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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王紀(jì)元

第十九章 洞庭水戰(zhàn)

諸王紀(jì)元 申不晚 4130 2019-07-01 15:05:44

  到了松鶴樓,兩人相對而坐,這才開始自報家門。

  “敢叫壯士知道,再下沈林甫,表字子卿,荊湖北路岳州巴陵人士,族中行六,元祐三年生人,今歲過了就足二十。”

  “某家姓方名云達(dá),表字玉坤,河?xùn)|路河間府人,家中獨子,卻是要癡長沈兄弟一輪?!?p>  “吾嘗聞: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本是不信的,但今日玉坤兄之舉,實在是令沈某長覺不可思議。那擋刀一拍,是真真好霸氣。”

  “哈哈哈哈,卻是要叫沈兄弟知道,我這本事實算稀松平常。是那黑臉忒不中用。不是某作女兒家之舉,在軍中遍處都……”說到這兒方云達(dá)神情變暗,大叫道:“酒來,”便再不說話。

  見這方云達(dá)提及軍中便不再言語,倒是讓沈林甫不知道說些什么。

  只能叫到,“店家,酒菜上的快些!”

  聽見樓上的二位客人如此催促,掌柜的踢了小二一腳,讓他先抱著壇酒上去招呼著。

  見酒上來,沈林甫起身迎了過來,提著酒就將桌上的兩個碗倒?jié)M?!坝窭ば郑粲袀氖?,且先付酒中,小弟敬你!”

  那頭方達(dá)云端起來碗:“倒是叫沈兄弟見笑了,唉,某先干了?!?p>  “干。”

  兩大碗酒一飲而盡,方達(dá)云如若無事,沈林甫卻有些吃不消,來了一句:“只怪家里人平時管的太緊,如此酒酣胸膽之時,卻是有失男兒本色?!?p>  “哈哈哈哈,好一個酒酣胸膽之時,沈兄弟這性子,對某的口?!?p>  “哈哈哈哈,承蒙玉坤兄看得起,這一碗我敬你,”說著沈林甫又站起來將酒滿上。

  “好,來,干!”

  便是又一飲而盡。

  “痛快,不滿沈兄弟,多少年,某都是一人獨飲。”

  這時候小二端著個二層食盒上來了,“豬蹄,豬膀,豬排子,還有這小蔥拌豆腐,二位郎君請用?!边@小蔥拌豆腐是沈林甫特別點的,以作醒酒之用。

  沈林甫又將酒倒?jié)M,“兄長且先吃肉,”說著自己拿了塊豬膀子,“倒是何緣故?”

  聽到這兒,方云達(dá)欲言又止,端起碗又是一陣鯨吞,“沈兄弟可曾聽聞左川左相公?”

  沈林甫聽到這人說起左川,便明了了,這方云達(dá)應(yīng)是當(dāng)年聞名天下的幽州軍將。

  “左相公乃是我北疆屏障,再下自小就聽聞左公之名?!?p>  “沒想到沈兄弟對左相公評價如此之高,卻是為何?”方云達(dá)不再飲酒,也拿了一塊豬排啃了起來。

  “只一點,左相公經(jīng)略河?xùn)|時,遼人不敢越境牧馬,只此便無愧屏障之名??上氂械牡湺?,讓我大宋痛失一臂。”

  這時,方云達(dá)提著酒壇,將酒滿上說道:“不滿沈兄弟,方某本是幽州軍卒一枚,受相公賞識,得以在親衛(wèi)營勾當(dāng)。”

  飲了口酒,繼續(xù)說道:“左相公愛兵如子,體恤民情,德望之高,就是比起老種相公,也不遑多讓?!?p>  又飲了口酒,“自左相公去后,幽州軍便被拆的七零八落,某所在之親衛(wèi)營被調(diào)到了涇源,但卻被被那些腌臜不當(dāng)人看。

  餉銀常常是半年一發(fā),糧草也多克扣,還不足數(shù),某氣不過,便離了軍營?!?p>  沈林甫端起碗,說道:“來,玉坤兄,這碗酒敬左相公,敬幽州軍,敬邊境上所有戍邊兒郎!”

  “好,”說著一飲而盡。

  “沈兄弟,某離開軍營這七年來,你是第一個如此稱贊左相公的,也是第一個如此看重我戍邊軍卒的。我敬你,”便又將酒倒了滿。

  “唉,只是世人多不解軍卒之于我大宋有多重要,相信終有一天,這重文抑武的偏見會變得?!?p>  “但愿吧!”拿起豬蹄啃了一口大肉。

  雖說現(xiàn)在的酒不比后世,但這喝多了也是受不了的。沈林甫拿著筷子吃起了豆腐,“對了,玉坤兄如今在哪兒勾當(dāng)?”

  “這個卻是真要叫沈兄弟笑話了,我雙親早亡,離開軍營后,便到處走,靠著這身氣力,走到哪兒吃到哪兒,卻是未曾想過太多?!?p>  “哈哈哈,玉坤兄是真真的率性而活,而今世人,又有幾個,如果玉坤兄愿意的話,要不去巴陵吃幾天,小弟九月成親,是真的希望能見到兄長?!?p>  “哈哈哈,沈兄弟,雖然你我今日才認(rèn)識,但是某卻有相見恨晚之意,我敬你?!?p>  “來,干?!?p>  “既然沈兄弟成親,某必到?!?p>  “好,九月二十八,巴陵城崇寧坊沈府,我與兄長,再醉一場?!?p>  ……

  等到郭熙河回去找沈林甫時,沈林甫已經(jīng)爛醉如泥了,而方云達(dá)還在那兒自顧自地說著酒話。

  郭熙河一手一個攙著回到了“歸云”客棧,等第二天沈林甫醒來,已經(jīng)是中午了,而方云達(dá)也已經(jīng)不知所去。

  見所有人都在等著自己,沈林甫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吹较旅嬗袃蓚€孩子與老少婦人,沈林甫問是什么情況,郭熙河說了實情。

  于是沈林甫又讓吳甬去雇了兩輛馬車,一行人才起程向巢縣趕去。

  而在洞庭水泊,旌旗招展,江陵水師的各類戰(zhàn)船如海鰍(模仿海魚形狀的戰(zhàn)船)、雙車、十棹、防沙平底等各類艦艇共計近二十艘,此時列陣在北,水師健勇們身負(fù)甲胄密密麻麻地站在戰(zhàn)船上,搖旗吶喊,一路向前開進(jìn)。

  在他們的對面,是一群群烏篷船用鐵鏈串在一起的。沒有旗號也沒有吶喊,船上的水匪們臉上表情各異,對面就是官軍嗎?

  他們這是第一次在洞庭湖看到如此多的官軍,不過發(fā)現(xiàn)他們的旗艦還沒有水莊里停著的那幾艘大。

  但是看到自己腳下踩著的烏篷船,有些懊惱,為何首領(lǐng)們不使用那千石戰(zhàn)船,偏讓我等用這網(wǎng)魚輕舟。

  對面的官軍越來越近,箭矢也開始飛來,射在烏篷船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慢慢的傳出有同伴的痛呼聲,這是有人中箭了。

  他們還在等,等官軍靠近了,再驅(qū)船靠上去。用鐵錨抓住,上船進(jìn)行廝殺。

  兩軍相距已經(jīng)逼近百步,而水賊們不知道是因為鐵鏈的作用還是悍不畏死,并沒有后退,反而在擂鼓聲中靠了上來。

  看著這些烏篷船靠了過來,嚴(yán)成心生不妙,哪有水賊主動跟官軍打仗的,從來都是有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

  這仗到底打不打?

  都怪嚴(yán)老大,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來一往拉鋸中,竟然把款子加到了十萬貫。

  這讓這些腌臜賊廝沒有辦法,才出來打一仗,本來自己是來作足聲勢的,順便幫幫嚴(yán)老大的??倸w是自家親親的哥哥,他的要求也是自己的要求嘛!

  但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鞍颜凶臃帕咙c,都他娘的往哪里射?射人啊!”嚴(yán)鈐轄大聲地提出了自己的戰(zhàn)術(shù)要求,但是座下的兒郎們確實是有心無力,這準(zhǔn)頭太難了。

  眼看著水賊的船就要靠了上來,嚴(yán)成下令全軍后退。這不退不要緊,一退就讓水賊們心里的畏懼一消而散。

  惡向膽邊生,富貴險中求。

  “殺啊!兄弟們,宰了這幫子賊配軍,咱們上岸吃肉喝酒去?!?p>  “殺啊!”

  “沖?。 ?p>  烏篷船勢快,不待官船退走,就已經(jīng)銜接了上去。鐵錨往上一抓,這些官軍見水賊尾隨而至,就要上船,手里的弓箭終于多了一些準(zhǔn)頭。

  一個身著短衫、頭戴竹篾的漢子,提著樸刀率先躍上了一艘雙車船,雪亮亮的刀子一劃,腳下踩著的甲板就開始濕了起來,血腥味逐漸彌漫。

  見有人跳了上來,官軍們紛紛拔出刀,往這邊來壓陣,而這漢子背后的同伴也持刀跳了上來,在船頭殺出了一塊空地。

  后面的兄弟們還在繼續(xù)跟上,而那漢子也嫌竹篾礙事,摘下來往空中就劃了出去,好一道弧線。

  當(dāng)然沒有人會這這刻注意一個破竹篾,所有的注意力都差不多集中在這漢子身上。

  這廝是真真地兇狠,一個人只身陷入官軍之中,噼里嘩啦一頓亂砍,就像切大西瓜一樣。

  后面的水賊同伴們,也深受感染。

  “殺?。 ?p>  陸陸續(xù)續(xù)地跳了上來,甲板上已經(jīng)積滿了血。倒下人也越來越多,不管是官兵還是水匪,而今什么都不能想了。對這個世界的最后一見,是那片湛藍(lán)的天空。

  如同他們死前那一刻,‘好疼,他娘的,就不該來的,’‘老子是不是要死了?’

  “啊,鐵牛兄弟,待哥哥幫你報仇!”那絡(luò)腮大漢,見平時走的極近的兄弟被官兵砍得倒在了船上,忍不住就向前殺去,要給自己兄弟報仇。

  沒走幾步,前面一個宋軍隊將就撲了過來,一把厚背大馬刀竟是直直地貫透了胸口。

  那倒在地上的鐵牛兄弟,見哥哥就這樣地被人剁了,心里生恨,竟然跳了起來,“公明哥哥,俺鐵牛給你報仇。”

  提著雙花板斧就殺了將過去。

  但他宋將凝然不懼,搭開架子就與鐵牛廝殺了起來。幾個回合間,宋將收拾起心中的小闕,開始認(rèn)真對待。

  而這時,嗖地一聲,一支箭矢就插在了鐵牛兄弟的腦門上,后者睜著一雙大眼睛,筆直地向后倒去。

  死時尤未瞑目。

  最先跳上船的竹篾漢子見到兄弟接連被砍,心中氣不過,就往這邊殺了過來。

  這樣的場景,就這樣發(fā)生在每艘船上。

  官軍后退,后面卻是拖著一艘賊船,想要去斬斷那鐵錨,偏偏船上已有半數(shù)人都是水賊,無法斬斷。

  那艘豎著有‘江陵府水師鈐轄嚴(yán)’的大旗的船,見到回天無力,果斷地撤出了戰(zhàn)場。

  最終賊軍勢眾,又是主場作戰(zhàn),江陵水師算是全軍覆沒了。而嚴(yán)成的帥船都不曾在巴陵城邊靠著一會兒,直接地就沿著來路返回了。

  而巴陵的百姓們聽聞水戰(zhàn)失利,嚇得連忙收拾細(xì)軟,往城里逃去。而岳州知州王讜收到消息,連忙讓人出城去漢陽軍搬援兵。當(dāng)即命令州、縣兩級大小官員到衙門集合。

  “嚴(yán)成這個赤足,害我岳州!”王讜坐在公堂上用著驚堂木‘叭’地一聲拍著桌子。

  下面同僚們也責(zé)罵紛紛,而巴陵縣令嚴(yán)復(fù)則是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他,嚴(yán)成是自己的同胞兄弟,而且此次江陵水師南下剿匪,還是自己攛掇的。

  更重要的是,此次師出無名。誰也沒想到會打起來,心中更是后悔莫及。

  “嚴(yán)復(fù)嚴(yán)大人,你如何跟本州交代?”

  “大人恕罪,下官……”本想給自己開導(dǎo)幾句,但是看到場間眾人吃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嚴(yán)復(fù)心生怯意,這些人可不是武人,都是文官,而且大部分級別都在自己之上。

  說不定真會來個先斬后奏,安個通匪罪名給自己的頭上。

  “都是下官狂妄自大,致使心生僥幸,想著江陵水師精銳一出,自是能剿匪,沒想到嚴(yán)成誤我,誤我岳州!”

  “哼。”

  “下官懇請著甲胄,與兩營將士一同護(hù)衛(wèi)巴陵城,護(hù)衛(wèi)岳王殿下與巴陵城百姓。”嚴(yán)復(fù)心中一狠,來了個釜底抽薪。

  “好,權(quán)佑既然有心殺賊,本州豈能奪情?張序,去給權(quán)佑取甲胄。”權(quán)佑是嚴(yán)復(fù)的字,而張序則是巴陵城城防營指揮。

  聽到這兒嚴(yán)復(fù)的嘴角忍不住顫一下。

  這巴陵縣城周長約七千步,人口超過兩萬,但是因為長期處于和平狀態(tài),根本就沒有沒有多少兵。

  城防營兩營各五百人的配置,追問之下加起來竟然只有七百人,加上兩衙捕快,才堪堪籌齊九百之眾。

  王讜當(dāng)即下令,緊閉城門,等待援兵前來。又下令去津云里調(diào)集巴陵縣鄉(xiāng)營入城。這命令一下,無一人身動,追問之下,才知道鄉(xiāng)營名存實亡。

  繞是修養(yǎng)深厚的王大人也受不了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居然發(fā)生了這種事。盛怒之下,立馬叫人把嚴(yán)復(fù)的官服給扒了,丟進(jìn)了縣獄。

  巴陵縣丞、縣慰、主薄悉數(shù)免職。此刻正是內(nèi)憂外患之際,不宜波及太廣。

  施威之后,讓人去請岳王趙陶、原工部左侍郎沈嘯庭、原江陵府判官沈品方等人來州衙共商拒匪之事。

  不管怎么樣,先把這些地頭蛇找來,不然憑自己一個外地人,如何調(diào)控,這是王讜的想法。

  還有就是王讜與沈氏是姻親。沈林甫的大嫂,也就是沈樹甫的妻子,是王讜的嫡女。

  這門親事是王讜到了岳州,想形成自己的勢力,在岳州扎下來定下的。

  另外又讓岳州軍事推官、防御推官、團(tuán)練推官速去城里招募民勇,能招多是算多少。又讓藏庫、備庫遣人去將武器搬出來。

  如此能想到的都想到了,王知州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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