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覺得身上越來越重,寬大的衣袍浸滿了池子的水,外袍的中心帶子都滑開了。筱筱想將帶子再次系起來,可衣料滑的很,幾次下來都沒有成功。她嘆了口氣放棄了,心想不過個衣帶等下上去再系。
她兜著寬袍拖著厚重的衣擺終于走到了池子的中心,轉(zhuǎn)過身對著他們開始等待但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是要做些什么嗎?”筱筱疑惑的問道,可她卻只見桑君蹙著的眉頭越來越深,久久不肯答話。
諸犍和嬰岷左右側(cè)頭看向桑君,桑君終是開口問筱筱,“你可有感覺不適?”
“不適?”筱筱看看周圍,再想想自己現(xiàn)在搖搖頭,“除了水浸泡衣物有些厚重,若這不算,其他的…水有些涼算嗎?”
“自然不算!”嬰岷答的干脆,可她答完卻和桑君一樣蹙眉驟深。
筱筱意識到了不對,她開口問道,“這浸靈池到底是泡什么的?這根本不是為了給我治病的?!鄙>蛬脶憾紱]有答話,可他們的神情卻已經(jīng)是在默認(rèn)這件事。
諸犍開口道,“浸靈池是為了除去邪祟的。神眼中的邪祟和人眼中的不一樣。這里所除是墜神在人和神身上下得咒法。舉個例子那就像之前碧藍(lán)下在水面的身上的一樣?!?p> “水面她是…啊!”
“筱筱!”
筱筱一聲驚呼在浸靈池中,她不知道被什么在向下拖拽整個沒進(jìn)了水里。
桑君眼疾手快趕緊施法想要將筱筱帶出浸靈池,可池面忽然平靜,筱筱似乎并不在水里一般。
桑君將法術(shù)覆蓋整個浸靈池,可水上卻只飄出來一件衣服。那件外袍是桑君特意讓烏系給筱筱穿的,上面有大法術(shù)加持。一來可以掩蓋筱筱人的事實進(jìn)這浸靈池,二來也可在有萬一的時候保她平安??涩F(xiàn)在,就是那萬一…
“嬰岷,搜尋周圍是不是有墜神作祟!”
“是,大神官?!?p> 嬰岷施法喚起周遭藤蔓搜尋所有隱匿之物,而諸犍也幫著桑君施法在水中撈著筱筱。
遙遠(yuǎn)之外,不知何處,一個女子從床上驚醒。她從床上起身朝外跑出,一襲烏黑發(fā)絲散落在身。而床尾放著黑袍,那黑袍是一件帶著圍帽的大氅。她快快出去,一記法術(shù)施出將眼前之人的手肘打斷。
“啊!”那眼前之人正是蕭圓蓮。她手肘被女子的法術(shù)傷至脫臼,手里拿著的佩鏡跌落在地。
“我說過什么!不到時候!”女子怒氣直沖頭頂,要不是這蕭圓蓮是顆還要用的棋子她哪里會留著她?!澳氵@女人,不知死…啊嚯,噗…”活字沒有出了女子的口。而疼的冒冷汗的蕭圓蓮恰時抬頭卻對上了女子這剛好忍不住吐出的一口血。
女子難以置信的看著手間的血,絲絲金光燒著黑氣團(tuán)臥在這口手心吐下的血里。她本是一愣,隨即卻又笑了,說了句蕭圓蓮不明所以的話,“你要醒了嗎?!?p> 那浸靈池被桑君施法許久后終是有了點動靜。諸犍和桑君都看到了池子里升起的黑霧,“嬰岷,困住那些黑霧!”
嬰岷立時出手可那黑霧卻被池中人,哦不,不知這時的筱筱還算不算人...攏???微微的絲絲金光攏住黑氣,慢慢的黑氣被吞滅,而筱筱終于浮出了水面。諸犍看見人出現(xiàn)在浸靈池,直接沖進(jìn)去將人撈了出來。
“筱筱!筱筱!”他連喊了幾聲筱筱,可筱筱似乎是溺了水半點反應(yīng)沒有。
嬰岷見狀忙言道,“將人倒過來致人于肩頭,她許是溺水了?!?p> 諸犍應(yīng)著嬰岷的話照做,好一會后筱筱終于咳嗽著吐出來水。諸犍覺得倒著了她半天該是差不多了想放她下來,可筱筱卻抓住了他開始止不住的顫抖和咳嗽。
“諸犍!諸犍快放她下來!”諸犍聽見嬰岷這驚懼的聲音趕緊放下來人。筱筱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在咳嗽,只是咳嗽咳的卻不是水,是…血!
“嬰岷,那塊玉琮,快把玉琮給她?!眿脶郝犞>脑捼s緊將下水前筱筱取下的玉琮放她手里。嬰岷自是沒想到這玉琮竟然這般管用,沒多會筱筱竟?jié)u漸止住了吐血和咳嗽。
“冷。”筱筱哆嗦的開口說道,諸犍看看身下的衣物已然濕透這是想給她都沒辦法,再抬頭就看見桑君已經(jīng)脫下外袍給她裹上。諸犍的表情微變,不經(jīng)意的抬眼卻深深的對上了嬰岷的視線。嬰岷那眼睛里藏著諸犍看得懂也看不懂的心思。不知為何,他竟然有些心虛的低下來頭。
桑君將裹好衣物的筱筱抱起,平靜開口對她道,“對不起,是我想岔了。我也救不了你,因為你身上的神力..算是你的神力。這樣看,現(xiàn)在除了帶著玉琮留在神的宮閣養(yǎng)著,竟真的沒有法子可以救你了?!?p> 嬰岷和諸建吃驚的看著桑君卻見他面色間的為難,心下了然自家大神官說的竟是真話。
他們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筱筱,卻聽見筱筱開口,“如果連你也救不了我是不是說明就是帝他也救不了?!?p> “筱筱!帝不是你該…”
“你住口!”筱筱忽然呵斥住諸建。諸犍一怔,筱筱轉(zhuǎn)頭看著桑君,“如果也不能的話就是說明神域的神祇不可以,那…那界域呢?界域的神祈,那些修羅王們。”
桑君不知筱筱在想什么,但自己卻什么也回答不了她。他嘆了口氣輕輕道,“我們先回桑山,其他的事情再通知兓海蒼噩宮。”
回到桑山,筱筱渾渾噩噩的睡了些日子,令她詫異的是一向?qū)λ凰阌押玫膵脶壕谷灰恢睕]有走。或者說,不僅僅是沒走,還一直幫著烏系在照顧她。筱筱甚至從嬰岷眼里沒有看出半分的不難煩,這令她覺得很是奇怪。
“這羹湯還吃不吃?”
“嗯????哦?!斌泱惴催^神來,“吃的?!?p> “你一直琢磨我沒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琢磨你。你馬上就要見不到我了。你大抵,會安心許多?!?p> “你要走?”
“不是我要走,是你要走。瀾滄海兓海蒼噩宮的大神官今日已經(jīng)到了桑山。她來,是來接你的。能叫一位大神官如此關(guān)照你,又要另一位大神官親自來接你。筱筱,你覺得我該如何看你?!斌泱阋徽?,沒消化了嬰岷這番話,“羹湯,就吃這一碗了,吃多了與你無益。畢竟,你只是個脆弱不堪的人類。”嬰岷說罷盛好羹湯放在筱筱眼前,起身端著其他收拾好的殘羹剩飯要出門去。
筱筱問她,“他們現(xiàn)在在何處?碧海和桑君在何處?”
嬰岷看了眼筱筱,答道,“靛殿?!?p> 嬰岷走了筱筱也沒再吃什么羹湯,起身就往靛殿去。桑山的仆官散神都認(rèn)得筱筱的。桑君沒阻攔過筱筱去任何之地,自然仆從們也不敢攔這位客人。筱筱走上樓階來到二樓,漸漸靠近桑君見客的屋堂,門未關(guān),筱筱聽見了他們說話的聲音。
“還是要多謝桑君,只是玉琮…怕是只能給筱筱戴著了?!?p> “雖是傳下來在我手上的東西,可已然送給了大神官就是大神官自己來處置了。只是…”筱筱聽見桑君停了停口似有躊躇未把話說盡。但碧海先開口?!吧>M力了,救不了筱筱沒誰怪的?!?p> 桑君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繼續(xù)道,“帶著玉琮留在瀾滄海她至少可以和奴蘇一樣無憂安活?!?p> “我知道?!?p> “你們何時離開?”
“今日,等筱筱醒了我們離開了?!?p> “這般…”桑君未說完后話,筱筱卻在外頭悄聲的自言自語道,“這般…著急嗎?”
“不是著急?!北毯O乳_口否認(rèn)又冠冕堂皇的說道,“只是筱筱也都算不得我瀾滄海的人。筱筱已經(jīng)擾了桑君許久了當(dāng)要離開的?!鄙>πΣ⒉怀鲅詾殡y碧海,碧海卻已經(jīng)不想待在此處忙言道,“桑君言嬰岷在照顧筱筱,那我且先去瞧一瞧她是否已醒?!?p> “好,請?!?p> 晃神的筱筱忽然清醒可到底還是沒避開,二神出來便見她站在門口處不遠(yuǎn)。筱筱被抓了包只得訕訕無力的解釋道,“我也將將到了這門前…”二神一人皆是有些尷尬,筱筱訕訕的笑著開口對他們道,“桑君,多謝。碧海大神官,多謝。”
碧??戳搜垠泱悖D(zhuǎn)頭頭同身旁的桑君道,“既如此,我先帶筱筱告辭了。”語音落,碧海便祭起法術(shù)帶著筱筱回了瀾滄海。
一回瀾滄海筱筱不僅僅見到了阿驍還見到了傅讖和焦鴻。
想到那日看到他們仨整整齊齊的等著自己...雖然幾日已過,可筱筱依舊覺得沒緩過神來一樣。
“你怎么這般表情?”筱筱看去門口見阿驍勾著兩個杯子搖晃,另一手拿著一壺佳釀。他進(jìn)來坐在筱筱對面放下杯子滿了酒,伸手做了請她飲酒的姿勢,今日他的樣子很是明朗。
“你今日怎的這般高興?對了,我讓你問能不能讓碧海帶我再去一回那十二神殿的事你問了沒有?”
“不能!”阿驍一口否決,一飲而盡,“你為什么還惦記著這事?!?p> “你是覺得我去那里不安全?可我現(xiàn)在也沒有好,你要是治好了我…”不對,筱筱忽然想起來自己這個樣子根本不是因為治不了。
她嘆了口氣,阿驍也嘆了口氣,“本來我見你與大師兄又開始練習(xí)術(shù)法是件好事情,才想來與你喝一杯放松放松??赡愀陕镆淮笤缇徒o自己找晦氣的。”
“這可不是一大早,現(xiàn)下月亮都掛在當(dāng)頭了。再說哪里有什么晦氣!”筱筱指指外頭,阿驍也看看外頭卻一副不認(rèn)賬的表情。筱筱氣著幾分繼續(xù)道,“你是看不見鴻姐的臉色了?她可不覺得我們一直留在瀾滄海是好事情。”
“是不是好事情也沒什么重要的吧,你的安泰才是重要的?!卑Ⅱ斷嵵氐呐呐捏泱愕募绨颉?p> 筱筱猛然又想起了那日桑山上碧海與桑君的對話,忽爾開口問,“碧海是真的不喜歡桑君嗎?”
阿驍也未料到她怎么忽然開口問這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搖搖頭回她,“不喜歡。只不過這神祇的規(guī)矩比我們這種世家都要嚴(yán)苛。若你我不喜歡,強(qiáng)爭一爭也許還能取消了婚約,可碧海不行?!?p> “但桑君很好?!?p> 阿驍有些吃驚的看著筱筱,“我是沒見過桑君,可你也不過待了桑山?jīng)]多久,竟然替人哦不替他神說話了。”
看著阿驍幾分狡黠的表情忙道,“你不要瞎想。不過…你不是說你在瀾滄海幾百載,幾百載沒見過桑君?”
“桑君又沒來過瀾滄海?!?p> “可他是…算了。”
“倒是你,這不過桑君幫了幾日的你都覺得好,那對碧海,你謝過一聲嗎?”
“有也沒有?!斌泱隳闷鹁票伙嫸M,“我想,我該去認(rèn)真謝一謝她了?!?p> 阿驍吃驚的看著筱筱,“我沒聽錯?”
“你不想,還是不信?”
“呵?!卑Ⅱ斚塍泱愦笮〗愕脑捨铱刹桓屹|(zhì)疑,“你筱筱說的,我可不敢置喙。酒留你,我先走一步?!?p> 筱筱看著桌上的酒便一股腦的喝了個底朝天,借著酒勁兒她去找了碧海。
碧海站在空廊前看著夙夜而來的筱筱有幾分疑惑。筱筱拳了拳手心開口道明來意,“我來,是想對你道一聲謝?!?p> 碧海未曾料到是這番結(jié)果,淡淡開口回她,“你在桑山已經(jīng)同我道過謝了?!?p> 這話叫筱筱想起謝完桑君后又小聲加了的那句,“確實是?!斌泱泓c頭,“但那時候只是覺得別人幫我我不該不謝。不去謝,那是無禮??山袢斩鴣硭x是謝一切。是真心實意。是為了你幫阿驍,也為了你因為阿驍而幫我。”
碧海頗為意外。她自己也知道在筱筱眼中是做不得好的。
“呵。”筱筱忽然一笑,抬眸看向碧海,“我騙桑山的人說我是阿驍?shù)奈椿槠?,就是瀾滄海的人也以為我與阿驍是璧人一雙。別人大抵都覺得因為這個你才替阿驍在幫我,可我覺得這事只有你不信。不管阿驍有沒有跟你說什么,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都不是我說的那樣。”
碧海陡然聽了筱筱這番真心實意的解釋雖然意外卻也能令她真心實意的笑,“是呢?!彼J(rèn)真的回了筱筱這話,“因為你們之間的眼神與戀人間并不一樣。阿驍沒特意解釋過此事。而我也無心探究此事?!?p> 筱筱咬咬嘴點點頭繼續(xù)道,“其實你幫我了許多,之前一直不肯謝你是因為我不喜歡你。這份不喜歡的情緒里有著憎惡,有著偏見,也有著妒忌。”
碧海有幾分不解的看著筱筱。
筱筱開口道,“憎惡,是你把阿驍帶進(jìn)這險惡之地;偏見,是你連自己妹妹的心上人都要橫插一腳;妒忌,是你讓我的知己動搖了我們之間的友情,讓我不得不從新去衡量我們的友情與他跟你的友情到底有何不一樣,到底又有多少輕重?!?p> 碧海靜靜的聽完了她的話。她看著筱筱的眼睛有些好奇眼前的女孩。她淡淡而言問筱筱,“那現(xiàn)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