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哭的十分傷心,他竟生出了想要哄她的念頭,甚至覺得只要她不再哭,要怎樣都可以。
就在他的即將要觸碰到她之時,內(nèi)心又升起一股無名之火,煩躁的轉(zhuǎn)身,口不擇言的怒道“無論你如何扮柔弱,裝可憐,婚約廢定了,不要妄圖再拿性命來威脅我“
他的初心不可亂,無人能阻擋他的腳步,亦無人能成為他的牽絆。
想到波瀾壯闊的大海,她再難回去,心里便愈發(fā)難過,無助的蹲在地上抱緊了自己。
而后又胡亂的抹了抹眼淚,忽然間站了起來,眼里的鮮紅都還未曾褪去,倔強的很。
俗話說的好,不爭包子爭口氣,在海底她大殺四方,從未有人敢這樣欺負她,反正這婚他也是要去退的,她也就不必忍氣吞聲了,打架打不過,還能吵不過了?
她瞪著他大聲說道“你以為自己是金子做的嗎,誰稀罕嫁給你,你那個什么破靈芝我也不要,我病死也跟你沒有關(guān)系!”
他的怒火一下子涌上了頭頂,說道“不稀罕嫁給我?哼,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天天躲在角落偷瞄我,不害臊!”
她仰著頭怒視著他,奈何自己比他矮太多,氣勢總是上不去。
“我,我”
她惱羞成怒的踩上了椅子居高臨下的瞪著他,叉著腰辯駁道“你知道我是在看你?這般自作多情,究竟是誰不害臊!”
他乍然間想起了那日,陛下只留了他與太傅在內(nèi)殿議事,若不是在看他的話……
赫然間他瞪大了眼睛,怒火中燒摧毀了他的理智,大聲呵道“不是在看我?那就是在看太傅大人嘍,難怪我說要退婚你答應(yīng)的如此爽快!原來是早就做好了枇杷別抱的打算!”
言蹊從未和他這般蠻橫無理之人吵過,吵的她頭都有些昏,這個人簡直比那只臭烏龜還要難纏。
他伸手將她從椅子上拎了下來,死死的拽著她的手腕,橫眉怒眼的說“你不就是想和太傅大人雙宿雙棲嗎,我偏不成全你們,這婚,我還就不退了”
她好笑的說“要退的也是你,不退也是你,你究竟想怎樣?”
所有的怒火突然間偃旗息鼓,他落寞的松開她的手,低聲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而后便轉(zhuǎn)身離去,徒留她一人煩躁苦悶。
她氣急敗壞的朝他離去的方向喊道“你若是腦有疾就請醫(yī)官給你瞧一瞧!”
心亂如麻的武爍徑直朝著宣德殿走去,若無人替他解答這反復(fù)無常的心緒,自己怕是要瘋。
王后似乎早有準備知道他會過來,早就備好了滿桌的佳肴。
“爍兒,我等你許久了”
桌上都是他愛吃的菜,這世間也只有王后會這般記掛自己。
他入座后,王后更是迫不及待的把菜夾入他碗里,又心疼的望著他說“北疆兩年風(fēng)霜,可真是苦了你”
他笑道“沙場男兒,本應(yīng)為國效力,王后不必心疼我,眾將士與我都一樣,甚至比我更艱難一些,為了子民康泰,那些都不算什么”
王后慈愛的笑道“你此番回朝,有沒有什么事情要與我和陛下啟奏”
他梗住了喉,不知該如何啟齒,支支吾吾的說道“本是有的”
“那如今呢”
“如今……”他低頭戳著碗里的雞腿,沉吟不語。
王后心中自是頓悟了一切,輕聲細語道“兩年前,你忽然間求娶若若,你們都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孩子,我看的清楚,你對若若并無情意,如今你得勝凱旋,軍中勛著,而若若性情怯懦,又愛多愁善感,你二人若是性情難以匹配,我自去向陛下請旨,解除你二人的婚約”
他趕忙焦急道“不,不是那樣的”
心虛的放下手里的筷子,只有在王后面前他才能像個孩子,才能沒有任何遮掩的表露自己的心跡。
“我只是最近變的有些奇怪,口是心非,并且好像心里的想法也是瞬息萬變,而且好像很易怒”
王后笑道“那是因為你沒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過往不在意的東西現(xiàn)下在意了,自己不敢承認罷了”
他連忙搖了搖手說“沒有的事”
她笑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哎,跟陛下當年一樣嘴硬,那你且自行去悟吧”
他想了想,將對面那碟子桃花酥端了過來。
“我就不叨擾王后了,我回去慢慢悟”
被王后戳中心事的他仿佛倉皇而逃,只是手里還順走了一盤點心,王后想著他貌似不喜甜食。
小春匆忙趕回云羅殿,這太傅大人也沒空閑,殿下哭成那般,也無人開解。
就在進門時,一盤桃花酥攔住了她的去路,她抬眼一瞧,正是那個把殿下氣哭的武將軍正悠哉的靠在墻上。
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嘴臉,說著“別說是本將軍給的,都是些吃剩的東西”
小春觸不及防的端著手里那盤被塞進來的點心,疑惑不解的看著武將軍火速離開的背影。將軍在宮里向來與人寡言少語,但好像這兩回跟殿下倒是吵嘴話很多。
言蹊裹著被子,若不是自己拖著這殘軀弱體,定然要將那武爍揍的鼻青臉腫,小烏龜吵架都沒他那么尖酸刻薄。
只是那家伙打定了要退婚,自己又沒沉住氣哄他,想來成親的難度更上一層樓了。
不過他今日說什么靈芝能治好她,若是真能讓她恢復(fù)生龍活虎的樣子,倒也是能一試。
反正親也要退了,靈芝不要白不要。
她此時就是萬分后悔,不該說出那句不要靈芝的話。
一盤桃花酥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抬起頭問道“師父呢”
“太傅大人現(xiàn)下被政事絆住了”
她接過她手里的盤子,委屈可憐巴巴的將桃花酥塞進嘴里,含糊不清的說“還是師父好,沒空來安慰我還會給我?guī)б槐P點心,一點都不像那個死武爍,天天跟我吵架,討厭死了”
小春將已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反正武將軍也不讓說。
幾塊桃花酥之后,她冷靜了下來,定然不能輕易放棄,不然還要困在這里永生永世嗎。
她望向小春,清了清嗓子說道“小春,近來武爍總找我吵架,我覺得定然是我從前得罪他太狠了,他現(xiàn)下報復(fù)我”
小春將她手里的盤子接下,笑道“殿下,您說笑了,從前您對武將軍滿是愛慕,在他面前您一直謹言慎行,從未像這般和他吵過嘴”
她大概明白了,從前的初若若對他應(yīng)當是一往情深,且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言語行事定然也是小心謹慎,唯恐他會厭惡自己。
初若若還真是個苦命的人,心上人對她愛答不理也就罷了,偏身子還是一副殘軀,她還從未見過如此慘的公主。
她又說道“從前是我蠢笨,本以為定親了,他會待我寬厚一些,是我過于天真了”
小春替她掖了掖被角,說道“殿下切莫傷神,當心身子”
“無妨,這么多年我都沒被他氣死,不缺這一回”
小春又道“現(xiàn)在可不一樣,從前您身體康健,自是無妨”
原來她這副身軀并不是天生如此,為何會突然間變得羸弱不堪,好像所有的關(guān)鍵,都和兩年前有關(guān),武爍說的挾恩以報,定然不是她去向王后說情讓他上戰(zhàn)場那么簡單。
究竟是什么恩,能讓他放下桀驁和成見去向王上求親,為何他又要用賀蘭靈芝將初若若治好,才能提解除婚約,除非初若若的身體衰敗,是因為他。
她不動聲色的嘆氣道“是啊,兩年了,病反反復(fù)復(fù)的,讓人好沒生趣”
小春傻愣愣的焦急道“殿下切莫說喪氣話,我看武將軍倒也不是一點都不在乎您”
她抬眼道“哦,怎么說?”
小春湊近她,小聲說道“兩年前,武將軍震怒,將那個下毒的婢女挖眼割耳毒啞了,做成人彘,據(jù)說至今都在城外的亂葬崗,將軍臨行前特吩咐了人,每隔三兩日給她喂些吃食”
瞬間背后爬上了森森的寒意,她往被窩里縮了縮,若是向她下毒,武爍又怎會震怒成那般,那毒定然是下給他自己的,初若若不過是個倒霉鬼。
她知道師父雖然予她溫柔和善,但他處罰弟子的手段,也是相當狠辣無情,這些她在海底都是有聽說過的。
如今頤哥哥見到失憶的師父,都小心翼翼不敢僭越,將那份敬畏鐫刻進了骨子里。
這樣看來,武爍身上那份陰鷙狠辣,冷酷無情,倒是和師父一脈相承了。
她的心莫名的十分消沉,弄懂了大概是因為初若若替他擋了毒,他才會滿足她的心愿,但心底又萬分抗拒,于是只能折中,找來靈芝治好她。
靈芝不過是彌補罷了,依他的性子,是絕不會和自己拉拉扯扯,他和云時本就是一人,骨子里的淡漠和絕情就算變幻千重夢境,也不會改變。
她大概是因為有了云時的偏心才一直忽略了他的冷漠,起初她掉落在引闕閣之時,面上覆著鮫紗,他對自己便是不理不睬。
至于師父為何突然間待自己如此親厚,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但這幾日她懂得一個道理。
沒有無緣由的好。
桌上的燭火快要燃盡,她單薄的身子坐在書案前,心煩意亂的在紙上胡亂畫著。
不知怎么的,筆墨之下,盡是那討人厭的眉眼。
她煩躁的將畫紙揉成一團,狠狠的丟在了地上,不知不覺,腳邊已丟滿了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