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沉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
“龍?zhí)铀瓕δ銈兒懿缓脝??”靈心不禁問道。
女孩子似是沒預(yù)料會聽到另一個女孩的聲音,她抬頭看了一眼靈心,才道:“不好也說不上,在這里,每天錦衣玉食,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只有一點(diǎn)不好,就是隨時都可能會死?!?p> “他經(jīng)常邀請各種各樣的人來這里,出門行商時,也會帶上姐妹們,可是不管是誰,都不許看除了他之外的人一眼,不然,就一定會死?!迸⒆拥馈?p> “就算是我們之間,互相說的話多了些,他表面上不在意,第二天,那兩個姐妹就會全都不見。我才十九歲,還有大把的光陰,為什么要我把剩下的一輩子都留給那一個人?”
夜雨雖然已經(jīng)聽聞過龍?zhí)拥臍埧?,卻還是目瞪口呆,只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滲透而來。
龍?zhí)蛹热贿@樣對自己的下人,也無怪乎他死后人走茶涼。
“那么珊瑚姐姐呢?”靈心問道,“她也和你們一起上了船嗎?”
珊瑚,就是龍?zhí)由磉吥俏话滓律倥?p> 她與龍?zhí)拥年P(guān)系似乎格外不一般,各種事情龍?zhí)佣己苄湃嗡プ觥?p> “珊瑚也不過是比我們高級一點(diǎn)而已?!迸⒆永湫α艘宦?,“我沒瞧見她,不過她既然不在島上,自然就是在船上了?!?p> 看夜雨他們沒說話,女孩子又道:“你們要是沒什么別的事情,就趕緊放我走吧,天色要是晚了,我怕我會趕不上船。”
“你去吧。”犀沉道。
“那……你們呢?”女孩子本已走到門口,忽又回過頭道,“你們不是龍?zhí)拥南氯?,但是你們有法子離開這里嗎?”
“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想離開容易得很?!毕列α诵Φ馈?p> 女孩子嫣然一笑:“那好,我走啦。以后我還有機(jī)會再見到你嗎?”
“有緣何處不相逢,你說對嗎?”犀沉道。
女孩子笑的更開心了,她沖著犀沉眨了眨眼睛,揮揮手離開了這間死氣沉沉的臥室。
離開時,她整個人似乎都洋溢著燦爛的光輝。
其實(shí),無論是犀沉還是那女孩子自己,誰又不清楚這短暫的一面不過是萍水相逢呢?
但是,對于已在這島上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她來說,犀沉這一句簡單的話,就已經(jīng)重新燃起了她對外面花花世界的希望與向往。
能夠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滿懷著熱愛生活下去,這本就已經(jīng)是一件莫大的喜事。
“現(xiàn)在唯一的謎團(tuán)已解開,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離開這里了?”溫長醉問道。
“前輩說的是?!毕恋?,“我們這就動身?!?p> 他的話音剛落,臥室的門口,忽然傳來“嘩啦”一聲脆響,那是水晶器皿摔落在地時,破碎的聲音。
一行人齊齊回頭,驚慌失措的白衣少女,就這樣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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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并不在船上,她就在這間臥室門口。
她的白衣雖然一塵不染,臉上卻微帶著被風(fēng)霜沾染的倦容。
她的雙手,還保持著捧著什么東西的姿勢,可手中的東西,已經(jīng)在地上碎成了片。
珊瑚與夜雨一行人面面相覷,整個人似乎都已傻掉了。
靈心試探著走上前去,誰知她剛走了一步,珊瑚突然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尖叫,一把推開靈心,沖到了龍?zhí)拥拇睬啊?p> 珊瑚雖然是個啞女,但是那聲尖叫卻凄絕的讓人心碎。
她像是完全看不到夜雨一行人一樣,緊緊的抓著龍?zhí)拥氖郑l(fā)出嬰兒般的慟哭。
這樣的場面,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融化。
更何況,夜雨他們本就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龍?zhí)与m有錯,錯卻不在珊瑚。
不如說,看到龍?zhí)舆€有這樣一位隨侍,與他主仆情深,在場的每個人心中,竟然都感覺到了一絲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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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他們是沒辦法離開了。
就算是剛剛一直催促他們的溫長醉,催促的話也不再說的出口。
他們不可能放下一個痛哭的女孩子,一個人在這孤島上的。
不知過了多久,珊瑚的哭泣聲才終于慢慢平息。
她轉(zhuǎn)過臉來,看著夜雨一行人,美麗脫俗的臉龐上,還掛著淚痕,可是她的神情已經(jīng)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珊瑚姐姐,你……節(jié)哀?!膘`心低聲道。
珊瑚搖了搖頭,返身取了筆墨,在自己的手上寫下了兩個字:
是誰?
“我們也不知道是誰?!膘`心道,“我們回到這里的時候,那艘大船已經(jīng)在外面?!?p> 珊瑚神色凄然。
“珊瑚姐姐,你之前是在什么地方?”靈心又問道,“是剛剛才回到島上嗎?”
珊瑚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了龍?zhí)右谎?,她的眼中滿是絕望。
這時,夜雨也已經(jīng)大概梳理出了整件事情。
珊瑚大抵是被龍?zhí)优沙鋈プ鍪拢诤I线@段日子,水晶宮中出了事。
珊瑚回來后,看到島上的氣氛不妙,第一時間跑過來查看龍?zhí)拥臓顩r。
只可惜,最后還是被她晚了一步。
“人死不能復(fù)生?!膘`心低聲道,“珊瑚姐姐,他的下人們都……已經(jīng)走了,你呢?”
珊瑚猛然抬頭,那個剎那,她的眼中閃爍出劇烈的怒意,但是那絲怒意很快又消失了,收斂成了一種無奈的神情。
她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手上那“是誰”二字,早已經(jīng)完全暈開,墨汁淋漓著爬滿她的掌紋,如同一張黑色的蛛網(wǎng)。
“跟我們走吧?!膘`心道,“你還年輕,他……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你在這里度過余生的。”
夜雨和犀沉對望了一眼,他們已經(jīng)感覺到,此刻的珊瑚沉浸在劇烈的悲痛中,很有可能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所以他們也已暗下決心,如果珊瑚真的拒絕,甚至懷有死志,他們哪怕用強(qiáng)也要阻止她。
珊瑚沉默許久,忽的看了夜雨和犀沉一眼,那如秋水般明澈的目光,讓夜雨的心中一突,似是自己的意圖都已被她看破。
她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
靈心的神情這才釋然起來,但珊瑚又指了指龍?zhí)拥氖?,似是表達(dá)自己還想再與昔日的主人道別。
這樣一個請求,靈心又怎會不答應(yīn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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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緩緩走了上去,她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走到龍?zhí)拥纳磉?,俯下身,然后,緊緊抱住了他的尸身。
“糟了!”犀沉的神色大變,猛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紕漏。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夜雨也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沖上去想要拉開珊瑚!
龍?zhí)拥乃酪?,是被一刀洞穿小腹?p> 那把刀很長,還留了一截刀尖在外面。
剛剛的事情太過詭異,以至于他們都忘記了這件事。
可是像珊瑚這樣死命撲上去,她單薄的身體,也一樣會被這把刀洞穿的。
夜雨走上去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遲了。
鮮紅的血線,已經(jīng)滲出了珊瑚的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