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少年游
19、
紅燭高掛，笙歌綿綿，大家?guī)е鴰追肿硪庾跊鐾ぶ匈p月作詩。
皇宮內(nèi)的笙歌伴著微風(fēng)飄進大街小巷，山腳下的歡聲笑語盈盈不絕！沉香美滋滋地享受這難得的樂趣，看著身邊一家人其樂融融。
墨卿竹在撫蕭，墨綰顏優(yōu)哉游哉地整理著衣裙。墨凌風(fēng)抱劍坐于欄桿之上，墨千行則于他的對面飲酒望月。真可謂鑼鼓喧天心不熱，恬靜美滿喜團圓！一派的安寧祥和。
原來，真正家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并不是要有說不完的話。而是什么都不說，卻已經(jīng)勝似千言萬語。
沉香偷喝了幾杯陳釀，頭腦卻格外清明。此情此景不自覺讓她心中觸動，冥冥中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線在牽引著自己，在牽引著自己尋找一樣?xùn)|西，一樣自己遺失的東西，很寶貴的東西！
記憶深處那抹足以震撼心靈的珍寶，對她來說究竟代表了什么？又是不是對她真的那么重要？
太陽穴傳來絲絲陣痛，沉香用力揉了揉，舒緩綿長的曲子婉轉(zhuǎn)而起，悠悠悵悵飄進她的耳朵，帶動了身體的每一個感官。她驀地失了神，像是一下跌進略燙的溫泉池里，明明是輕快的曲調(diào)，她卻難受的連氣都換不出來！
墨綰顏翩然起舞，大紅色的衣裙隨著旋轉(zhuǎn)綻開成了嬌艷的玫瑰！
在沉香看來，阿娘絕對可以說是絕世美人！一顰一笑都是顧盼生輝，讓天地為之失色！
爹爹也絕對是個英俊的男人。不僅溫柔而且還多才多藝。一雙手又能撫琴奏蕭又能仗劍行醫(yī)，還做的一手好菜。這樣的男人不管在哪里都一定很吃香吧？所以爹爹和阿娘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
簫聲悠揚婉轉(zhuǎn)，舞姿輕盈瀟灑。阿娘本就是劍客，不論做什么，氣質(zhì)里總是帶著幾分凌厲的灑脫。這一點倒是和當(dāng)初的霍笑笑似的?；蛘?，可能在江湖之中飄蕩久了的人，都會有這種氣質(zhì)吧。
沉香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著什么。好端端的團圓佳節(jié)，莫名就變得傷感了起來。此情此景本就該是能讓人心情大好，滿心幸福?？刹恢趺?，她卻是越聽心中越難過。越聽心里越酸澀。她想了半晌，卻是怎么都想不出原因。
直到手背被什么燙了一下，沉香一驚，猛地回神！幸好大家都還沉浸在曲調(diào)之中并未發(fā)覺。她忙著擦掉眼淚，雙手托腮嘴角噙著笑，大眼睛閃閃的，看著阿娘一身紅裙在樹下翩翩舞劍。宛若驚鴻。
一曲終，墨綰顏謝幕回座，墨卿竹手轉(zhuǎn)玉簫將其別回腰間。墨凌風(fēng)還在望著遠方出神，墨千行還在對著月亮喝酒。好像所有人都沒變，所有人都定格，唯一一個為這個曲子入神的，只有她，云沉香。
沉香使勁鼓掌：“真好聽，爹爹再吹一個吧！”
墨卿竹搖頭笑道：“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我這曲子吹一遍渲染渲染氣氛就行了，可不能當(dāng)作主曲來聽。”他看向搖著折扇的秦遙，話中有話：“中秋一年一次，怎樣也要來點平常聽不到的才行！”
墨綰顏輕笑：“閣主的曲子著實不適合中秋這樣團圓美滿的日子?！?p> 沉香雙眼冒光，不由分說地撲向秦遙，雙手抱著他的手臂一頓亂蹭：“遙哥哥，我要聽我要聽！我都還沒聽過你吹簫呢！”
敲了敲她的頭，秦遙輕聲道：“你何曾未聽過，若不是睡得太死，早不知聽了多少遍?！?p> 沉香微怔，遙哥哥的意思是他在她睡覺的時候吹過小曲嗎？
那就是為她一個人吹的？只是為她一個人！
想著遙哥哥經(jīng)常坐在她屋外的石凳上吹簫的畫面……微風(fēng)會吹動他干凈的衣袍，會吹動他如瀑的青絲，會吹亂他的視線，扶桑花會落在他的肩頭……簫聲和著風(fēng)徐徐緩緩飄進閨閣，縈繞在她的身邊……她怎么能睡得那么沉？！
沉香感動地稀里嘩啦，心中又像是有一萬只小鹿在撞！心臟怦怦亂跳，臉蛋燒燒灼灼。她開心地咧嘴傻笑，怪不得！怪不得她每晚都能睡得那樣香甜！
抬手將沉香的頭打出個冰糖葫蘆，墨卿竹居高臨下，道：“你這小丫頭一天到晚就會黏人，若是想聽曲就去左邊那座山頂，眼睛沒問題的話，皇宮里的舞蹈你都能瞧見。”
被揍的沉香正要發(fā)作，卻又被墨卿竹這一句話給勾起了興趣，立馬跳起來歡呼！長這么大都沒見過皇宮到底是個什么模樣，到底是個怎樣的富麗堂皇。她所知道的皇宮都是活在旁人的形容里。就算是說的再天花亂墜，也不過是個虛無，又怎么能抵得過親眼所見。
不過因為萬景閣早就定了規(guī)矩，不參與皇權(quán)政治。所以就算是真的有機會去那高墻深宮里轉(zhuǎn)一轉(zhuǎn)，也是絕對不能應(yīng)的。沉香雖然頑皮了些，但在大事情上卻是十分拎得清。在這一點上也是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和表揚。
像個大人一樣拍了拍墨卿竹的肩膀，沉香老成地應(yīng)了聲，淡淡道：“原來如此，那我就勉強去看一看，若是有趣，我便不麻煩遙哥哥了。”說完一步一個腳印離開。秦遙幾人瞧著她離開的小身影，墨綰顏數(shù)了三個數(shù)，話音剛落，沉香便拔腿竄著跳著沖了出去！
墨綰顏輕笑起來：“她倒是什么事都不想?！?p> 墨卿竹笑而不語，看向秦遙。
秦遙搖著折扇，笑容略淺：“人這一輩子經(jīng)歷的酸甜苦辣，大事小節(jié)都會在不經(jīng)意間重新回到記憶里，而那些事可能我們可能平日里根本沒有什么印象。失憶也是如此。沉香雖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世和當(dāng)年的記憶，但那些經(jīng)歷早就已經(jīng)和她的血肉融在了一起。早晚有一天，她會想起一切。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p> 墨綰顏聞言不禁嘆息，“小小年紀(jì)就經(jīng)歷了那些……想想日后她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起她娘親的死、族人的死……她該多難過……”她深吸口氣，聲音似乎都有些哽咽，許久，她淡淡道：“沉香是個開朗的孩子。我相信她一定能熬過去?！?p> 秦遙輕聲應(yīng)著：“萬景閣與她有緣，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變故，這里都是她的家。不會有事的?！?p> 墨卿竹飲了口茶，笑著說：“我女兒也是命好，天資不凡，身份高貴。現(xiàn)在又成了閣主的妹妹，還拜了個好師傅，即便是日后遇到什么困難，也是對她的歷練。鳳凰不會拘泥于一席之地，她早晚要飛出萬景閣。云沉香這個名字，經(jīng)年之后必然會名震江湖，婦孺皆知?！?p> 墨綰顏嘖嘖兩聲，似乎已經(jīng)腦補出了那時的場景，嘴角揚起驕傲的笑：“那是自然！不管走到哪里，那丫頭都是我墨綰顏的女兒，這是毋庸置疑的！”
墨卿竹把茶杯放石桌上一放：“你能不能別說的好像咱們兩個的女兒不是一個人？”
……
秦遙極目望著不遠處那座山。
他仿佛見到了坐在磐石上赤著腳、翹著腿的沉香。那丫頭現(xiàn)在一定是閉著眼在仔細地聽，她大概是從小就喜歡音樂這些東西。
她穿著那件新做好的水藍色廣袖流仙裙，淡藍色的對蝶薄煙紗在微風(fēng)中飄搖，一頭長發(fā)隨意搭在肩頭、散在磐石上。她靜靜呆坐在一處的時候，總是讓人覺得慵慵懶懶的。活脫脫像一只隨時準(zhǔn)備酣睡的大貓。
許久，他淡淡開口：“日后給沉香多做幾身水藍色的裙子，我看她今天這身就不錯。”
墨綰顏點點頭，也是十分認同秦遙的說法，“沉香丫頭白凈，一般人都穿不得水藍色，只有她穿上跟小精靈似的，越發(fā)顯得水靈。不過話也說回來，今兒這裙子是錦繡園的紅娘親手做的，皇家御用，手工也確實不一樣！”
“萬景閣中只我與那丫頭沒什么關(guān)系?！蹦型蝗婚_口。
墨凌風(fēng)清冷的眸子轉(zhuǎn)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