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茶已經(jīng)撤下,酒也擺了上來。
陳年的竹葉青,甘冽馥郁。
即使喝醉了,次日醒來也不會太過頭痛。
夜雨、犀沉與溫長醉三人,飲酒如水,靈心與妙悟服侍一旁,時而添酒上菜。
佐上幾味烹小鮮,酒的味道也就更加香醇。
不過,酒不醉人,醉人的是同席飲酒之人那份相知,相重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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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事情都已說開,明日,咱們便照我之前的安排行事可好?”溫長醉問道。
“晚輩自然毫無異議。”犀沉道。
“那龍?zhí)?,對我徒兒似乎頗有喜愛之意,所以,由她帶你過去的話,行事會更方便些?!睖亻L醉轉(zhuǎn)向夜雨,笑著道。
夜雨也笑了笑,轉(zhuǎn)眼看向靈心。
她剛剛好垂下頭去斟酒,幾縷發(fā)絲散落,遮住了她的側(cè)臉。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夜雨一點(diǎn)都看不見她的表情。
可不知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有些許失落。
即使前幾天,靈心表露出若有若無的好感時,夜雨選擇了回避。
而內(nèi)心深處,他也并沒能完全忘記書凝。
——哪怕她騙了他,夜雨也還是覺得,她至少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真心的。
可即便如此,當(dāng)溫長醉說,龍?zhí)訉`心有意時,夜雨的心里,還是有一點(diǎn)不是滋味。
好在,酒過三巡時,無人會注意這種微妙的心思。
溫長醉已經(jīng)開始對靈心說話。
“那水晶宮,你之前也去過幾次,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差錯吧?!?p> “師父這話說的,倒像是不相信徒兒了。”靈心笑道。
不知道是夜雨的錯覺還是什么,靈心此刻竟然流露出幾分羞赧之意。
“我自己教出來的愛徒,我怎么會不相信?”溫長醉道,“只是,這聽龍劍事關(guān)重大,我得好生叮囑,以免有半點(diǎn)差錯?!?p> “師父,你盡管放心?!膘`心道,“聽龍劍和夜雨少俠,我都會完好無損的帶回來的?!?p> “有你這句話,為師自然就放心了?!睖亻L醉笑道。
“只是不知道想帶到哪兒去呢?!泵钗蛟谝慌孕÷暡遄斓?。
兄妹的對話,自然是玩笑無疑。
靈心瞪起眼睛嗔道:“哥,你在胡說些什么?”
“哥哥說什么,當(dāng)妹妹的自然是知道的。”妙悟笑道。
“哥!”靈心跺腳,顯得又羞又惱。
“為兄我都覺得不錯的人,也無怪妹妹會有此意。”妙悟又補(bǔ)了一句。
靈心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她大叫一聲,便撲上去扯著妙悟追打。
妙悟一邊笑著一邊逃開,一時之間,廳中的氣氛倒是活躍了不少。
“讓兩位小友見怪了?!睖亻L醉略帶歉意的道。
“這兩個徒弟,本是被遺棄的一對兒兄妹,我自幼將他們帶大,雖是師徒,情分卻更似爺孫?!?p> “祖輩對孫子孫女,寵溺一些,也是常事?!毕恋?。
“何況,前輩的二位徒弟,雖然性子靈動些,當(dāng)大事時總還是穩(wěn)重?!币褂暄a(bǔ)充道。
“話雖如此,但他們?nèi)绱诵惺?,失了禮數(shù),總叫我有些過意不去?!睖亻L醉道。
“前輩不要作此想法。”犀沉道,“雖然前輩只有愛徒兩人,但我說實(shí)話,齊云山上弟子來個百人十人,只怕也無法和這兩人相比?!?p> “小友能有如此見解,我甚是欣慰。”溫長醉道,“既是如此,老朽便斗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二位小友可否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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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大可以說來聽聽?!毕恋?。
“我這兩個徒弟,年方十八,而我卻已經(jīng)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能忍心讓他們兩個,把這大好年華陪我虛葬?”溫長醉道。
“前輩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帶他們二人離開池魚居?”犀沉一愣。
溫長醉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自然是不舍的,可是我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對年輕人來說總是好的,他們兩個又那么優(yōu)秀,本該出去看看千里中原的大好河山?!?p> “可是,靈心、妙悟二人,與前輩情同祖孫,只怕讓他們拋下前輩,他們也不肯吧?”犀沉問道。
“是啊,他們定然會舍不得?!睖亻L醉嘆了口氣,道,“正是知道他們會不舍,我才趁著他們打鬧的功夫,想與二位小友商量此事?!?p> “前輩的意思是……?”犀沉好奇道。
“他們兩個雖然聰明伶俐,但終歸是涉世未深,年輕人,又必定會羨慕外面世界的繁華,二位小友只要好言相勸,我想,他們自會受到誘惑,動些心思的?!睖亻L醉道。
“到時候,前輩再順?biāo)浦郏潘麄冸x開東海濱?”犀沉道。
“正是此意?!睖亻L醉點(diǎn)頭道。
“這辦法看來雖好,晚輩總覺得,有些許不妥?!币褂甑?。
“哦?說來聽聽?!睖亻L醉道。
“據(jù)晚輩所知,靈心、妙悟二人對前輩深為依戀,感情似師似長?!币褂甑?。
“確實(shí)如此。”溫長醉道。
“因此,他們即便想離開,也很難放得下前輩,或者說,若他們真是愛慕繁華而離開了,前輩心中,只怕還會失落吧?”夜雨道。
“這……也確實(shí)如此?!睖亻L醉道。
“所以,前輩為何不跟著他們一起離開呢?”夜雨道,“若是前輩已經(jīng)厭倦了世俗,那便找個小山村隱居也不錯,比如齊云山下的那個小鎮(zhèn),便是與世無爭的寧靜場所。”
“師弟所言甚是?!毕恋?,“讓他們兩個將前輩獨(dú)自留在深林中,他們只怕是做不到的。哪怕?lián)Q做是我,我也是做不到的。”
這本該是個兩全其美的建議,誰知溫長醉聽到這個提議后,竟然立刻開始搖頭!
“不行,絕對不行?!睖亻L醉說著,拿酒杯的手竟都開始顫抖。
“前輩何出此言?”犀沉的目光,已經(jīng)落向了溫長醉的手腕。
“他們?nèi)羰歉乙黄鹱吡?,會死的。”溫長醉道,“會死的,一定會死的……”
他開始不住的重復(fù)“會死的”這三個字,名滿天下的“劍魂”,竟仿佛在頃刻間,已至風(fēng)燭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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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莫非隱居此處,是為了避仇?”犀沉試探道。
“避仇?”溫長醉慘笑一聲,“說是避仇也沒錯,畢竟,我這雙手,就是被這個人廢掉的?!?p> 只是,他忽又嘶聲道:“但是,與其說那個人是仇人,不如說他是吸血的螞蟥,是跗骨之蛆!只要沾上,就一輩子也別想逃開。”
“前輩既然是掌門人的老友,若有難處,我們責(zé)無旁貸?!毕恋馈?p> 然而,他的話說了一半,就被溫長醉一揮手打斷。
“你們不要想幫我報仇的事情,沒有人能幫我報仇,即使是雪落自己來,也沒辦法幫我報仇的?!?p> “為什么?”犀沉道。
“因?yàn)槟阒灰胫鴰臀覉蟪穑碗y免會接觸到那個人,只要接觸到那個人,就必然會陷進(jìn)去。只要陷進(jìn)去,就會像我一樣,付出后悔不已的代價!”
“那究竟是什么人?”犀沉問道。
他的問話,讓溫長醉的眼神突然變得縹緲起來。
出神了好一會兒,溫長醉才悠悠嘆了口氣道:“那個人,是全天下最美麗,也最可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