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修羅場

　　姜道一聽安逸說完自己的猜想，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未曾想過安逸竟然能發(fā)現(xiàn)這么多細(xì)節(jié)，單單從那些小小的事情之中。

　　“安大人分析的很對?！?p>　　他不得不承認(rèn)，安逸的這些猜想，幾乎完全對的上號。

　　安逸深吸一口氣，望著姜道一，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姜大夫到底為何而殺人？我不信你教授妙玄的醫(yī)德自己會記不得?！?p>　　他依舊記得當(dāng)時(shí)在雛鳳軒內(nèi)姜道一教妙玄的醫(yī)者仁心，他從目前的線索完全找不到姜道一殺人的動機(jī)。

　　如果僅僅是因?yàn)樗牡絹泶碳ち怂乃幚韺W(xué)研究，可是殺戮在他來到這個(gè)世界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姜道一有一次摸空了自己的胡須，略微有些尷尬，但是卻沒有一個(gè)人笑話他。

　　他扯下頭上的一撮白發(fā)，微笑的問到：“安大人知道我多少歲了嗎？”

　　問的問題很莫名其妙，貌似與安逸所提的問題一點(diǎn)都沾不上邊，但安逸看著姜道一年輕的臉龐，覺得他可能屬于鶴發(fā)童顏那種保養(yǎng)的很好的醫(yī)師。

　　“知天命？”

　　姜道一搖了搖手指，還是那副不溫不怒的微笑。

　　“安大人猜錯(cuò)了，我距而立之年都尚有三年……”

　　他的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皆有所變化，變?yōu)榱艘环N震驚，而立之年都還未到，怎會滿頭白發(fā)？

　　姜道一不溫不怒逐漸有了一絲變化，“不僅如此，我的壽命與大人一樣，只有數(shù)月之久了?！?p>　　講到這里，安逸恍然大悟，姜大夫這是自己得了不治之癥，才鋌而走險(xiǎn)走上這條不歸路的？

　　可是，作為一個(gè)醫(yī)者，為何會違背醫(yī)德，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反倒去剝奪他人的生命！

　　姜道一的笑容逐漸迷茫，望著月光像是迷失了方向。

　　“我自幼便跟著師傅行醫(yī)救人，從小到大，治了不知多少人的病，救了不知多少人的命，可正當(dāng)我風(fēng)華正茂之時(shí)，上天竟然要收走我的生命？”

　　他的語氣愈發(fā)的激烈，他實(shí)在是想不通為什么會這樣，愈發(fā)癲狂。

　　“對于這蕓蕓眾生而言，我就是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啊，可是事到如今，竟然有人妄圖奪走屬于神的性命！”

　　“這，當(dāng)然不可能！”

　　姜道一的語氣逐漸平息，他知道自己剛剛言辭或許有些過激，但是，他覺得自己并沒有錯(cuò)。

　　“正在我苦于無救治之法的時(shí)候，那位大人找到了我，給了我一張丹方，我很慎重的考究了那張丹方，確有可行之處?！?p>　　安逸呢喃道：“七元解厄之血作藥引的福生無上丹？”

　　“沒錯(cuò)！”

　　姜道一從袖中拿出一個(gè)小玉瓶，晶瑩剔透，散發(fā)著縷縷霧氣，引人奪目。

　　他講玉瓶打開，一股充滿著血腥氣息的味道彌漫在船頭，玉瓶雖小，散發(fā)的味道卻很濃郁，每個(gè)人都能輕易的問到。

　　血腥氣息中帶著些許苦盡甘來的清香，姜道一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蓋上了玉瓶，笑道：“這就是安大人口中的福生無上丹了，怎么樣？聞起來是不是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玉瓶中裝的就是福生無上丹，丹成共七顆，藥引已經(jīng)放了六位，卻因?yàn)樯倭爽幑庵魉幰斐闪搜葰庀庵氐默F(xiàn)狀。

　　若是七味藥引齊全，姜道一可以確信，這福生無上丹散發(fā)的味道，絕不會是這樣苦盡甘來的感覺，而是中徹頭徹尾的誘人芳香。

　　“所以你就拿別人的命來換你的命？”

　　姜道一詭秘的一笑，不不不，他們是拿他們的血來拯救偉大的神的性命！

　　還有他們偉大的天子的命，這丹的初衷本就是魏忠賢為天子而制，交給姜道一煉丹不過是因?yàn)樗募妓嚫叱推鸬降溗畺|引的作用罷了。

　　他看著安逸皺起的眉頭笑道：“安大人莫要這樣皺著眉頭，要知道，老夫可是幫你求了一粒丹的，當(dāng)日在雛鳳軒所說的話依舊算數(shù)，你不也如約而至了嗎？”

　　安逸有些受不了姜道一這種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般的神明論。

　　可是，他的自救之路又何嘗不是如此？

　　覺醒靈種·饕餮的要求便是過得【貪】【嗔】【癡】三血，而他獲得的所有血都是通過殺人而得，盡管有時(shí)候是他情非所愿，或者說是意外之得。

　　可以說他們兩人出發(fā)的方向不一樣，但是最終的結(jié)果都一樣，拿別人的命換自己的命。

　　或許，這諸天世界本就是這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可能就是昆侖想要教給他的第一個(gè)行走諸天萬界的定理。

　　“這丹我不會要的，姜大夫，盡管你救過我。無論如何，我還是一名錦衣衛(wèi)，我還是應(yīng)該將你緝拿歸案?！?p>　　安逸凝視著姜道一，大拇指扣著月羽的刀柄冷聲道。

　　姜道一望著星夜哈哈大笑，仿佛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安大人，這世道本就如同修羅場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錦衣衛(wèi)又如何？就算是天子也不過是為了茍活，讓我殺人煉這福生無上丹活命。生命本就卑微，為什么不能活的輕松一點(diǎn)，硬要去追求所謂的正義凜然呢？”

　　這是他聽見的最荒唐的笑話，在這個(gè)世道，竟然有人指著錦衣衛(wèi)書寫著屬于理想化的俠義精神，你是超然物外的謫仙人嗎？

　　“雖然說起來可能會很繁瑣，姜大夫，我希望你理解我，我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這世道或許真的如同修羅場一般，但終究有人能夠執(zhí)行著不形同于修羅場一般的法則?！?p>　　他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任務(wù)，那個(gè)如同猴子一般的家伙的命在他的心中一樣的重要，正如衡于慮用自己的命換下翠娘的一般，這修羅場中總有人能夠超然于戰(zhàn)場法則之外，自得一方逍遙。

　　“你嗎？”

　　“你可以這么理解?！?p>　　姜道一原本的不溫不怒與癲狂紛紛沉寂，安逸帶給他的感覺自始而終，真的從未變過，依舊那么安靜，依舊那么飄逸。

　　浩浩乎如馮虛御風(fēng)，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dú)立，羽化而登仙，這世間怎么會有這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