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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誅心

第三十四章 人面桃花

將門誅心 葩葩幽柔01 2151 2018-09-26 23:16:40

  北乾余十五人,折戟沉沙,潰不成軍。

  安楚余五人,筋疲力竭,遍體鱗傷。

  安景行終于得見這百步穿楊的神箭手——滕彧也正目不轉(zhuǎn)睛望著他。

  “少主,我去擒了他來為你尋解藥!”

  楚瓏歆見他已然站不穩(wěn),傷處血色泛黑,亦知是羽箭淬了毒。兩箭連發(fā)直取主帥,定非尋常的之物,隨軍的郎中未必能醫(yī)。

  眼下鷹揚與陳瑰月山高水遠,若無解藥,只怕當真要危及性命。

  安景行劇痛之下說不出話來,只得死死攥著她衣袖,用盡力氣搖了搖頭。他辨不清究竟是因為桃花映之毒還是身上血行不足,烈日當空竟還陣陣發(fā)冷。勉強抬眼朝前望了望,卻陡然漆黑一片,

  長劍落地,激起一片沙浪。

  “少主!”

  楚瓏歆一聲驚呼,眼看他一頭栽倒,似是再沒了生息。

  滕彧見狀不由得仰天大笑,弓開又架一箭,這一回,則瞄準了楚瓏歆。

  羽箭劃破長空,較先前兩支更快更狠,且箭首打磨極其鋒利,足以擊穿人的身體。這便是未淬毒的箭——單憑它本身即可取人性命。

  滕彧久居北荒,自然不知中原武林出了多少奇才。方才一戰(zhàn)楚瓏歆并未盡全力,卻因安景行傷重惹了滿腹惱火。一箭襲來,她且揚刀相抗,頃刻之間打得箭頭調(diào)轉(zhuǎn),穿透了滕彧身旁一人的頭顱。她趁機縱身躍在騰彧馬上,揮刀砍斷了雕花長弓,抬手扣住對方喉嚨,一字一頓道:

  “交出解藥,饒你狗命。”

  哪成想滕彧聞言笑意更甚,直笑得滿面猙獰,厲聲道:

  “桃花映!無解!”

  楚瓏歆聞言一驚,未防他一掌擊在肩上,狼狽落了馬。

  桃花映,這毒銷聲匿跡了二十余年!重出江湖,竟是出自北乾一介無名小卒之手。

  當年定遠將軍趙鈺血戰(zhàn)弘關(guān)何其威風,三月收復(fù)鸞城,逼得北乾退守祁河。這往事如今仍為中原所傳頌,奉其為忠義戰(zhàn)神。

  偏偏這毒是出自趙鈺的師門,由他妻子百里凜約親自保管?,F(xiàn)下他二人得白狼庇佑,北乾斷然不敢為難;這毒,只能是百里凜約自愿奉上。

  “念你忠義,我留你全尸?!?p>  滕彧言罷,猛一扯韁繩,馬兒順勢揚了前蹄朝楚瓏歆踩去。正當此時城門大開,一支長矛飛來插入馬腹之中,她借機側(cè)身翻滾開來,堪堪躲過一劫。

  是襄王帶兵出城,北乾十來殘兵敗將,城內(nèi)涌出卻足有千人。

  安冀遙身披赤金戰(zhàn)甲,手提三尺君子劍,一雙鳳眼炯炯有神,數(shù)道旌旗迎風舒展。

  “北乾小兒不自量力,還不速速下馬受降!”襄王親征,何等的不可一世!就仿佛這秦都嶺是他單槍匹馬守下來的!

  楚瓏歆連滾帶爬沖回安景行身邊,襄王的人盡去圍剿北乾,全不顧茍延殘喘的大楚將士,更不理苦戰(zhàn)三個時辰死守城門的昭王。來日殿前傳軍情,還須得說秦都嶺大捷乃是襄王帶兵有方,顧蕭堂奮勇當先……

  不過誰來邀功于她、于鬼域而言并不重要,至少沒有安景行的性命要緊。她將人扶在懷中,手掌虛掩著他腹間傷口,汩汩淌出的血依稀溫熱,而他的手,指尖都涼透了。

  “瓏兒……”

  安景行勉強道出兩字,直震得肺內(nèi)如刀劈火燎,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乞求讓涼風灌入能有所緩解。奈何狂風裹挾了粗糙的沙礫,嗆得他眼淚留下來,卻沒能咳出聲。

  “不說了,不說了……我便是死,也定要求來解藥!”楚瓏歆說著,竟也摻了幾許哽咽。陳瑰月由鷹揚撫養(yǎng)長大,她則是安景行從鬼面侯手中救下來的。

  屆時她為著一己私怨屠唐家滿門,致鬼域同整個武林為敵。鬼面侯備好了十三道酷刑待她歸來償命,素日里同她要好的姊妹同僚盡數(shù)袖手旁觀;唯有驍瘟,在奈何殿長跪五天五夜,雙膝滲血跪軟了青磚,眼看兩腿將廢,鬼面侯才不得不網(wǎng)開一面,只扣了她發(fā)間一枚絹花。

  自此鬼域之內(nèi),孟婆只忠驍瘟一人。

  楚家滅門之時她沒落下一滴眼淚,入鬼域斷七情之時她不曾有片刻遲疑。而今眼見安景行痛不欲生,她方知何為恐懼絕望,何為情難自已。

  “不必了。你速去官驛……咳呃……”

  “憑什么不必!桃花映而已,大不了……我殺了百里凜約取血救你!”

  “你聽我說!”安景行生生扯住她衣袖,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用得上力氣?!疤一ㄓ秤衅呷罩?,尚且不急。眼下,鷹揚的針被我用內(nèi)力沖斷了……呃啊……”他俄而痛呼一聲繃緊了身體,額上頸間青筋暴起,似是忍受著極大的痛楚。楚瓏歆連忙抬手壓在他胸口渡入內(nèi)力穩(wěn)他心脈,須臾之間緩了些許,方繼續(xù)道:

  “針斷在大血管,我恐怕……撐不了許久。你前去官驛,莫要讓雁兒,沖動行事……”

  安景行話音未落,已然心力交瘁,再無半分氣力支撐,人也癱軟下來。若非耳畔深深淺淺的喘息里夾雜幾聲悶哼,他縱是混進死人堆里,都瞧著比死人更蒼白幾分。

  “驍瘟!”

  楚瓏歆喊得凄厲,她瞪大了眼睛紅了眼眶,卻沒有落下淚來,全忘了要掩飾自己身份,周遭眾人投來目光亦視而不見。

  她始終不愿喊昭王。

  畢竟驍瘟活得自在,無須寄人籬下,更掌著生殺大權(quán)。而昭王,逆來順受,隱忍不發(fā),事事要看人眼色。

  事已至此,這身份公之于眾又何妨?最好朝廷發(fā)兵攻打鬼域,她就能手刃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卻不遺余力傷害骨肉手足的衣冠禽獸!

  “少主……”扶著安景行躺下,跪定叩首:“恕屬下,抗命不遵!”

  遂趁亂奪下一匹快馬,揚鞭疾馳直奔官驛。

  北風又起。

  楚瓏歆渾身是血破開房門,陳瑰月大驚失色迎上來接連問她傷勢。她自顧望著怔在窗邊的夏南雁,半晌,顫抖著兩片唇瓣開了口:

  “少主,少主怕是……”

  夏南雁失魂落魄退了幾步撞上窗欞,轉(zhuǎn)過身瞥見樓下楊樹之上系的馬,好似想起了什么,竟縱身自二樓躍下,落地踉蹌幾步爬上了馬背。

  韁繩牽在手中,朔風鳴在耳后。

  她吞咽著淚水與狂沙,長鞭抽爛了馬皮仍覺不快。

  她有多恨啊!

  恨襄王,恨顧蕭堂,恨夏南秋,更恨她自己……

  她愛的人??!

  她卻眼睜睜看著他以身犯險,還與旁人一道,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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