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楚文明趕著馬車出了村子,順著大道就往西走。
雙和集在桃花山下,離朱家集有十五六里地的光景。它的西北邊,則是聞名遐邇的正陽關(guān)。
這個雙和集,楚文明跟著蘭如升曾經(jīng)到過兩回,集市的規(guī)模比正陽關(guān)要小,可比朱家集要大。
這個地方據(jù)說有一股土匪武裝,為首的是個女子,江湖名號叫“九天玄女",真正的名字叫謝婉瑩。
過去,壽縣境內(nèi)有三股土匪武裝,分別是饅頭山楊虎,臥龍山彭一虎,桃花山謝婉瑩。前兩股近兩年俱被政府先后收編了,獨桃花山這股,那個“九天玄女"謝婉瑩死活都不答應(yīng)政府收編。
如果按土匪形成的時間來看,三股土匪武裝分別為:饅頭山楊虎,臥龍山彭一虎,桃花山謝婉瑩。
而實際上,“九天玄女"的出現(xiàn),僅是近幾年的事。
據(jù)說“九天玄女"謝婉瑩不答應(yīng)政府收編,竟與縣長唐明友有很大的關(guān)系。
過去,政府也曾派兵圍剿過,但這個“九天玄女"特善變,你去剿她,她無影蹤;你不去剿她,她活靈活現(xiàn)在桃花山一帶出沒。
歷史上,但凡土匪武裝之間都有利益關(guān)系,為了利益,他們可以成為敵人,也可以成為朋友。
而這個謝婉瑩與臥龍山的倪海霞則是結(jié)拜姐妹。倪海霞去投紅軍的事,只有謝婉瑩一個人知道,而謝婉瑩卻可以為倪海霞的身份守口如瓶??梢娝齻兪氰F姐妹。
唐明友在倪海霞被收編后,讓她去做她結(jié)拜姐妹謝婉瑩的工作;倪海霞去了,結(jié)果還是沒成功。
謝婉瑩說:“海霞姐,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你回去以后對唐明友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沒有為難他,他卻屢屢為難我。小心遭報應(yīng)。"
倪海霞如實把她的話傳回唐明友,唐明友聽后羞愧難當。
這又是為何呢?
原來這唐明友與謝婉瑩還有不為多數(shù)人知的瓜葛關(guān)系。
一個縣長,一個土匪頭子,怎么扯得上瓜葛呢?
這話還得追根溯源,從兩家的關(guān)系入手。
原來謝婉瑩還不是其真名,謝婉瑩是她出道后起的名字。實際上她的真名叫郝夢玲。
在壽縣,唐、郝兩家均是名門望族。唐家在唐家圩,郝家在雙和集。
因為是鄰里鄉(xiāng)親,兩家世代交好。傳到唐明友和郝夢玲的父親這一代,兩家更是親密無間。
唐明友的父親和郝夢玲的父親仿佛年紀,結(jié)婚生子也差不多時間。
這一年,兩人的夫人都懷孕了。兩人就商量:不如結(jié)成兒女親家,親上加親。
于是指腹為婚:“若是一方為男,一方為女,雙方結(jié)為夫妻;若是一方為男,另一方亦為男,雙方結(jié)拜為異姓兄弟;若是一方為女,另一方亦為女,雙方則結(jié)成異姓姊妹。
十月懷胎,兩家的夫人雙雙臨盆。兩家都很重視。孩子呱呱落地后,如愿以償,他們一個生子,一個生女。
逝者如斯夫!時間在悄然流逝,兩個小孩也在悄然長大。
兩家指腹為婚的事,漸漸也為兩個孩子知曉。因為兩家交好,兩個孩子從小玩在一起,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
那時還是皇帝坐天下,郝、唐兩家都在朝廷做官,都吃的是朝廷俸祿。
就在兩家孩子都懂得卿卿我我的年齡,突然郝家出了變故。
這變故出的還不小:郝家的當家人,也就是郝夢玲的爹被作為亂黨頭子鋃鐺入獄,不久處于極刑;還被株連九族,郝家被滿門抄斬。
幸得出事時郝夢玲在唐家,躲過了一劫。然而唐明友的爹因為怕受牽連,不僅不想日后讓愛子唐明友與郝夢玲結(jié)秦晉之好,還把郝夢玲送出了唐家。
被送出唐家的郝夢玲舉目無親,無家可歸,被迫流入荒野。
彭一虎和倪海霞在臥龍山落草為寇。為了壯大自己,遂廣交天下朋友。所以與饅頭山的楊虎也有交情。
有一天,倪海霞路過桃花山,聞得此山有一個奇人,乃一女子,江湖名號“九天玄女",遂前去拜訪。
這奇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郝夢玲。
不過那時郝夢玲并不叫郝夢玲,而叫謝婉瑩。
為什么改名字呢?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郝夢玲自己知道。
郝夢玲被迫離開唐家后,顛沛流離,苦不堪言。
那一晚她宿在一座古廟里。
半夜她做了一個夢。而這個夢很古怪。
一個白衣飄飄的老者,拄著一根丈多長的拐杖,拐杖的頭上站著一只白色的鸛頂鶴。
老者說:“上蒼知曉你正在蒙難,但你不必灰心,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去做,厄運會很快結(jié)束。"
“大師,有何教誨,您老盡管說,我遵命就是了。"郝夢玲聞聽,忙下跪討教。
“天亮后你往北走,那里有座八公山。八公山上有座麻衣庵,你找這個庵的庵主,她會教你一切。"老者說完,倏然消失。
郝夢玲聽罷,正想答謝,一抬頭,老人已不見蹤影。
郝夢玲謹記白衣老人的教誨,天亮后即走出破廟,就往北走。
“八公山,八公山……”她一路走一路默念著這個名字。
她不認識路,便一邊乞討,一邊問路。
這一天,有人指點,前面那座山就是八公山。
其實八公山她是知道的。
很小父親就給她講很多中華典故,這其中就有“八公山上,草木皆兵”。
歷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戰(zhàn)"就是發(fā)生在這里。
由此,她不僅知道八公山,而且知道八公山就在離他們家鄉(xiāng)不遠的地方一一淮河與淝河交匯的地方,那個典故里的主人公就是他們的祖先。
郝夢玲上了八公山,找到了那個麻衣庵。
庵主是個長相奇特的怪人,乍一見,就把她嚇壞了??墒撬前滓吕先送袎艚榻B的,應(yīng)該是可信賴之人。于是她壯著膽子上前施禮道:
“弟子郝夢玲拜見師父?。?p> 庵主叫白香玉,乃麻衣鬼相,奇丑無比??墒锹犝f她年輕時卻是有名的美女。
美女變丑女,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生就的身坯子,怎么能說變就變吶?
“來啦?……”白香玉仿佛知道郝夢玲會來似的,這樣問道。
“弟子奉白衣大仙所囑,特地前來拜見師父?。⒑聣袅岜┞斆鳎质巧钌畹匾话?。
“行啦,以后你就在庵里幫著我吧!"白香玉讓郝夢玲起來。
從此,郝夢玲結(jié)束了顛沛流離的日子,就在麻衣庵里生存了下來。
“父親,不知夢玲妹妹怎樣了??!當初您就不該送她走。"越來越長大的唐明友不時責(zé)備父親。
父親喟然長嘆!雖然已經(jīng)改朝換代了,他不必顧忌會受牽連。然而,當初的指腹為婚再也不能繼續(xù)了。
這又是為什么呢?難道愛子唐明友已經(jīng)不喜歡郝家小姐了么?
非也!我們從唐明友對父親的詰問中就可感到,唐明友在話中除了擔心,更多的是一種失落一一一種對愛情的失落。
而唐明友的父親心里卻清楚:在兩個截然不同的環(huán)境下生活的人,難道還能走到一起來嗎?!
一年后,唐明友的父親給兒子說了一門親事,當年兩個年輕人就結(jié)了婚。
唐明友的父親給兒子說合的這門親,完全符合當時社會的擇偶標準:門當戶對。
史家樓雖然離唐家圩遠些,可這史家卻是壽縣縣里為數(shù)不多的名門望族,比之鼎盛時期的郝家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明友呢?因為僅是指腹為婚,盡管小的時候他和郝夢玲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卻沒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所以呀,他順從了父親的安排。
然而結(jié)了婚之后,他才感到,他的心中還有那個不知流落何鄉(xiāng)的郝夢玲。
不能說他的妻子史蘭芬不賢惠!
不,他的妻子絕對是那種賢妻良母型的。她相夫教子,孝敬父母??梢哉f,唐明友的成功里面有一半是他妻子的。
可是愛情這種東西,有時候絕對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妻子越是賢惠,他的心中越是感到某種失落。
唐明友得知郝夢玲的消息,則是幾年之后的事了。
那一年,他從朱家集鎮(zhèn)長的位子剛剛升上縣長,就聽到他的治下新出了一個靠打家劫舍的土匪。而且這個土匪竟然是位女性。
狀紙紛至沓來。唐明友一看,訴狀人俱都是有錢人家,連一家窮苦人家都沒有。
又一個彭一虎哇!
經(jīng)多方打聽,始知這位女性土匪叫謝婉瑩,起了個喧天架地的名號叫“九天玄女"。
唐明友輕蔑地一笑,在心里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當即讓保安團長派出一個排,出剿桃花山。
然而保安團到了桃花山,卻連“九天玄女"的影子都沒見著。
保安團長向他匯報。他冷笑一聲:“畢竟是女流之輩,禁不住收拾!”
保安團長也說:“望風(fēng)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