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滿是灰塵的通道，黃沙之下也便還是黃沙，并無稀奇，空氣很悶，看來通道并不貫通。跑路許是古天成最差的技能，漸漸有些跟不上東步衡的節(jié)奏，通道不是個直線，彎彎曲曲，眼見到了一段通道的盡頭，然而眨眼間東步衡很熟練飄逸地轉(zhuǎn)身加速，拐向另一個通道，而不知道前路情況的古天成每一次轉(zhuǎn)彎都是踩的塵土飛揚，不知道的還以為后面跑的是個打樁機。
就在打樁機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視野陡然開闊，是一個天然的溶洞，東步衡幾個跳躍站在了一個露天的洞口旁邊，安靜地蹲著，古天成原地大口呼吸，溶洞濕潤的空氣滋潤了滿是灰塵的肺，只不過心跳還在撞擊，懸在胸腔里劇烈地膨脹，它不愿意停下，古天成卻不管那么多，徑直坐在了地上。
地上有許許多多分支的水流，極細，流向了洞外，洞里面很深，入眼幾個拐彎向內(nèi)便看不到了，只不過里面細微的水流聲、嘀嗒聲和清脆的回音預(yù)示著距離的綿長。洞里面相對暖和，相比外面冰涼的沙塵和有些發(fā)疼的狂風，算是個不錯的去處。古天成這時才有時間仔細想想到底是什么時候被跟蹤的，本來自以為甩掉了所有的釘子，沒想還是太年輕。
古天成并沒有太長的時間考慮這些問題，這是有目的的危險，自然比想象中更難以擺脫。東步衡突然給了一個古天成繼續(xù)向內(nèi)的手勢，自己則跳出洞口向著遠處S形前進。雖然古天成很欽佩東哥這種獨自引開敵人的壯舉，只不過他忽略了敵人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堅定，他們知道自己的目標，自然不會隨便更換。當然古天成也沒想到，東步衡遠比自己想象的重要，重要到敵人有了爭執(zhí)，有了分歧，以至于古天成有機會穿過了溶洞的最深處，來到了滿是白雪的山頂。
這里是風雪交加的山頂，往日在遠處看到的綿延土褐色上面的一抹白色，就像是大自然對這片土地寧靜的饋贈，為粗糙的沙漠戈壁點綴了一些溫柔。然而到了近前，尤其是奔跑了一整夜的古天成眼里，這片雪白就像是亮白色的利刃，一道一道切割分解著闖入這里的每一個生命。
古天成受了傷，幾道不知名的法術(shù)打中了后背，一絲絲魂力向著肺部滲透，古天成自身的魂力一半抵擋著風雪，一半護著肺部，即使這樣，古天成依舊有些喘不上氣。山頂很冷，也許是肺部的疲倦導(dǎo)致古天成也抽不出更多的力量維持身體的熱度，上次這么虛弱是什么時候來著，古天成記不清了，手腳，后背的酥麻一直蔓延到臉龐，這是身體能量缺失的警告，以至于回憶都是極其疲憊的事情。賣火柴的小女孩生前看到了許多幻想，古天成估摸著這也許不過是后人無聊的想象，當生命無法維持生存的時候，維持幻想都是一種奢望。古天成需要力量維持自己的判斷，所以不能在回憶這種事情陷入太多，他不需要從回憶中汲取力量，更何況這種唯心是汲取不到什么力量的，他只能向前走著，像行尸走肉，直到倒下，直到一片黑暗。
......
都說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古天成隱約中看到的黑暗并不純粹，所以大概現(xiàn)在還不是黎明前吧，古天成這樣想著，想要掙扎著睜眼站起，頭很暈，每一次試圖睜眼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胸腔在劇烈的抖動，顯然古天成的身體還不愿意放棄，生命明明很脆弱，有時候又很頑固，即使被折磨得很慘，卻總是想看看，看看這世間的風，這陽光，這雪，這刺骨的寒冷。漸漸古天成發(fā)現(xiàn)自己在飄，忍著大腦缺氧的惡心和幾乎停止的思維，古天成睜開了幾次眼，自己被抬在擔架上，沒有多余的精力思索敵友，古天成眼前又是一陣黑暗。
......
時間的流逝很奇怪，很快又很慢，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加速，又在你漫不經(jīng)心的時候停下。最先恢復(fù)的往往都是身體，其次可能才是知覺，我們是被身體支配的傀儡，關(guān)乎性命的時候總要做出些讓步，古天成的身體恢復(fù)了些，思維也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修復(fù)，所以回憶總是跳轉(zhuǎn)不停，很像某個意外關(guān)閉的電腦，總是要亂七八糟的磁盤修復(fù)。
......
可能秦嵐的故事比較精彩些，所以古天成最先想起的是秦嵐的故事。
“你的故事總該不會是從一個從前有一個女孩開始吧？”古天成打擾秦嵐的興致起來倒是很不留情。
“故事很古老，我記得不清，至于從哪里開始，你猜？”
古天成不敢不猜，所以很敷衍。“從掉下懸崖開始？”
“不對?！?p> “那從某個孤兒開始？”
“不是！”
古天成不用猜了，遭受了毒打，毒打的次數(shù)太多，以至于古天成已經(jīng)有些習慣了，有了些亂七八糟的屬性。
風很大，也是在一座山上，倒是沒有那么冷，古天成依著山的輪廓依稀能看到幾個熟悉的昏迷的身影。偷偷瞄了一眼，微風撩起頭發(fā)的秦嵐的側(cè)臉還是熟悉的模樣，古天成揉了揉腰，不自然笑了下，耳根有些微發(fā)紅，心跳有些快，仿佛從記憶里來到了現(xiàn)實。
......
古天成醒了，身體很糟糕，高溫炙烤著喉嚨，臉頰，身體上卻是莫名的寒冷，當然最冷的情況是，眼前都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氣息。在生存堪憂的小獸眼里，陌生即意味著敵人，古天成雖不是小獸，但他們卻一定是敵人。身體依舊很虛弱，他們沒有完全治好自己的打算，發(fā)熱的身體像是回光返照，燃燒著最后的力量。
古天成的目光并沒有在眼前的五人身上停留太久，打量起周圍，這是一個自然的山洞，外面也還是一片雪白，他們并沒有走出這座山，眼前是一個小氣爐噴著火，看來他們裝備倒是準備得齊全。他們穿著登山服，包裹得很嚴實，古天成只能從眉宇間大致判斷年齡，卻是無法確認身份。
“秦嵐在哪里？”
提問很干脆，并沒有拖泥帶水的打算。古天成本來沒有多少力氣，加之抗拒，便是沉默了。他們顯然沒有多少時間，那便會很沒有耐心，直接注射了藥劑，手法很粗糙，胳膊在虛弱下有些麻木，但還是感覺到了刺痛。一股暖流順著胳膊、血液似乎喚醒了細胞的所有活力，在盡情釋放著自己的能量，最終匯入大腦，大腦也似乎活躍了起來，有些飄飄然，五顏六色的回憶在眼前隨著劇烈的心臟跳動，要跳出來，連帶了眼前陌生之人似乎都有些可愛。
“秦嵐在哪里？”
聲音很遠，充滿信任，古天成的心情莫名愉悅，有種日光下海邊舒展的輕松，仿佛之前的疲累、虛弱統(tǒng)統(tǒng)不存在了，只有生命的味道悄無聲息，像是一道美食讓人欲罷不能。
“她?。 惫盘斐珊吡艘宦?，嘴角帶著微笑。
陌生的五人組對視一眼，處在興奮狀態(tài)下的古天成能清晰聽到他們的心跳緩緩加快，很有節(jié)奏。只不過為首之人的應(yīng)激手環(huán)隨之而裂開，古天成陰險的拳風疊加魂力擊碎了護身的寶貝，拳風掀起了陌生人的帽子還有圍巾，露出了一張不解驚訝的臉，中年，方臉，和學(xué)校門口的保安大叔有幾分相似，古天成并沒有多少時間端詳，隨即翻滾幾個躲閃避開了打來的要害，硬抗了幾下從洞口的雪坡滾了下去，隨即便是爆發(fā)后的虛弱，力量如暴雨前的狂風突然安靜，而后便沒有知覺了。
古天成想起秦嵐的故事，也是從這樣一個雪山開始，而自己的故事，大概率卻會從這樣的一個雪山結(jié)束，古天成的思索并沒有維持多長時間，或許已經(jīng)被死亡結(jié)束，或許馬上結(jié)束。
......
“那是個絕佳的埋骨之地，很冷，她的肉體會保存很長的時間，埋在雪里，沒有陽光的打擾，也不沾染泥土的污濁，很多人便會忘記她，直到永遠也不存在了...”
“那不是很黑。”
“死亡便是無，便是沒有，便是黑暗，難不成你真的相信有天堂？”
“那倒沒有，后來呢？”
古天成或許不是個很好的聽眾，但還算是個有耐心的聽眾。
“后來，沒那么黑暗了，有了光?！?p> “果然主角光環(huán)，是不是要開始一路開掛了？”
古天成果然不是一個好聽眾，秦嵐的拳頭吱吱作響。再度安靜下來的時候，古天成揉著腰，開始了屢戰(zhàn)屢敗后的安靜期。
“有人救了她，那時候她躲避了很多追殺，變得很強，也很多疑和脆弱，她只相信自己，所以很長時間沒有話。
“那時候他在山上搭了一個小屋，尋了一個火爐，每天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烤火，尤其是在這樣寒冷無人的地方。
“他很強，強到他們在那里住了很久，也沒有人來過，他可能也很孤獨，所以很喜歡講話，喜歡講故事。
“他是誰？”古天成果然又按耐不住了，可能‘他她’的代稱有些燒古天成的腦細胞，秦嵐看著明顯沒救的頭腦簡單的古天成，忍住了把他扔下山的打算，不過隨即她又輕笑了一聲，古天成看著笑容有些忐忑，有些恍惚，有些腦細胞死亡的頭痛。
......
很疼，知覺恢復(fù)后身體很聽話的向大腦匯報了情況，哪里都疼，古天成神經(jīng)被刀割著，古天成只是來得及皺眉，便又被大腦切斷了和身體的聯(lián)系，為了避免古天成疼得崩潰，大腦選擇了最合適的處理措施，于是故事便又能繼續(xù)了。
......
這回記憶回到了營地，許是剛才清醒的片刻有些熟悉的聲音傳遞到了古天成這里，是誰的聲音，便是從誰的記憶開始，大腦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總是逮到哪里，便從哪里開始。
......
張翻翻雖然個子不高，不過氣勢是不錯的，張翻翻的第一節(jié)課是在基地的力境訓(xùn)練室。這里是地下，很大很空曠，腳步的聲音慢慢被吞沒又慢慢得反彈回來，像是怪獸逼近的腳步，地下又相對涼爽一些，古天成初下來時候差點一身雞皮疙瘩。力境訓(xùn)練室有一條跑道，起始階段是縱橫交錯的鋼絲繩，雜亂地繞過三段高墻，而后是兩座更高的高墻夾著的通道，通道地面插著高低不一的三指粗細的木樁，通道的高墻上是零星的橫桿和凸起的拳頭大小的小石塊，也有突然擋住視線的各種障礙，和天花板連在了一起，最后便是長長的水池，每段大概百米的樣子。古天成對自己的觀察很滿意，想起楊教員的關(guān)于環(huán)境觀察的教導(dǎo)，古天成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一個不但合格而且優(yōu)秀的學(xué)生。
“你的力境速度、力量這個年紀還算不錯了，我就直接教你進階的內(nèi)容。看好了，我給你演示一遍。”
張翻翻一路狂奔，踩著鋼絲繩跳躍閃爍過了三段高墻，然后拉住橫桿在不同的角度旋轉(zhuǎn)翻滾，然后蹬著墻壁的石塊來回跳躍穿過一個個障礙，最終踩著水池一路奔跑到了盡頭，隨即又原路折返了回來，速度很快，以至于古天成都沒來得及想一些形容詞。
“怎么樣？”
不得不說，古天成目前的力量還不足以支撐他完成這些，即使他用意境的眼光看到了張翻翻每一個發(fā)力的要點，自己還是無法做到。于是古天成給出了張大師最喜歡的大拇指。
“厲害，張大師！”
張大師很受用，有些找回場子的飄飄然，“那我剛才像什么？”
“像什么？”
“對”
古天成仔細回想了一下，像一頭橫沖直撞的公牛這種形容顯然行不通，今天回去應(yīng)是免不了被圍毆，于是古天成折中了一下。
“像脫殼穿甲彈？”
張翻翻雖然蠻力，卻是武器專家，名副其實的專家。順手朝著古天成的腦門就是一巴掌。
“錯！”
古天成忍氣吞聲，不想留下一個欺師滅祖的名聲。
“像火箭彈？”
古天成試探地問，又是一巴掌，古天成的怒氣值加一
“難不成是洲際導(dǎo)彈？”
這回沒有挨巴掌，“有幾分接近?！?p> 古天成雖然順著武器大師的思路一連好幾個答案，不過顯然不對，張翻翻一臉恨鐵不成鋼。古天成被鄙視了，小宇宙要控制不住了。
不過張大師還是心善，最終給出了答案。
“是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