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響起,陸青陽已整理衣襟,恭謹(jǐn)跪下。
書凝、犀沉、夜雨三人也跟著跪了下來。
夜雨是知道規(guī)矩的,他看著地面不敢抬頭,只瞧見三雙鞋子踏著地面而來。
正中那一雙,鞋尖上鑲有小指頭大的翠玉,鞋面上繡著龍紋,一塵不染。
不必想也知道,這雙鞋的主人,便是雄踞萬人之上的真龍?zhí)熳印?p> ==========================
“免禮,平身?!碧熳拥?。
天子的聲音固然威嚴(yán),細(xì)聽上去,原來和普通人也沒有什么不同。
夜雨抬頭,他終于見到了這個蒼天之下,萬人之上,一喜一怒間就可以掌握生死的人。
他終于親眼見到了天子。
天子看來約三十出頭,著一件黃色的緞袍,式樣簡單,質(zhì)地華貴。
天子身側(cè)有兩位太監(jiān)隨從左右,讓夜雨更留意的,反而是這兩人。
他們眼中神光炯炯,雖不言不語,周身卻散發(fā)出安穩(wěn)如大地的氣場。
這兩個隨侍太監(jiān),竟都是當(dāng)世一等一的高手。
“皇上深夜駕到,微臣有失遠(yuǎn)迎,還請恕罪?!标懬嚓柕?,“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朕聽阿月說,北衙擒獲了一位擅闖御花園的刺客,想著可能和裊裊有關(guān),就趕緊過來了?!碧熳拥?,“人在哪里,帶來給朕看看?!?p> “啟稟皇上,人犯雖已帶到,但是畏罪自盡了。”陸青陽道。
“畏罪自盡?”天子濃眉一軒,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北衙正堂這么多人,竟然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刺客自盡了?”
陸青陽趕忙跪下,不敢抬頭:“回皇上,那刺客乃是魔教中人,口中含有一笑奪魂散,微臣本已勸動他歸降,奈何魔教教主心機(jī)太深,刺客說話太多,口中津液融化蠟丸,直接送掉了性命?!?p> 天子神色動容:“魔教?”
“沒錯,那位刺客乃是魔教中人,微臣起初不敢確認(rèn),與出云劍派二位少俠商榷過后,方才得出結(jié)論?!标懬嚓柕?。
“若是魔教中人,這件事情就更得謹(jǐn)慎對待。”天子道,“那刺客搜身沒有,帶了什么東西?”
“刺客隨身有一套火刀火石,還有一張絲絹,上面寫著,月圓之夜?!标懬嚓柕?。
“此人是想在宮中放火?”天子皺起了眉頭,“月圓之夜,又是什么意思?”
“啟稟皇上,微臣猜測,這句話是個口信,但是具體意思還沒有查明。”陸青陽道。
天子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忽然音調(diào)抬高:“既然知道事情還沒辦好,不來稟報給朕,反而在這內(nèi)堂之中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
“臣知罪?!标懬嚓柣琶φJ(rèn)罪,幾乎整個人都撲在地上,完全不敢抬頭。
他只希望夜雨和犀沉也能識趣點(diǎn),乖乖跪下,不然惹惱了天子,事情可就更難辦。
可惜,陸青陽還沒抬頭,就聽見了犀沉的說話聲。
“啟稟皇上,我們與陸統(tǒng)領(lǐng)爭執(zhí),正是因為這道口信?!?p> 陸青陽感覺冷汗都下來了,他只想趕緊堵住犀沉的嘴。
皇上不高興了,趕緊認(rèn)錯就得了,這么沒事找事,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好在,也許是給出云劍派一個面子,天子并未如陸青陽想的般動怒。
“你們兩個就是雪落派來的出云弟子?”天子掃了一眼夜雨和犀沉。
“正是?!毕恋?,“在下出云座下大弟子,犀沉,這是在下的師弟,夜雨?!?p> 天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朕近日事務(wù)繁忙,沒能騰出時間來見你們,希望你們不要怪朕?!?p> “草民不敢?!毕恋馈?p> “你們到宮中第一天,裊裊的事情便有大進(jìn)展,朕很高興?!碧熳佑值溃扒嚓柺请薜牡昧褪?,希望你們聯(lián)手,能盡快給裊裊討個公道?!?p> “草民定將全力以赴。”犀沉道。
天子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既然對方是魔教,朕希望你們能團(tuán)結(jié)。剛才你們在吵什么,不如朕來斷個公道吧?!?p> =========================
夜雨愣住了,陸青陽也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剛剛一直在邊上悶聲不響的書凝,此刻也驚訝的看向了天子。
“愣著干什么?”天子微微皺眉,“不愿意朕給你們斷案嗎?”
“微臣不敢?!标懬嚓柮Φ?,“事情說來也簡單,那犯人入宮之后,頭一個便去的御花園,因此,微臣斗膽猜測,御花園中獨(dú)居的凝才人或有嫌疑,想帶她去慎刑司審問。但是兩位少俠不許,這才僵持不下。”
“凝才人?”皇上這才看了一眼書凝,“她就是那個因為舍不得裊裊,住在御花園不愿意走的凝才人?”
書凝忙盈盈一禮:“臣妾書凝,見過皇上?!?p> “書凝,好名字?!被噬嫌挚聪蜿懬嚓枺澳闶钦f,她是魔教在宮中的內(nèi)奸?”
夜雨不動聲色的握緊了拳。
他唯恐陸青陽說一句正是,天子便會毫不顧慮的下令斬了書凝。
那樣一來,他怕是要上演一出叛師門,劫法場的大戲了。
好在,陸青陽并沒有這么說。
“回皇上,凝才人的嫌疑并不算大?!标懬嚓柕?,“只是微臣不敢有紕漏,寧可多審問一次?!?p> “慎刑司的手段,你以為朕不知道么?”天子道,“若是無罪之人,何必進(jìn)去受這樣的苦?”
“微臣知罪?!标懬嚓柮Φ?。
這一會兒他已經(jīng)說了數(shù)次微臣知罪,可是除了這句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
他萬萬沒想到皇帝會來,尤其是,把這件事告訴皇帝的人,竟然是阿月。
南衙與北衙素來不睦,陸青陽只想井水不犯河水。
但這么看來,對方是不想再保持這種虛假的友誼了。
===========================
不過,天子并未糾纏于此,他對書凝道:“你過來?!?p> 書凝小心往前走了幾步:“臣妾給皇上請安?!?p>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是哪里人?”天子問道。
“臣妾賤姓何,名書凝,今年十六,家在廣陵府?!睍?,“臣妾本非官宦人家,而是江邊樂樓的琵琶女,被廣陵府的涂知府賞識,買來獻(xiàn)給了皇上。”
難怪以她的美貌,在這深宮中竟然只卑居一個才人之位。
毫無身份背景可言的女孩子,長著這樣一張臉,在深宮中能夠活下來已屬不易。
“她說的對嗎?”天子問右手邊的隨侍太監(jiān)。
“回皇上,凝才人所說,與她的身世一字不差?!彪S侍太監(jiān)道。
“入宮前的身世,查過了嗎?”天子又問道。
“回皇上,何書凝乃是醉月樓樓主何月娘的養(yǎng)女,自襁褓中由她帶大,何月娘是廣陵府有名的風(fēng)月班子,姑娘只教彈琴唱曲,客人也都是達(dá)官顯貴,沒有沾染塵埃的道理?!?p> “陸青陽,你有她是魔教內(nèi)奸的證據(jù)嗎?”天子又問道。
“回皇上,微臣本不敢疑心凝才人,實(shí)在是剛才一時鬼迷心竅?!标懬嚓栚s忙道。
“有空為難朕的宮里人,不如好好和出云劍派的兩位合計一下,如何找出宮中真正的內(nèi)奸。今日早朝后,你們?nèi)藖硪婋?,將魔教之事匯報清楚。”天子道。
接著,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書凝臉上:“至于你,本就是朕的身邊人,朕憐你重情義,讓你留在御花園,既然已經(jīng)鬧出了這種事,也不必再住了,盡快搬到東六宮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