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在我說這件事之前,你要保持絕對冷靜,別腦袋一熱就沖了出去。在這種狀態(tài)下,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小狗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安斯年面前。
根據(jù)愛因斯坦相對論,光速是宇宙的理論極限速度,是無法到達且不可超越的。但是,從唯心的層面來講,思想的速度遠勝于光的速度,我們的一個念頭就能迸發(fā)出數(shù)千種紛擾的想法,到達馬達加斯加需要一段時間,而做夢卻可以而讓你在一瞬之間完成環(huán)球旅行。
時間在夢境里是無用且垂死的星辰。
“什么意思?”安斯年有些緊張地看著眼前的它,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小狗這般嚴肅。
“嗯……”小狗沉吟片刻,輕聲道,“抬頭看看天空?!?p> 安斯年聞言朝著蔚藍的天空望去,現(xiàn)在是白晝,可天上卻亮起了一顆耀眼的星。這可不是什么太白晝見,安斯年睜大眼睛看著那顆白晝里的星,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那是什么?”
“帶電粒子束,安裝在學院衛(wèi)星上的定向能武器,也就是特斯拉的‘死光’,現(xiàn)在正在蓄能,鎖定目標是你前面的耶格爾?!毙」纺托慕忉尩?,“在特斯拉完成于1937年的《引力的動態(tài)理論》中就有提到,死光的主要目的是預防邪惡外星人的攻擊以及摧毀外太空的隕石,并非用來讓地球人之間互相殘殺?!?p> 安斯年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學院把耶格爾定位為邪惡外星人?”
“哎呀,差不多啦!超過50%的異化就不算人類了,這家伙還干掉了一個人。其實學院根本就沒指望你們能干掉耶格爾,所以早就準備好了自己的武器?!毙」诽桨菜鼓昙珙^,趴了下來,“先前耶格爾都在人類社會活動,這下好了,這里離最近的烏斯懷亞也有幾百海里,學院也沒了顧忌。你要怎么做呢?貿然上前可是無異于自殺?!?p> “耶格爾剛才說了,我是他的朋友吧,那就足夠了?!卑菜鼓険u了搖頭,輕聲道,“我的朋友不多,朋友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p> “你沒辦法阻止那道死光,你會死的,沒有必要為一個認識不久的家伙拼命?!毙」诽蛄颂蜃ψ樱J真道,“小孩子才有權利任性,大人做事是無法不計后果的。你現(xiàn)在是成年人了,你必須為你所做的事情負責。就算我可以幫你,但你要想清后果?!?p> “你之前和我提過《我是傳奇》這部電影,可是你知道最令我難過的是什么嗎?是全世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只剩下男主自己一個人,陪伴他的只有一條叫Sam的忠誠的狗?!卑菜鼓臧@道,“直到Sam感染了病毒,他抱著它,他唱歌給它聽,卻只能絕望地看它脫毛,眼珠子逐漸灰暗,牙齒變得尖利,嗚咽討好的聲音變成了渴望嘶咬的聲音。對此,他只能無能為力。最終,他親手勒死了自己的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p> “所以啊,無能為力的感覺一直都不好,我現(xiàn)在有了點力量,所以我想試試。你說我會死?我不這么認為,因為我還有你。我沒辦法阻止死光,但你有,你會幫我的吧?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死了,不是你說的嗎?活著,也讓別人活著。這不是一道你死我亡的選擇題,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卑菜鼓甑吐曊f道。
他的聲音很輕,可他的聲音把他帶回了現(xiàn)實。他將鹿圓放在耶格爾先前塑造出來的泥柱平臺之上,甚至來不及解釋就在鹿圓一臉詫異的目光中飛了出去。
這一次,他飛得比任何一次都快。
這一次,他飛得比任何一次都穩(wěn)。
“特斯拉的死光武器?!”鹿圓抬頭望著安斯年卻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光亮,慌忙喊道,“安斯年你瘋了!快回來??!”
安斯年回頭看了鹿圓一眼,他的眼睛閃爍著淡淡的藍光,冷靜得像一只伺機而動的雄獅。
這一次和之前不同,他不是頭腦一熱就沖了出去,他是深思熟慮之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對于外人,重要的是結果,但對于安斯年來說,重要的是過程。他只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不違背本心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鹿圓的表情說明了一件事,至少她也不知道學院的后手,這意味著她沒有一邊陪著自己演戲一邊欺騙自己。
真好。
安斯年的身體驟然加速,空氣中留下陣陣氣爆聲,那是由于安斯年的速度超越了音速,即使是聲音也追不上他。冷冽的空氣同他高速行進的身體產(chǎn)生摩擦,如同飛機一般在碧藍的空中留下一條淡白的尾焰,這一幕美得令人啞口無言,像一閃而逝的流星。
他毅然決然出擊,像一個殺伐果斷的將軍,不給別人任何拒絕的時間。
“你這是吃定我了?”小狗愣了一下,隨后猖狂大笑,“我當然有辦法解決啦,我不是要你承擔死亡的后果,我的意思是你這么做是在和學院作對?!?p> 現(xiàn)實中并沒有這么一只小狗,安斯年的肩膀上空空如也,可狗的聲音卻在他的腦海內回響。
安斯年沒有回答它,心里卻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站在兩點中心,靜靜看著天空中,白晝的星光芒愈盛,一道無可匹敵的光柱自天幕垂下。
時間仿佛在此定格,望著天空面目絕望而猙獰的耶格爾,趴在他肩膀上陷入美夢之中的瓦倫蒂娜,還有回過神來大聲呼喊的鹿圓。世界仿佛失去了自己的聲響,一切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想要保護朋友,就要足夠強大。”
“我明白?!?p> “如果一階不夠分量支撐,那就二階好了。”
“只要你能做得到?!?p> “那就一起站起來吧?!?p> “好?!?p> 就在這時,一段激昂悲愴而震撼人心的鋼琴曲在安斯年的耳邊想起。
是貝多芬的《命運》。
這是第一樂章,用恩格斯的話來說,那是一種“完全的絕望的悲哀”,那是一種“憂傷的痛苦”。
生命是脆弱的,我們總試圖與命運抗爭,但又不得不屈服于在命運的大手。盡管如此,我們依然不會放棄,因為人類的本性即是如此。
決不跪服,永不妥協(xié)。
對于此刻的眾人來說,死光就是死亡的命運。而現(xiàn)在,那個活在暴風雨之夜的男孩帶著他的狗站了起來,他們要扼住命運的喉嚨。
扼死命運,不是逃離死亡,而是成為死亡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