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色未亮、寒風(fēng)呼嘯，軍營中亮著火把；負(fù)責(zé)巡邏的官兵在軍營外的樹林中來回穿插，防范有人襲營；還有更多看不見的暗哨，幾乎將整個軍營圍成鐵桶。
此時大概五更未到。
只見五六隊侍衛(wèi)拿著響鑼，挨個在營帳前敲打：“起床了、起床了，準(zhǔn)備訓(xùn)練！”
“啊~”一個個官兵打著哈欠從大帳內(nèi)走出，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向校場走去。
此時的中營大帳內(nèi)，清云與趙教頭正和一名中年人商量著什么。那中年人留著兩撇胡子，仔細(xì)一看：不正是通判府上的管家？
“既然這些銀兩是以通判大人私人的名義捐贈出來的，理應(yīng)由我來決定如何使用，另外、我還要在三軍前做一番演講。”
“李管家此言差矣。自古至今，富商資助軍隊的例子舉不勝舉；但軍隊豈能受外人制約？”趙教頭看那管家的臉色越來越黑，又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通判大人深明大義，此次資助實為雪中送炭；此事理應(yīng)讓諸位將士知道。正好待會就是早操時間，李管家不如上去講兩句？”
李管家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那就這樣，我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
“請?！壁w教頭站起身，送李管家出了大帳；隨后走到清云面前：“怎么樣，有辦法應(yīng)付嗎？”
清云胸有成竹道：“已經(jīng)全部布置好，只差執(zhí)行?！?p> 趙教頭滿意地看了看清云，大步走出賬外。
校場上，近兩萬名士卒一言不發(fā)；相較于昨天、更是多了一分硬氣。
“今天早操做五禽戲三遍，現(xiàn)在開始！一！二！三！四！……”隊列前方的軍官喊著節(jié)拍，下方的士卒們便做起“五禽戲”中的養(yǎng)生路數(shù)，雖然無法做到整齊劃一、但也是頗為壯觀。
等到三遍做完，清云讓那軍官退下；走到隊列前方大聲道：“今天大家的士氣很足，為了犒勞大家；趙統(tǒng)領(lǐng)特地吩咐伙房燉了皮蛋瘦肉粥當(dāng)做今天的早飯，人人有份?！痹掃€沒說完，伙頭兵便搬出一個個木桶；桶里色彩鮮艷的皮蛋瘦肉粥散發(fā)著獨特的香氣。
雖然昨晚吃了一頓飽飯，但奈何訓(xùn)練實在是辛苦，一晚過去、士卒們又覺得腹中空空；此時聞到這香味，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尤其是昨晚沒吃到肉的，聽到有肉吃、連視線都挪不開了。
“但是！”清云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在這之前，通判大人府上的李管家有話要說；必須要等到李管家說完以后才能吃早飯。”說著便側(cè)過身：“李管家、請?！?p> “嘿嘿?！崩罟芗颐鎺θ葑呱锨?，向著眾士卒大聲道：“我這次來，是為通判大人澄清；雖然那些貪污糧餉的軍官是通判大人提拔的，但是通判大人絕不知曉他們的所作所為。我保證，是因為這些人以前有所抱負(fù)；通判大人才會提拔他們，但是他們卻辜負(fù)了通判大人的期望，通判大人十分憤怒……”
一開始還有人仔細(xì)聽，但過了一會、只覺得腹中愈加饑餓，不知不覺間、注意力便被一旁的皮蛋瘦肉粥吸引。
終于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真他娘的香，那人怎么還沒說完啊?！薄皣u，小點聲；被侍衛(wèi)隊聽到了，早飯都不給你吃?！薄案窭献拥?，那人話真多?！薄?p> 于是隊列中交頭接耳的人越來越多，侍衛(wèi)隊剛要上前呵斥便被清云阻攔下來：“看著就行，這次不用管?！?p> 雖然不解，但王鐵牛也不敢抗命；連忙吩咐侍衛(wèi)隊站好、不要去管隊列中的交頭接耳聲。
“……所以通判大人決定，拿出私人的二萬兩白銀，犒賞三軍！希望你們謹(jǐn)記通判大人的恩典，努力訓(xùn)練、奮勇殺敵，不要辜負(fù)通判大人的一番好意……”
“剛剛那人好像說，什么二萬兩白銀？”“是嗎？我都沒注意聽，啥時候開飯??？”“格老子的，耽擱老子吃飯；這仇老子記下了”……
李管家就這樣講了半個時辰，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于是招呼趙教頭：“我說完了，趙統(tǒng)領(lǐng)還有什么話要說？”
趙教頭走到隊列前，一眾官兵立刻閉緊嘴巴、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他只是環(huán)視了一翻，便大聲道：“開飯！”
“哦！”眾官兵一陣歡呼，連忙在木桶前排起長隊。
一名高高瘦瘦的官兵盛了一大碗粥：“乖乖，居然這么足料！”喝上一大口后卻搖搖頭道：“可惜都涼了，那兩撇胡子可真能說！”
“兩撇胡子！”一旁的官兵們立即笑作一團：“這個外號好，可不是兩撇胡子嗎?”
清云看向一眾官兵，嘴角閃過一絲笑意；看來那李管家的演講是適得其反了。
另一邊，李管家卻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的任務(wù)完成得不錯。此時正與趙教頭在一旁聊天：“我與趙統(tǒng)領(lǐng)神交已久；雖然各為其主，但我們平時私下里也可以多走動走動。”
趙教頭神情驚詫：“哦，這樣恐怕不太合適吧？”
“平日里知州府與通判府絕不來往，百姓中已有許多閑言碎語——說是知州大人與通判大人各自為政，相互功伐。若是底下的人多走動走動，也能絕了這些流言，讓人知道、我西安州是內(nèi)外一心……”李管家又說了一大通，居然有些討好的意思在其中：“正好我早年偶得一柄寶劍，此次帶來送給趙統(tǒng)領(lǐng)，以表寸心?！?p> 話音剛落，一旁的下人便連忙走上前來、雙手呈上寶劍。
只見這劍鞘上鑲著珊瑚寶石、又有許多燙金花紋。趙教頭接過劍、稍稍拔開劍刃，一道霜白色的寒芒閃過。
迅速合上劍鞘，趙教頭笑道：“劍是好劍，不知李管家所為何事？”
“寶劍贈英雄，大家交個朋友?！崩罟芗业嗡宦?，口口聲聲說著褒揚趙教頭的話；沒過多久，便找了個借口、帶著一眾下人離開。
“真是怪異?！壁w教頭掂量一番手中的寶劍，沖著清云道：“這玩意送你了?！?p> 清云接住被趙教頭拋過來的寶劍，半開劍鞘后又將其合上，眼神微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另一邊，十幾名家丁收拾好空下來的貨車；準(zhǔn)備返回通判府。
跟在李管家身旁的下人不解道：“二舅，那把寶劍光劍鞘就值百兩黃金??！就這么送出去了？”
“噓。”李管家連忙將他拉到一旁，小聲道：“我看你是我親外甥，才和你說這些話，你可千萬不能傳出去?！?p> “嗯嗯?！蹦窍氯诉B忙點頭，湊過耳朵、滿臉好奇。
“老爺他其實已經(jīng)得了癡呆病啦。”
“??！”那下人忍不住發(fā)出驚叫聲。
“噓，小點聲；你小子不要命了?！崩罟芗疫B忙捂住他的嘴、右環(huán)視一圈，見沒有引人注意才接著道：“我們?yōu)槔蠣斵k事，結(jié)了不少仇家；若是老爺?shù)沽?，我們也要自謀出路啊?！?p> “您的意思是，我們要反水？”
“你給我聽好了。”李管家難得露出凝重的神色：“只要老爺還有一天清醒著，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要聽命與他。”
“二舅，若是哪天老爺徹底糊涂了？”
“那我們也要盡心盡力地照顧好他，這是做下人的職責(zé)?！崩罟芗议L嘆一口氣：“我做這些事，也是為了老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