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我曉得你對郡主情義重，又心直口快……”紅衣小聲勸道，“可你現(xiàn)在是郡主身邊一等一的人，一言一行都關(guān)乎到郡主，做事萬不可依著從前的性子了。”
紅衣眉心蹙起，聲音陡地高起來：“桂風(fēng)，我不明白，這般隱忍就是對阿宛好么？你沒聽見方才那幾個蹄子滿嘴胡說，難道我倆就這么聽著，讓阿宛受她們埋汰？！”
“紅衣……”桂風(fēng)眸中掠過幾許無奈，輕聲道：“這些天我常在外面照應(yīng)，這種話聽了不少。話是難聽，可咱們又能如何？蕓蕓眾口你管不住的，倒不如佯做不知，莫要多事。”
紅衣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未及答言，院外已泱泱進來三五丫環(huán)，揚聲道：“趙娘娘說，庫里珊瑚珠串取一副來，要賜給舅小姐的，快著點兒！”說著轉(zhuǎn)身，正瞧見紅衣桂風(fēng)兩個，為首大丫環(huán)嘴角一撇，慢慢走過來微一頷首：“紅衣啊，自你得志后還是頭一次見呢，倒越發(fā)精神了，不愧是跟著郡主的人。”
紅衣眸中顯有不喜，斜瞥一眼硬聲回道：“是司云??？你在趙娘娘房中五六年了吧，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守著灑掃傳話的位子，可見是個有耐性、做實事的?！?p> 司云面色微紅，挑眉笑道：“我自然笨嘴拙舌，不會巴結(jié)主子上趕著討好，哪比得了紅衣姑娘，小郡主身邊一等紅人。聽說去年秋時小郡主害病，連史奶奶都罰了銀子，獨你一人免去罪責(zé)，多大的恩典！”
“娘娘的恩典，好壞咱們都是要受著的。”
紅衣淡淡說了一句，轉(zhuǎn)過身去再不多言。司云微睱雙眸，眼中蓄滿忿意，上前一步壓低嗓音道：“紅衣，現(xiàn)今人人都說小郡主自受封以來三天兩頭患病，怕是福薄受不住這等榮恩，你可聽見過？”
紅衣猛地一扭頭道：“聽見又怎樣？那起小人自己不得志，嫉恨別人，也只能過過嘴癮罷了！”
司云只是笑，掃一圈周遭丫環(huán)們道：“我聽著可是蠻有道理的。細想想，小郡主剛一攀上蕭家便大病一場；奉王妃娘娘之命進香又抱恙數(shù)日；得皇上特許進趟明鑒閣，回來就倒下——不是福薄是什么？想來這郡主榮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穩(wěn)妥的。再這么下去，遲早耗——”
一聲脆響，桂風(fēng)慌忙按住紅衣再要揚起的手急聲道：“紅衣，算了……”
“司云姐姐！”“云姑娘！”一陣驚呼，眾人齊齊瞠目轉(zhuǎn)向紅衣，只見她唇角掛著冷笑，睨著一臉憤然的司云怒叱道：“一個灑掃婢女也敢妄議郡主，我竟不知你哪來的膽量！這一巴掌就是提醒你，什么該說，什么想都不能想！”
“——我是趙娘娘院中的人！”
“那也是二等丫頭，我難道打不得？！”紅衣冷聲喝道，目光一一巡視著丫環(huán)們的臉?！靶】ぶ魃矸葑鹳F，豈容你們亂嚼舌根！莫說司云你，就是與我一般的姑娘，說得難聽了我也絕不手軟！”
“噯呦姑娘們，好好的怎么鬧起來了？”陪著取藥的媳婦已經(jīng)回轉(zhuǎn)，早聽見院中吵嚷，忙趕上來賠笑向紅衣道：“紅姑娘，從前您好歹也和司云姑娘是舊識，動起手來……多不好看哪？”
紅衣狠狠瞪著立在眾丫環(huán)身后的司云：“怕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因私廢公，我做不出來！”
“若是司云果真犯上在先，紅衣姑娘出手懲戒也無可厚非。”虞嬤嬤一旁淡聲道。她靜觀紅衣的憤怒、司云的怨惱、桂風(fēng)的默然，以及其余諸人的或不忿或不屑，對方才的一幕已心中了然。“須知為圖一時快意做的事、說的話，到頭都得自己擔(dān)著。只是大年下的，小郡主又病著，姑娘們也收聲著些，若鬧到娘娘面前就不好了。紅衣姑娘，藥材都齊了，帶回去給老鐘大人瞧瞧，堪用便用。老身還要回去給王爺復(fù)命，先行一步?！?p> 桂風(fēng)垂眸應(yīng)下，輕扯紅衣，帶著四個小嬛匆匆離開?；氐轿髟簴|廂房擱置下藥匣，見紅衣仍是怒氣未消，不由嘆口氣：“紅衣，你今天……實在太沖動了些。”
“桂風(fēng)，你早就知道這些渾話?！奔t衣旋身忿忿道?！芭匀艘簿土T了，你不該裝聾作??！當(dāng)日咱們相互扶持的情誼，難道阿宛身份一變，也就跟著沒了么？”
“紅衣，你與小郡主的情義遠比我深，所以如此維護我也懂，只是……”桂風(fēng)輕撫著桌上木匣，“她如今不再是那個恭順守禮的小宛，而是越王府云韶郡主。她要保持郡主威儀，又要寬仁大度，小心行事免得落下話柄。你身為小郡主的臂膀，一舉一動更得當(dāng)心……”見紅衣若有所思，她又勸道：“你素來聰敏，當(dāng)知高處寒涼，萬事過猶不及啊……”
“我明白了，不就是少生事么。你也知道我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阿宛該醒了，我去看看。”
“紅衣！——那些閑話，不必教小郡主知道?！?p> “我懂?！奔t衣?lián)]揮手，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