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為了培養(yǎng)莫鷥成為一個合格的死士,她的手法十分殘酷。
作為一個死士,一個為淮安王府賣命的殺手,暗衛(wèi),他的身份從來是見不得光的。
記得第一次教他武功。
那夜星河暗淡,是個極其沉郁的夜晚。
“你要記住,從今往后,你便是作為一個死士,死士的任務(wù)就是要為主人擋刀,為主人殺人,一旦任務(wù)失敗,你就只有死這一條路。”
他聽著,看著她的臉掩沒在月影交錯的夜色里。
“從今天起,你每天都要來這里練習(xí)刀法。你沒有根基,便只能從頭開始?!鳖櫱搴映槌霰拮?,眼神鋒利,接下來她就要開始對他進行極為嚴(yán)苛的訓(xùn)練。
那些夜晚,在昏沉的樹林里,總是傳來鞭子揮舞的悶響。
“你必須得快過我鞭子的速度,否則,你就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鳖櫱搴佑质且挥浿爻?。
那鞭子破風(fēng)而來,他躲避不及,挨上了。隨著在身上的悶響,他的肌膚微微泛著火熱的痛。
他下意識的用手去撫平傷痕,沒想到,她的鞭子又來了,根本不給他反應(yīng)的時機。
“動作快點,不要猶豫遲疑?!?p> 顧清河手上的力道不減反增。
如此,才能促進他更快的進步。
“好?!蹦冏プ∷罩袚]來的鞭子,腳下移動,躲了過去。
幾十次下來,他渾身已經(jīng)酸痛,就連立在那里都覺得全身發(fā)腫。
“你的速度還是太慢?;窗餐醺火B(yǎng)閑人!”顧清河倚在大樹下,收回鞭子,看著他累得倒在地上。
莫鷥的手抓住地上的草,揪了起來,望著深色的天,道:“我知道,下次我會做得更好?!?p> “你知道就好?!鳖櫱搴訌男渲衼G出一瓶傷藥給他。
他緊緊握在手里,眼中深沉。
她走時,說:“鞭子始終力量不夠,下次我用箭來訓(xùn)你,躲不過的話,你便沒命了?!?p> 他總是滿身傷痕,但他從來不吭一聲。因為,這就是死士的命運。
有時,他會偶爾抬頭看那天空,想起曾經(jīng)的時光和輝煌。
那是一個和平的年代,沒有戰(zhàn)爭,沒有流浪,他的親人還在。
他也會偶爾懷念一下那時。
自從未因奪回身體,便成了如今羌國的茯苓公主。吃住都有人照料,她想喝水,只需對宮女吩咐一聲,好不愉快,甚至比在天上做神仙好,至少,她可以有人伺候著。只是,唯一不好的就是沒什么自由。
蘭鸞殿站著的幾個宮女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她要出去的要求。當(dāng)她多次嘗試后,終于明白自己是被軟禁了。
雖是如此,但她現(xiàn)如今可不是普通的凡人,她是可以施法術(shù)的神仙。于是,她捏出一紙鶴,對紙鶴傳密音,將它施了追蹤術(shù)寄給荼翎了。
荼翎姍姍來遲,立在她的床頭,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不知拿了一本什么圖冊蓋在臉上。
他來立了有些時刻,久久不見她醒,于是輕咳了兩聲。
“陛下,你來了?”她醒來了,隨手去摸眼睛,把臉上的書扯了下來。荼翎撿起那冊子,卻見上面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東西。頓時,臉色有些不好。
“你這看的都是什么?”荼翎面容不善,沒好氣地說。
未因倒是很隨意地道:“這個嘛,是內(nèi)司拿來給我過目的,說是什么要我按照上面的學(xué)習(xí),說是將來去宣國用得上?!?p> 荼翎見她如此模樣,倒是憋不住笑了出聲,頓了頓,問:“你可知為何?”
“為何???”
“淮安王向羌國皇帝進言,也就是你凡間的爹,將你嫁到宣國?!陛濒岵患膊恍斓呐c她說來聽,“近日來三國鼎立之勢有瓦解的趨勢,齊國想吞并羌國,宣國向羌國聯(lián)盟,羌國也愿意與宣過聯(lián)手殲滅齊國。而這樁婚事,便是籌碼和條件?!?p> “怪不得那死皇帝將我日日軟禁。這下怎么辦?我還是個身名清白的小仙啊,怎么能……怎么能嫁給宣國的皇帝?”未因愁容漸起,思慮到未來,不由得擰起眉頭。
“并非宣國皇帝,而是宣國太子?!彼m正她。
“陛下,你可要幫我啊,是你帶我來的,你一定要對小仙的終身大事負責(zé)啊!”未因抓住他的袖口,泛出眼淚,汪汪的眼睛凝視著他。
荼翎扯開被她抓住的袖子,正了正色,道:“我如何為你負責(zé)?你不要亂說話,如今你也是神仙,有何可怕的?”
“可你不是說,不能擅自修改命數(shù)的嗎?萬一我改了,招來更大的麻煩可怎么辦?”未因不滿他的說法,與他爭辯。
“你若是不出嫁,那顧清河便要出嫁,如此一來,還怎么讓她與莫鷥一世圓滿?”荼翎倒是平靜理智的給她講道理,“你權(quán)且應(yīng)付著,怨氣消散,你在凡間的命數(shù)也就結(jié)束了?!?p> “當(dāng)真?”未因頓時露出一絲笑容,“是我誤會了?!?p> “不日,那宣國太子便要來,你可先于他周旋著?!?p> “我知道了,也就是說我這會只能乖乖待在這王宮里了?!蔽匆驀@了口氣,本還想讓他帶她出去游玩一番人間的?,F(xiàn)下是不可能了,于是她又再嘆了嘆氣,道:“陛下出去時,可否給我?guī)┰挶咀觼恚课以谶@宮里著實無聊?!?p> 荼翎卻還佇立著不走,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像有話要說。她抬頭看他,問:“陛下,你還有何事?”
“我還有一事要問你?!陛濒嵊行┆q豫,耳朵竟然還紅了紅,“你不是慣會些風(fēng)花雪月的事嗎?有什么法子能讓顧清河與莫鷥他們在一起?”
未因一愣,有些答不上來,只支支吾吾的搪塞他:“這個嘛,男女之事,講究的就是個兩情相悅嘛。”她其實理論一大堆,實踐經(jīng)驗卻還少得可憐。
但之前在他面前夸了口,自然不敢叫他看出了,小瞧了去。于是,清了清嗓子,胡謅道:“這兩人呢,只要給他們創(chuàng)造個機會讓他們能夠互訴衷腸,表白心跡就可以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成親,我們該回哪兒回哪兒?!?p> 說著,她心生一計,便拉下他的袖子,讓他俯耳傾聽。
羌國民俗風(fēng)情頗具特色,平時祭祀頗多,一月之中便有幾次大小祭祀,這與他們篤信巫術(shù)不無關(guān)系。
今日這花燈祭也是羌國最有特點的一種節(jié)日。
大小商鋪都推出最新的花燈,顏色鮮艷,風(fēng)格各異,夜晚來臨時,便將花燈掛滿了王城各條街,一時間燈火輝煌。連那護城河畔也掛滿了花燈。
人潮涌動,擠滿了王城,河畔多的是男女流連,放花燈祈禱。
“人真多?!蔽匆驀K嘖稱贊,“這里的花燈好美啊,唉,那個兔子舞也不錯,走,我們過去看看?!闭f著,便扯著荼翎的袖子往旁邊一人頭攢動的地方去。
荼翎礙于人多,也拿她無法,只好跟著她一起擠了進去。
“好!”周圍的人將表演的人圍在中間,大聲喝彩。未因也跟著拍手稱好,玩心大起,完全不顧旁邊臉色黑黑的荼翎。
“你莫要忘了,我們的正事。”荼翎將她拉到一旁。
“我知道,可這會他們還沒出來嘛,不急不急?!?p> “戌時,他們便會在護城河畔的橋頭相見,現(xiàn)在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陛濒嵴f。
“好吧,那現(xiàn)在過去吧?!?p> 今夜注定是個不寧靜的夜晚。
淮陽首富商宜來王城,而朝中大臣皆有招攬之心。因為那商宜不僅富可敵國,手中還掌握了軍火販賣的路子。
因此他來王城的消息,眾人皆是暗中關(guān)注。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成為了羌皇的心腹大患?;窗餐跸騺硇е矣诨适?,作為羌皇手中的利刃,自然是要為他分憂。而顧清河此次的任務(wù)便是要找到商宜,要么他交出軍火運送圖,要么他便死。
顧清河等在橋邊,她知道,莫鷥可以辦好這件事,她只需要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