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買個狗籠子。
這樣,欣欣到了新家也能有住的地方了。
第一次網(wǎng)上買東西是買手機,那么貴的手機都直接買了。
是因為我需要。
可現(xiàn)在,我挑來挑去都挑不好一個籠子。
如果要把欣欣帶去新家,那小一點的籠子或是拎包都行。
抱,是不敢抱了,不單單是覺得它身上不干凈,雖說這不是它的錯,可我連摸它的勇氣都沒了,要摸,也是隔著一張紙巾。
早就有什么東西發(fā)生了改變。
也許,是對它的喜歡。
帶去了,沒有一個大點的籠子,讓狗跑來跑去也不行,會把新家弄臟的,既然去了那邊,就要把它當(dāng)寵物狗養(yǎng)才行。
我想好好愛它。
狗糧給它吃過幾次,是三姑姑帶來給它吃的,它沒吃過,吃幾顆就開心地?fù)u尾巴。
它膽小,也聰明。
買點尿墊放家里,它也會在上面方便。
問題是要給它打針驅(qū)蟲,洗澡也要定時洗干凈,不然還是會有蟲生出來吧。
爺爺奶奶年紀(jì)大了,自己洗澡都要小心翼翼。
還要給狗洗澡?
也是件累人的事情。
況且,欣欣也不喜歡洗澡,爺爺給它在河里洗過澡,它怕水,發(fā)著抖,一上岸就瘋狂抖著身上的水。
不怪它。
畢竟,爺爺是直接把它扔在近岸邊的水里,它扒拉兩下才能挨著邊。
這么害怕,也就難得洗一次。
蟲子也就變多了。
它還是和那個時候一樣,矮矮胖胖的,也許是年紀(jì)大了,瘦了,我也不記得它有多少歲了,五六歲,還是七八歲,它的眼睛還是那么清澈的感覺。
只是如今,它動不動就要扭頭咬著身上的皮毛,那里藏著很多會咬它的小蟲子。
我去一次爺爺奶奶家,媽媽都會讓我趕緊換衣服洗澡,不要把跳蚤帶回來。
我的積蓄只夠維持我這一年的吃喝,可我又放不下它。
我既想要買一個舒適的窩給它,又不想花太多的錢。
籠子的事遲遲沒有決定下來。
我總覺得搬家還早。
快遞,兩三天就能到,真要搬家了,真想把欣欣帶去新家,總會有辦法的,旁邊也有養(yǎng)狗的人,找他們借一個也行。
奶奶也想過把欣欣帶去新家,可想了想還是決定送人。
爺爺不舍得,卻也不會出錢給欣欣打針驅(qū)蟲,帶去寵物店洗澡。
“到了那邊,還會讓你這么養(yǎng)狗?欣欣膽小,讓它出去也不會出去,到時候養(yǎng)在家里,要出去,牽出去走走也行的,問題是,你現(xiàn)在也走不動路了,養(yǎng)在家里就要當(dāng)寵物狗養(yǎng)的。”
“欣欣,欣欣?!睜敔敽爸佬赖拿郑檬直橙嗔巳嗨男∧X袋。
一如從前。
爺爺不是怕手臟,是怕指甲劃傷它,老人手上,腳上都是厚實的灰指甲,不好剪,得找人修理。
它抬起頭微瞇著眼,絲毫不知道等待它的會是什么樣的命運。
“欣欣也命苦?!蹦棠陶f,“要送人也沒人要,只能放出去自生自滅了?!?p> “可以帶去的。”爺爺這時候說話了。
“帶去當(dāng)然可以帶去,你這么喜歡你抱著去都可以,叫你叫個搬家公司的車子也不肯,現(xiàn)在音音一趟一趟把我們的東西送到新家那邊去,她是新車,欣欣坐上去至少也要弄個籠子來?!?p> “我用舊衣服包包就行了?!?p> “舊衣服?你包完以后會舍得扔的?”
爺爺沒說話。
奶奶也坐下來冷靜一下。
“要么,送給阿三了。”爺爺忽然想到三姑姑養(yǎng)過很多狗,也是喜歡欣欣的,可以把狗送給她。
奶奶搖搖頭:“她養(yǎng)的都是品種狗,欣欣是土狗,她不要的,要是欣欣弄得干凈點,打針這種都弄好了,給她還有可能要,真要說她不養(yǎng),我們就丟掉了,那她也就要養(yǎng)了?!?p> “那,問問阿三?!?p> “問什么?阿三現(xiàn)在都不來?!?p> “阿三的旅館不知道開得怎么樣了?!?p> “你把好好一個家弄得這么臟,阿三是不會來的。”
“搬了新家,阿三應(yīng)該會來,再忙也要抽空來看看我們?!睜敔斪灶欁哉f著。
奶奶也就不說了。
老媽上班賣衣服的地方新開了一家珠寶店,原本的衣服店生意不景氣轉(zhuǎn)讓了,這珠寶店開在這,大家也說開不長。
剛開業(yè),活動自然少不了。
發(fā)朋友圈就可以抽獎領(lǐng)東西,也不需要點贊滿多少,只是發(fā)一下朋友圈。
“你跟我一起去,發(fā)了再刪掉就行了,我也不想讓別人看到我朋友圈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p> 可是我不想出門。
幾番爭吵之后,老媽說:“你以后就去和你爺爺奶奶住,我也不管你做什么了?!?p> 如果是這樣,那我希望那邊有兩個衛(wèi)生間,只要有兩個就好了。
潔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回來了。
我還是跟媽媽出了門,看著她先加珠寶店的微信,然后點這個點那個發(fā)朋友圈,她聽不明白,店員就拿過去弄。
我害怕會因此被群發(fā)消息,甚至是損失錢財,當(dāng)然,后者的可能性比較小,但前者可能性極大。
老媽拿回手機的時候,就看到店員群發(fā)了珠寶店開業(yè)促銷的消息,好在沒有什么重要的領(lǐng)導(dǎo)之類的,不然,貪這小利,可失了大禮了。
她抽到了一個滿多少減多少的項鏈購買機會,可惜這店沒早開,不然送給航寶寶的禮物就能在這買了。
“你也要參與嗎?”店員問我。
我不想把我的東西給出去,剛才說的從微信公眾號上下載東西發(fā)朋友圈什么的,我也沒聽清,
“你也弄一下么,不是蠻好的。”老媽在一旁說,“抽不到我這個,抽點別的也好的。”
都是沒什么用的東西。
我要自己發(fā),店員又給拿了過去,我就盯著看,看她要群發(fā)消息,雖然也沒幾個好友,還是把手機拿了回來。
抽了保溫杯。
家里還有放著生灰的。
這個,也拿回去陪著原來的那個一起生灰去吧。
這樣,原來那個也不會孤獨了。
拿了保溫杯,跟著她進(jìn)去挑項鏈,出了幾十塊還是一百多塊,買了一條小的項鏈,銀的,不值錢,按原價買,差不多也就這么點。
她怎么就不長記性。
超市買東西,也有抽獎,抽中了個二等獎,興高采烈去領(lǐng)獎,也是花幾十塊就能買一個什么純種的玉佩,還都有證書的,搞得是像模像樣的,但一看就知道,幾塊錢一個也能買到了。
服務(wù)員還在那一個勁介紹,來了另外一個人,還是相同的話術(shù)。
多的,也說不來,索性讓我們自己先挑著。
那回沒上當(dāng),因為詢問的一會功夫,就來了好幾個中二等獎的人。
這回,卻是主動上當(dāng)。
“我也正好想買條銀的項鏈,沒有這個活動,我也想買的,稍微便宜一點也好的,帶點銀的好的,去去晦氣。”
我才不信這個。
“原來那條呢?”我問。
“臟了,洗不干凈?!崩蠇屨f。
“哦?!蔽乙膊恢涝趺醋屌K掉的銀重新變干凈,她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上網(wǎng)搜一搜。
恐慌的情緒又開始找上門,手機被拿出去一會,也就是注冊個會員發(fā)個朋友圈的時間,我卻懷疑,被裝上了病毒軟件。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我手機里的錢或是資料會全部消失。
這是幾乎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我清楚這點。
可我的腦袋卻在反復(fù)提醒,哪怕概率再低,倒霉起來,還是會有這種事發(fā)生,關(guān)鍵是,發(fā)生在一個人身上,那么,當(dāng)這個人說出有這回事的時候,誰會相信呢?
我明白,我是害怕被針對。
于是我只能勸說自己,即便是被下了病毒,那么多來抽獎的人都會一起中招,我本來是不想來的,是老媽非要拉著我來的,真要論對錯,錯也不是我,那就行了。
比起失去錢財,我更在乎對錯。
可原先,我并不是那么在意這些的一個人。
如果壓根沒有在手機上裝病毒這種事,那我就有錯,是我把人想得太壞。
我不該聽她的。
不來,就沒那么多事了。
可,能不來嗎?
抽獎拿來的保溫杯,簡單看了看,甚至連盒子也懶得扔,直接被我放起來了。
再有下回,我一定要堅持住,不管她說什么,我不想來,就不來了。
來一趟,平添煩惱。
隔壁樓有戶人家要結(jié)婚了,離我們這棟樓很近,擺了一個半圓形的充氣招牌,路過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有喜事。
地上滿是結(jié)婚時要用的彩帶,亮晶晶,踩一腳,還會飛起來。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打掃干凈。
不過,真踩到了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回來換身衣服洗下澡就好了。
沒錯,就好了。
下樓時,我還看到,墻上有發(fā)光的小點碎屑。
墻皮已經(jīng)發(fā)黃脫落,樓梯間也都有掉落下來的白灰。
舊了。
只希望我走的時候,不要掉。
老媽怕臟東西踩進(jìn)家,準(zhǔn)備把樓梯間打掃一下,她決定只打掃這最底下的樓梯,往上的,按理也該打掃一下,不然樓上的人家踩到了,上去的時候是沒事,等下來,又會踩臟下面的樓梯,我們同樣會把這臟東西帶回家。
可要打掃這么多層樓梯,她也累。
每次提起,似乎都在等著我說:“媽,我去掃,你坐著就好了。”
我才不會這么說,知道,卻不說,故意氣她的。
回來就穿拖鞋了,球鞋踩臟了就臟了,就放在門口,既然會臟,那就讓它一直臟著。
實在不行了,再洗一下。
唉。
她嘆氣,看見臟心里就難受。
她準(zhǔn)備出門了。
樓梯間卻傳出了掃樓梯的聲音,開門一看,是對門的老太婆在彎著個背在打掃,老媽出去聊了幾句,仿佛找到了知己,幫著掃了兩層樓后回來了,剩對門的一個人繼續(xù)掃剩下的。
干凈了幾天,又臟了。
不過,終于要修路了,門前的這條路實在是太擠,劃了停車位,只要停了車,車子再想過就得貼著大門過去。
原本花錢裝的大門就顯得特別礙眼,恨不得能給拆了。
畢竟,一直關(guān)著也不方便,但凡出去就要帶大門鑰匙。
這大門的鎖也半壞不壞的,還是一直開著比較好,可風(fēng)大又會吹上,只好找塊石頭擋著,如此一來,可以給車子走的路又窄一些。
車子輪胎被磚頭扎爆,也是很有可能發(fā)生的一件事。
好在要修路了。
先拆旁邊的綠化帶,再把路面翻起來,一股臭水溝的味道撲鼻而來,可能修路是次要,最主要的還是鋪水管。
這里路面積水也很嚴(yán)重。
暴雨的時候,家門口都是無處下腳,只要敢下去,等著回去換鞋子吧。
修,修了也好。
恰好又遇上了下雨天,畢竟這修路也不是幾天就能修好的,挑了好時間也難免擋不住這天就想下點小雨,更臭了,一種泥土夾雜著雨水的腥臭味,比起廁所里能熏人眼睛的臭味,也是不相上下。
能不出門,還是不出門好。
幾個月不出門卻又不可能,主要還是外賣送不進(jìn)來了。
因為施工,有些地方給攔了起來,外賣員不熟悉這里就找不到路,只能在路邊停著,打電話讓下來取。
為拿個外賣,踩了一鞋子泥濘,蟲子低飛,直往鼻子里鉆,這一天糟糕透了。
我不想再出門了,甚至外賣也不想叫了。
我開始在家里燒大雜燴面。
番茄,雞蛋,蘑菇,油面筋,有點剩菜一塊倒進(jìn)去煮,煮爛一點,挺好吃。
這些菜哪來的?
有時候是老媽帶回來的,有時候是我們一起去附近賣生鮮蔬菜的超市買的。
為了專心學(xué)習(xí),老媽也跟著我一起吃起我煮的大雜燴面條。
“這樣吃吃還是好吃的?!彼f。
我也這么覺得。
雖說以前她說這是豬食。
“你要是會燒飯,你這個時候就能燒給我吃了?!彼忠@么說了。
我直接說:“你想吃什么。”
“你會燒?”她持懷疑態(tài)度,“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練過了?”
怎么可能。
她的懷疑非常正確。
我笑著說:“我給你叫外賣啊,大不了出去拿一下。”
“還是算了,你出去了,回來又要多洗一雙鞋了?!?p> “你放著,等多穿幾遍再洗,不行嗎?”
“不行?!崩蠇尨髦坨R看著書,一邊看一邊念叨著,還一邊抄寫一邊和我說,“我有潔癖,你也知道的?!?p> 嗯,那我這算不算遺傳?
“這段時間外面修路,都是灰還是好的,都是泥,這幾天還下雨,盡量少出去,知道嗎?”
“知道?!?p> “你爺爺想搬了沒有?”
“我再去問問。”
“回來記得把衣服褲子換了,不要直接一屁股就坐到沙發(fā)上去?!?p> “知道了。”
去了爺爺奶奶家。
奶奶說起爺爺走丟那回,下著雨,晚回來一點就要被淋濕了,那可是暴雨,好在回來了。
只是摔了一跤,撿了根樹枝當(dāng)拐杖,慢慢問路走回來了。
回來了還要繼續(xù)搬水下樓。
十桶。
奶奶伸出兩個食指交疊在一起:“整整十桶,這房子這漏,那也漏,不下雨還好,一下雨都是水,就這,你爺爺還不肯搬?!?p> “還有多少東西要搬過去?”我問。
奶奶說:“也不多了,真要搬去,放音音車?yán)镆卜诺孟拢偌由衔覀儍蓚€,坐得下,最主要是你們爺爺,我沒關(guān)系的,坐三輪車都好過去的?!?p> “現(xiàn)在三輪車也少了?!?p> “是少了,那天我在路邊等了半天也沒有一輛,真是,沒有三輪車,叫我們這些老的怎么辦?”
“現(xiàn)在都是手機上打車了,以后你要出來,我們打車出去好了?!?p> “不用,我也想去辦張公交卡了,說老年人坐公交車啊,是免費的,就是我還坐不來?!?p> “那邊是有公交車站的,到時候一起坐幾遍就知道了?!?p> “嗯?!蹦棠逃终f起別的,是我早就聽到過幾次的話,“那次你們爺爺走丟,我也擔(dān)心的,萬一下暴雨,他回不來,我不要急死的,你知道你們?nèi)霉谜f什么?”
“說什么?”
奶奶停頓一下,蓄力伸出手,對著面前發(fā)火道:“誰讓你們當(dāng)初不看好的?!?p> 別有所指。
“說來說去都是錢的事,要是我和你爺爺有錢,有個幾百萬,一個人分個幾十萬就好了?!蹦棠淌涞?。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
真到那時,也不會如此簡單。
奶奶又說起別的:“你爺爺錢包掉了,你知道嗎?錢包里有200多塊,他又心疼死了,要我說,命還有,就燒高香了,還有還有,上次說金戒指不見了,后來又在樓上找到了?!?p> 這些事好像聽過很多遍了,以至于演化出了不同版本,我甚至記得,金戒指被貓或是被老鼠叼走過。
不重要了。
“找到了就好?!蔽艺f。
“搬是可以搬了,等過兩天不下雨了,把你們爺爺抬去也要讓他過去了,知道是知道的,錢也給了,這里要拆的,他還是想多住兩天,住就住了,等他午睡起來,我這次一定要和他說清楚,他呢,還念叨著那把藤椅子。”
“不是帶去一把了。”
“還有一把,他也想帶去,放在文榮那邊,他想去拿,又怕大佬說他。”
“說什么?”
“還能說什么?早就和他說過了,說房子是傳下來的,阿三說要我們賣掉買二手房的時候,他和阿三也吵過的,說怎么不和大家商量一下,賣掉老房子,買二手房,有這個道理?”奶奶說著說著還算有些欣慰,“這點,大佬還是清楚的,阿三叫我們把錢都給她保管,讓我們住她那邊去,我們也沒和他說,他知道了,又要找上門去吵架了?!?p> “去阿三家不行的,她們家也是一個衛(wèi)生間,過不了多久她也要嫌棄的,我是沒有積蓄的,現(xiàn)在你們不讀書了,能省出一點,也就吃吃飯,我一個人也經(jīng)常去買肯德基,去下館子的?!闭f到這,奶奶抹了一下嘴巴,笑了起來。
很快,又不笑了。
“你們爺爺也沒多少積蓄,但還是有點的,他就是不想寫遺囑,阿三會讓他住下去?他想得美?!?p> “阿四倒是會照顧人,她自己也有女兒在讀書要照顧,不行不行,她也離婚了,一個人不容易,阿五也離婚了,阿三也離了,大塊頭也賭錢,你知不知道?阿三哪有你們媽媽這么好,不還,一分都不幫他還,直接踢出去?!?p> 三姑姑也一樣命苦,愛錢愛寵物也是自然的。
因為沒有誰可以信任。
“就阿二過得好,她家是去過的,以前去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唉,要是有個大老板能幫你爸爸把錢還清,能東山再起就好了?!?p> 不可能了。
老爸也就是一個普通人,扶持他也不會帶來什么超高的收益。
期待英雄的出現(xiàn),不如期待彩票中獎來得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