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判官看著沉默許久的敖遨,覺得今天的他安靜的不尋常。
“崔府君…你生前跟他是不是特別好?”敖遨還是說出了這個問題。
判官盯著祁幸遠去的背影,說道:“他不是魏徵?!薄八?,你一直把他記在心里?”敖遨神情有些難過,心里有些發(fā)酸。
“自然?!迸泄僬J真說道,“他當年風采,歷久彌新。生平能有知己如此,已經(jīng)足矣。”
“那我呢?”敖遨突然問到,“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樣的?”
“說不清?!迸泄倏此芫茫o靜說道:“越靠近,越不安。”
“不安?崔府君你很怕我?”敖遨有些傻眼,這什么情況?
“不是…”判官不知從何說起,多次事實證明,自己不能與活人走得太近。
“那你在怕什么?”敖遨連忙問到。
判官欲言又止,終而只平靜說道:“不早了,我先回地府?!迸泄賯秀皭澋哪幼尠藉蹧]忍心繼續(xù)問下去,看著判官漸行漸遠的背影,敖遨仍然追了上去。
回到地府沒多久,判官按部就班地審訊新到的鬼魂,習慣了每到這個時候就不見閻羅王蹤跡。
敖遨就靜靜地坐在天子殿門口的臺階上,時不時扭頭看認真做事的判官,不由托腮靜觀,看著看著,就連臉上也慢慢浮現(xiàn)欣慰滿足的笑意。
當初第一次來地府時,一眼看到伏案筆錄的判官,當場就被他認真莊重、做事一絲不茍的樣子吸引了,就覺得他很可靠,事實也果然如此。
突然瞥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往閻羅殿溜去,定睛一看,這不正是剛回來的閻羅王嗎?
看了眼沉靜做事的判官,敖遨躡手躡腳跑到了閻羅王身后,正準備嚇他,誰知閻羅王十分靈敏先轉身對敖遨做了個鬼臉,并趕在他叫出聲前及時捂住了他的嘴。
“噓…被判兒發(fā)現(xiàn)我又要被他念叨了?!遍惲_王見敖遨鎮(zhèn)定下來,這才松了手。
“閻羅大人,你為什么每天都溜出去,把事都丟給崔府君做?”敖遨好奇中也有點為判官抱不平。
閻羅王無奈攤攤手道:“每天相同的事讓你循環(huán)百萬年,你膩不膩?既然有判兒,那我當然可以偷偷懶了?!?p> 留意到敖遨心中有事而不開心的樣子,閻羅王一拍他的肩,說道:“咋滴,小老弟,上去一趟就愁成這樣?你這樣會變得跟牛頭馬面一樣丑的?!?p> 面對閻羅王的打趣,敖遨無奈一笑,似乎被點醒,看著閻羅王問道:“閻羅大人,崔府君生前是什么樣的你知道嗎?”
閻羅王明白他的意思,反問道:“咋不知,我親自挑選的,怎么會不知?”話鋒一轉,笑看敖遨試探問道:“怎么,想知道?那你想辦法賄賂我,我高興了就告訴你?!?p> 閻羅王故意裝作十分正經(jīng)的模樣,敖遨卻不吃這套,笑道:“我要是賄賂你,崔府君以后都不會理我了,所以不可能的?!?p> 閻羅王皺眉思索道:“說的也是,判兒不喜歡,咱換一個…我在天子殿放了一壇半的酒,你幫我拿過來。拿到了我就告訴你,這買賣劃算,你肯定不會后悔的!”
“但是…崔府君還在天子殿審鬼魂呢…我不好打擾他?!卑藉塾行殡y。
閻羅王認同般點點頭,說道:“說的也是…算了,先告訴你也成,唉,我果然不適合做買賣…”一邊搖頭一邊嘆氣,說著走向送鬼魂的黃泉路。
“閻羅大人?”敖遨懷疑他弄錯了,怎么往黃泉路走。
“快跟上。”閻羅王催促了一句,敖遨忙點頭立馬跟了過去。
站在黃泉路邊緣,看著面前的忘川河,敖遨不知閻羅王是什么用意。
“這河里,裝著所有來過地府的鬼魂們的記憶,你的崔府君也不例外,當然,這里唯獨沒有我的,嘿嘿?!遍惲_王本塑造出莊嚴沉重的氣氛瞬間被破壞。
“你是龍…應該不怕水噢?!遍惲_王沒頭沒尾突然說道,不等敖遨反應過來,閻羅王手中金光一現(xiàn),拍在了敖遨的背上,順帶直接將他拍進了河里。
不等敖遨說話,只聽”咕咚咕咚”的冒泡聲,敖遨已經(jīng)沉入了河底,河面也水平如鏡,不見一絲異動。
耳邊傳來陣陣風聲,敖遨摸索著周圍,空無一物,自己不是掉進忘川河里了嗎,納悶中,敖遨試著睜開雙眼,眼前突然一亮,刺眼的光芒散去后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
目光被一對年過半百的夫婦吸引,二人衣著普通,但面相和善老實,看著二人匆匆走進城中的廟宇中祭拜,雖然相隔很遠,但清楚聽到夫婦燒香求子。
這夜,天空一片澄凈,明月高懸。夫婦房屋屋頂金光閃爍,天降仙盒。
第二天醒來,婦人看著床頭的仙盒,很是震驚,對她丈夫說道:“昨晚我做了一個夢,一個仙童來道喜。捧的就是這個仙盒?!?p> 二人互相一描述,居然發(fā)現(xiàn)二人做了相同的夢,打開仙盒一看,果然有一對美玉,二人根據(jù)指示,用兩個荷包將其分別裝起,一人攜帶一個,白天裝在身上,夜里放置枕頭下,一日也不敢懈怠。
沒過多久,婦人果然有了身孕,十月懷胎后,順利誕下一美如仙玉的男嬰,因孩子來源于這對玉佩,便取名為”玨”。
男孩生來聰慧,天生懂星象演算通陰陽,明理懂事,讓父母十分省心。其父對這兒子很是喜愛,盡管家境并不殷實,對孩子的教育也從未落下。
男孩也很努力爭氣,早早念書,束發(fā)之年便已熟讀四書五經(jīng),趕上國內(nèi)科舉進士科的改革,一路順利通入殿試榮登甲榜,任太子府監(jiān)。
因帝王好大喜功,一心追求建功立業(yè),且窮奢極欲、用法殘暴,導致朝堂怨聲載道、民不聊生。崔玨勸諫無果,心灰意冷中便辭官回鄉(xiāng)。
回到家鄉(xiāng)的崔玨,依然盡心幫助百姓,以自己之所能造福一方,算卦、觀風水、驅邪祟,無一落下。
恰逢時局動蕩,不年后,幼帝王朝被其表叔公取代,新朝誕生。
一封來自京都的書信將崔玨再次引入朝堂仕途,正是輔佐當朝太子的魏徵,昔年同窗好友。
信中勸導:新朝不穩(wěn),時局混亂,希望崔玨入朝相助,幫新帝匡正天下,造福百姓。
話語間言辭懇切,語重心長,不乏自己對更朝換代的心得體驗與真知灼見。崔玨念及往日情義,以及對新帝懷有希望,便告別鄉(xiāng)親,重新入仕。
新帝對此人在民間舉措也略有耳聞,又有能人魏徵推舉,新帝便將崔玨暫留朝堂,共定國是。
朝局穩(wěn)定后,開國功臣紛紛封侯,有功之士賜官分田自不在話下,其中不免有自恃功高驕橫跋扈的元勛,恐傷人心以及情誼,新帝在百官面前也不便過重呵責。
一日,崔玨前往集市記錄百姓生計,目睹功高之官橫行市里、醉酒后欺男霸女的行徑,當即上前勸止,指責其過,對方見他不過一介文官,絲毫不放在眼里,舉止更為荒唐,猶如下馬威一般燒了人家酒樓,并威脅示意弄死他堪比殺蟻。
崔玨當天上達奏折,第二天朝堂之上,在魏徵協(xié)助下成功彈劾此官,而魏徵明悟圣意,巧舌如簧駁回部分大臣求情,讓新帝順水推舟將其暗調(diào),并沒收了兵權。
自此一事后,新帝對這個不畏強權堅持正義的年輕人深有好感,多次有提攜之意。
而崔玨與魏徵對政事歷史的見解,很多不謀而合,感嘆相見恨晚,便八方叩拜結為兄弟、奉為知己。魏徵賞識其品性純凈正直不隨波逐流,崔玨敬其懷國家大義、為百姓謀福之心。
一日,新帝與百官共商前朝亡國之帝的謚號,唯獨一人還遲遲未定,便下朝留與眾官討議,次日再做定奪。
崔玨與魏徵相聚,談論到此事,念及當年前朝為官的光景,崔玨有些唏噓感嘆,對魏徵道:“楊氏追求功業(yè),想做千古一帝,但法政嚴苛,忽略了百姓是否能承其重。如今看來,他廣修運河,對當代也大有裨益;完善科舉制度,也是寒門之福?!?p> “依夢之所見,他應留與何字?”魏徵笑問。
崔玨沉思良久,慎重說道:“‘明’字即可?!?p> 魏徵聞言,不由爽朗大笑,頗有看對人的驕傲,眉眼中的笑意似乎是對他的肯定:“我便知你會如此,楊氏罪在當代,功卻延綿千秋,他過于英雄主義,殘暴卻不昏庸。若他早死幾年,也會是一代明君了?!?p> 崔玨眼眸明亮,二人果真想到一起去了。
魏徵嘆飲一口酒,對崔玨說道:“不過,如今新帝登位,明日朝堂之上,勿要多言?!?p> 崔玨沉默許久,其中道理他自然知道,新帝起兵初期,誓應“廢昏立明”的旗號,定不會給楊氏一個體面的謚號。
糜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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