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當(dāng)家拖著受傷的腿,看似緩慢,出斧的速度卻是異常迅猛。
江小白雙腿和雙手都已脫力,只能在地上打滾,地面上的血已浸濕了衣服和頭發(fā),此時的他就像一個泥人一樣,滾爬著。
趙一痕落到了地面,隨手撿起了散落在地面上斧子。
“嗡~”一聲,三當(dāng)家的斧子又提起了斧子,江小白又滾了起來,但身旁有一具尸體擋住了他的去路。
“嘿嘿……看你往哪里逃!”三當(dāng)家咧開嘴,露出了一排泛黃的牙,憤怒夾雜著快意的獰笑,斧子狠狠地砸向江小白。
江小白心急如焚,拼命地向尸體上爬,奈何尸體如一道無形的墻,始終爬不上,但此刻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挺起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向上爬。
“嗤……”斧子落下了,江小白也閉上了眼睛。
這時趙一痕的斧子也落了下來,“噗嗤……”一聲正中三當(dāng)家的手腕。
“啊……”三當(dāng)家慘叫一聲,聲音震蕩著整個宅院,那些女人們更是抱緊了被子,不敢再聽下去。
聽得最仔細(xì)的還是江小白,他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并未被斧子砍中,而斧子也在他腰間半寸處深入泥中。
江小白長舒了一口氣,暗叫好險。
三當(dāng)家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但最后緊要關(guān)頭卻不容小覷!
趙一痕又撿起一把斧子,向三當(dāng)家直沖而去,三當(dāng)家也聽到了旁邊有人來襲,將耳朵偏向趙一痕來的位置,身體卻一動不動。趙一痕暗叫不好,但身體已經(jīng)極速前進(jìn),很難停下。
突然斧頭從三當(dāng)家手里扔了出去,撕裂空氣,發(fā)出一陣“嗡”聲。
趙一痕駭然,眼看斧子就要劈中自己的頭了,他立即拿起剛撿的斧子向前擋去。
“當(dāng)……”
趙一痕雖擋下了斧子,但自己還是被斧子上的力量震飛了出去,左半邊身體重重地砸向了地面,疼得趙一痕喘不過來氣。
“嘿嘿嘿……老子說過,就憑你們還想殺老子!簡直癡人說夢!”
三當(dāng)家將另外一個斧子撿了起來,現(xiàn)在他只有一只手,另一只還緊握斧子,他將那只手丟在一邊。
拿著斧子,拖著腿,向江小白走去。
江小白看著他的模樣,像極了被餓壞的老乞丐,漫步蹣跚地尋找著食物。
他嘆了一口氣,他是神醫(yī),自然知道他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支撐他站起來的完全是憤怒,但無論這口氣消沒消,他都撐不長多久。
江小白爬了起來,他剛剛只是脫力,并非是失去行動,現(xiàn)在他自然能站起來。
手拿起寒水刀,指著三當(dāng)家道:“若非作惡多端,我也不愿與你這種武學(xué)奇才動手!”
三當(dāng)家冷笑著,怒視著,卻發(fā)不出一句話。
“嗤……”
刀從脖子切開,緩緩地滑了下來,“嘭”一聲掉在地上,身體還保持著攻擊的狀態(tài)。
江小白又癱坐在了地上。
大仇報一半,想笑又笑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尤其是看到三當(dāng)家的身體依然屹立不倒,讓他覺得更加悲涼。
自己殺了堰沙幫一百多口人,若他不死,那他會對自己不死不休,若自己不死,同樣也是。這便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無量天尊,善哉!善哉!”
東方諭站在一邊對著這滿院的死尸吟了道號,似是超度又似悲嘆。
江小白道:“你知道我為何非要滅他們滿門嗎?”
東方諭仰天長嘆道:“這件事與貧道無關(guān)!”
他已經(jīng)做好了長伴青燈,用余生都來懺悔的打算,這一晚太罪惡了!
趙一痕此時也爬了起來,走到江小白面前,攙起了他,又收起寒水刀道:“我有好酒!”
一句好酒,本是無所相干的話,此時東方諭聽得卻口干舌燥,他沒喝過酒,但卻聽說只要心中有苦,喝一杯絕對通暢,他覺得此時正是他面臨有生以來最大痛苦,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需要去試試。
他們?nèi)硕茧x開了堰沙幫,翻墻進(jìn)了青羊觀,這里才是他們最好的去處。
三問道長看著三人一身血跡,并沒有說什么,拿出了他最寶貴的跌打損傷藥給他們抹上了。
他拍了拍滿手的藥,坐在一邊,又拿來了幾件衣服,丟給了他們道:“湊合穿吧!”
趙一痕無言,江小白無言,東方諭更是無語,因為他給的三件衣服都是酒氣,很顯然是三問道長之前穿過的,而且很久沒有洗了!
三問道長見狀,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裝作惱怒的模樣道:“現(xiàn)在你們是殺人犯,要有殺人犯的覺悟!一身血腥味,很容易被查出來的!”
一路走來,他們都很小心,不敢留下半點(diǎn)痕跡,三問說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卻不能不遮掩住他懶的毛病。三人皺著眉頭就這樣極不情愿地?fù)Q上了這又臭又刺鼻地臟衣服,
“哎,這才對嘛!”
三問看著這三人穿的衣服,很是得意!他仿佛對他們殺人的事很不在意一般,不過他發(fā)現(xiàn)三人中有個小道士,他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東方諭感覺到面前的道長可以將他的罪行看穿一樣,他開始局促不安起來。
三問道長笑道:“呵呵……很好!”
東方諭有些不解,這一句很好從何而來?他想問卻不敢問,但從三問那油膩而又粗糙的臉上卻可以看出,那不僅僅是魚肉葷腥導(dǎo)致的,更多的則是看透世間百態(tài)而顯露出來的,他的道法絕對不低于青城山上的幾大長老!
三問道長沒有再說話,而是看了江小白的傷,有些嘆道:“內(nèi)傷還好,只是外傷……”
江小白微笑道:“無妨,這是我的看家本事!”
隨后他看向趙一痕,有些不好意思道:“還麻煩趙兄幫忙跑一趟?!?p> 趙一痕卻不高興了,冷聲道:“自己去!”
“我……”江小白似乎知道自己矯情了,清咳了一聲,隨即喝道:“讓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廢話!”
“好嘞!”趙一痕拍了拍屁股,二話不說走了出去。
江小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有些濕潤,他不僅是自己朋友,更是兄弟,剛剛一前一后的反差,看似滑稽得像個不罵就不走的賤樣,其實是在嫌棄自己跟他太見外。自己相互對罵,才覺得更交心,這就是男人之間的感情!
得此兄弟,夫復(fù)何求!
三問道長笑道:“真是妙?。 ?p> 江小白知道,他在說什么,不僅僅是說趙一痕對他的友情,還有今晚并肩作戰(zhàn)殺人的事,苦笑道:“把他也拖下了水!”
三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切命中注定的,該來的總會來的!”
江小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紛爭不出意外的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已經(jīng)想好該怎么向趙一痕交待了,從此江湖之事,他真的不想再插手了!
他看向東方諭,這個小道士,雖只是個巡山的,但一身輕功和武功都不弱,至少要在自己之上,但閱歷明顯少了很多,他嘆道:““你應(yīng)該知道了,我就是那個江湖人稱的神醫(yī)江小白,集仁義與大德于一身的神醫(yī),而現(xiàn)在卻血洗了堰沙幫,我想你一定有很多想問的或者想說的?!?p> 東方諭眨了眨眼睛,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該問什么,又該說什么,堰沙宅院里的慘狀,讓他陷入了恐慌之中,腦子里就像一團(tuán)漿糊,渾渾噩噩。
江小白道:“這要從五年前說起,五年前宣撫使李大人帶著堰沙幫一把火燒了隱村,隱村住的不是孤兒就是矜寡老人,他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卻被那大火燒的干凈。”
“小孤兒被燒焦了,老人剛逃出門外,就被燒地五臟俱熟,也有幸存者逃了出來,卻被那些斧子火火砍死,那些人無不張大嘴,若是你在場,就一定會聽到他們凄慘而又痛苦地呼救,就一定會感受到他們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境地,他們都是毫無反抗之力的老幼病殘的人啊,你說,那些人為什么要那么對他們!他們是不是喪心病狂!是不是毫無人性!簡直就是畜生!”
“而我?guī)煾?,也在隱村,他是隱村的創(chuàng)立者,將他一生的積蓄都用在了隱村,只是因為我是宣撫使夫人的前夫,他便去隱村殺我們,我逃了一劫,但我?guī)煾竻s被殺了,不過他也中了我?guī)煾秆兄频亩荆F(xiàn)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卻還想殺我!那樹林里的堰沙幫就是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