪裁??”
厄休拉露出了成功的笑聲?!霸谖艺叫紡?fù)國的時候宣布加入我,并且給我提供必要的兵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關(guān)鍵的?!?p> 厄休拉停頓了一下,然后把已經(jīng)開始衰老卻還沒有生出皺紋的臉頰靠近奧德黛爾,重瞳里滿是渴望。“給我接近那個領(lǐng)域的秘訣,別藏了,我知道天琴圣域有這種方法,有讓我們這些超階離那里更近一步的方法?!?p> 奧德黛爾嗤笑了一聲,果然如此。“你想踏入神域?”
“不?!倍蛐堇曋鴬W德黛爾,“我只要成為半神就夠了,幾百年的時間,夠了。我要在這幾百年的時間里讓瑞文斯頓的人民只記得獵鷹的銳眼而不是巨龍的羽翼?!?p> 奧德黛爾看著這時顯得有些狂熱的厄休拉,這個曾經(jīng)被全世界背叛,只有獵鷹騎士團始終不離不棄的可憐人。她想起了看過的《潘德偉人列傳》中結(jié)尾的一句話。那句話來自卡拉迪亞帝國的末代帝王——“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p> “那么申德弗城的阿拉里克家族怎么辦?我們的好公爵可是格里高利四世的崇拜者和死忠。他可是我們天琴圣域的姑爺?!?p> 聽了這句話,厄休拉深深的看了奧德黛爾一眼,說到:“我那個不成器,喜歡整天泡在書房的弟弟最后教會了我一個道理。在絕對的權(quán)利和利益面前,什么親情愛情之類的感情都是狗屁。”
奧德黛爾無語的歪著頭,青蔥的指尖在方桌上點來點去,最后調(diào)皮的說了一句:“哎呀,這件事人家不能決定啦,人家得回去問問奇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