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筱筱成了桑山的君但她依舊是烏系口中的娘娘。成神后她用鏡子碎片最后之力回到三苗國只為守在將亡的釐嚮身邊。
釐嚮回光返照的最后時(shí)光,在阿瑤的院子里對她說了此話。
“我不知天予我剩多久時(shí)光,可卻見得到你。那一刻,我當(dāng)真所感,生死無悔?!?p> 筱筱摩挲著他蒼老的皮膚卻只能漠然落淚,她是神,可他不是,她晚生她幾十萬載,與他終是平行之線。
“你累了,睡吧?!?p> 他看著她,一如既往,是那時(shí)的阿瑤。他聽她的話,點(diǎn)點(diǎn)頭,“阿瑤,我累了,我今天獵了一只鹿…”
這句話,擊潰了筱筱的最后一扣。那時(shí)失憶,相遇相戀。她想吃肉,他最后帶回來肉給她和釐洛。
那時(shí)他躺在床上,滿身臟污的賴著不肯起身。筱筱罵他,他閉著眼,回她“阿瑤,我累了,我今天獵了一只鹿!”
她笑了,氣惱卻又高興,她沒再去拉他,轉(zhuǎn)身去煮飯,而他,就那么睡著了。
今日,他也睡著了。
筱筱替他蓋上衣服,慢慢退出去了房,屋外不遠(yuǎn)的院外是他那些貪慕著權(quán)力的兒子們,也許誰的心頭,也還藏了幾分對父親的牽掛。只是她,并不在意。這是釐嚮和釐洛的苗人國,是阿瑤的苗人國,人不在了,也就不是了。
“他許你們進(jìn)去了。”
她的淚,捻花了面容,她對那些人說了這句話,回身看著自己關(guān)上的門。筱筱身上金光閃閃,她看了看手里要粉的碎鏡,終于使了神力…
院外人大驚,待他們跑進(jìn)院子,筱筱已經(jīng)沒有了。王子們跑進(jìn)屋子,老國王安詳?shù)奶稍诖采稀6?,是滿院子的恫哭,也不知,到底悲戚,不悲戚。
桑山夜已深,月光打進(jìn)窗子,打在床前。床前的腳塌子上一個(gè)女子伏在那里哭,哭的,只剩下倒氣。
“天涼了?!遍L宮官烏系將一件孔雀開屏的披風(fēng)蓋在筱筱的身上,“娘娘,別再哭了。那人,不能回?!?p> 筱筱回頭看她,一雙腫杏子眼,矢了原本好看的樣子?!八晕也趴抟豢?,哭過了,我還是這桑山的君,做該做的事?!?p> “你去吧,我不好看?!?p> “娘娘永遠(yuǎn)是最好看的,烏系也永遠(yuǎn)陪著娘娘?!?p> 2.
“秋意霜寒,父親還是回屋子里想事情吧。就算開著窗,也比站在這兜風(fēng)的院子里強(qiáng)。”
兜風(fēng)的院子。阿驍沒忍住自己的笑,回身看著三兒子,“是你母親叫你來的,覺得我疼你,覺得你來這院子我不會不高興?!?p> “父親…”
“程家這院子都快被我滿院子標(biāo)禁地了。”
“這是程家京城的老宅子,雖不夠大,也不夠配父親如今的官位。但,舊物思人,總勝過其它?!?p> “徊兒,舊物思人這話,如今的你還說不得。你不過將將弱冠,哪里曉得舊物二字。莫聽的別人說什么就以為自己懂,那樣的情懷,非年月,不可欺?!?p> 忽而一笑,伶仃清脆。
父子倆俱是一愣,見廊下走出一女子。女子身著紫披,衣著皆是金絲銀線華麗非凡。頭落大簪釵,那釵上的紋路。
狴鶴,這是國師府的東西。國師是女子,可長得不是這樣子,這么年輕,是國師的徒兒?阿徊想歸想,卻很識時(shí)務(wù)的先行了大禮。
女子到?jīng)]說什么,可阿驍卻蹙眉指指身邊孩子道,“我曾書信說若你太過孤寂,我就挑了家中子嗣送去山上陪你。你瞧瞧,他這眼力勁兒,可合你意。”
筱筱走到他身旁,抽下釵子給他,開口說道,“國師的禮太貴重了。這帶著法術(shù)的大簪釵送我,我都不知道收不收的。”
阿驍他接過,細(xì)細(xì)的看著,回她,“又如何,收不得~”他笑笑,將簪釵插回她的頭上,“這個(gè)東西是真正的好東西,她送的,你收著就是?!?p> 筱筱看著一旁還做著禮的阿徊,問阿驍,“這是你第幾個(gè)孩子?”
“阿徊,抬起頭來,叫姑姑看看?!?p> 姑姑?
雖心下疑慮可還是很聽父親的話應(yīng)著,“是,父親?!卑⒒蔡痤^,瞧見那年輕女子盯著自己在看。他很是不自在,眼神瞟一眼向父親又飄回女子。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說點(diǎn)什么,聽見父親對女子道,“阿徊是我第三個(gè)兒子,也是我最寵愛的兒子。”
“你知道狴鶴是國師圖騰?!卑⒒惨徽@是在問他。是,他是知道。可她…怎么會這么問自己?僅僅因?yàn)樽约簞倓偳屏艘谎埕⑩O?總不能,這人聽得懂自己的心里話。
呲,噼啪。
有東西碎了。
叮咚脆響,簪釵的金骨棍斷下,從發(fā)髻中滑落在地。
阿徊覺得自己受到驚嚇了,這簪子不是剛還好好的戴在她頭上,怎么就這么一瞬。為什么說一瞬,因?yàn)樗X得自己的視線,根本沒離開過她側(cè)。
“何必呢?!?p> 什么何必?阿徊看向父親,父親的眉宇卻微微擰皺。父親這話…是說這個(gè)女子自己弄碎了簪釵?
可根本,沒出手啊?怎么弄斷?等等,父親剛剛讓他叫她什么?姑姑?
他可不記得父親有過這樣的妹妹,這般年輕,看著比自己都小,比妹妹也就大個(gè)一兩歲的樣子。若不是這身衣服撐著,怕是會覺得更是個(gè)小丫頭。
“他在思量?!斌泱阌行┖眯Φ那浦Ⅱ敚按蟾旁谙胛胰绱四贻p,好不好叫這一聲姑姑?!?p> “哈哈哈?!卑Ⅱ敺怕暥?,阿徊有些許驚恐,自小長大父親可從不這樣笑的。正思量間卻聽父親嚴(yán)肅的對自己道,“程斗徊,見了桑君怎敢不跪呢~”
“桑君,桑君…的話。”他雙目猶如東珠,尤不自知嘴已然張大,“那位大仙君。”
“桑君是神,可不是隨便的仙君。要稱呼大神官,大神祇?!?p> “我卻是,不該來見你?!边@話說的很是無奈,女子猶豫了下繼續(xù)道,“我只是一時(shí)沒忍住,以后不會了?!?p> “你看,我說過什么來著。我就說送個(gè)孩子去山上陪著你,你就是不肯應(yīng),如今忍不住了吧?!卑Ⅱ斨钢敢慌哉痼@的不知所以的孩子,“這個(gè)孩子還是很有趣的,阿徊,跪下,叫娘娘好好看看你?!?p> 娘娘?
他跪下了,可還是沒想明白這句什么娘娘。她入過宮?剛剛還桑君來著。
筱筱蹙了眉,“鏡子,碎完了。雙靈玉佩的玉碎終是干干凈凈了。我只是來說這個(gè)的。我再不會來見你了,阿驍,神不該與人交的。我再來,除非你死。”她頓了頓,阿徊覺得她還有話要說,“阿驍,你老了?!?p> 阿徊察覺到眼前之人消失了,就這么憑空消失,果然,她果然不是人!
等等,爹為什么說她是神?
他聽到的那些傳聞都是程家認(rèn)識一個(gè)蕭家修仙成仙的大仙師的啊,應(yīng)該是這個(gè)人吧?
阿徊小聲叫著父親,可程徵驍卻坐在石凳上默默不語。阿徊跪了多久不知道,只覺得疼的很了,得雙手撐著地,天都開始暗了。
他終于嘆了一口氣,“還是,回不去了?!?p> 回不去?什么?
“阿徊,跟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