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漸漸變冷,趙淳熙看著馬楚陽的師父,氣氛也變得十分冷淡,“是死是活,與你無關(guān)。至于他你沒有資格評價?!?p> 老頭兒暴跳如雷,“我沒有資格評價?月時門的掌門身死,喻家雙絕一齊消失,你知不知道一個宗門敗落的速度有多快?一天足矣。而漱玉君?不過是一個入了魔障,靠著新婚妻子的性命,用朱雀血飛升的無恥小人。”
“大師兄……”趙淳熙閉上眼睛,忍住眼底里面的情緒,“他手刃了符文月,你們說他弒母奪權(quán),他若是放縱符文月,你們說他為虎作倀,他這一輩子背負(fù)的罵名是你們這些享受過他福澤的人給予的。你捫心自問,倘若不是他殺了符文月,你現(xiàn)在還能活著現(xiàn)在這里詆毀他嗎?”
“……”師父一時間啞火了。
“至于飛升,他從來都沒有用過朱雀血?!?p> 師父吃驚地叫了出來,“不可能!如果沒有朱雀血他怎么可能壓制住心魔?”
趙淳熙按住胸口處的朱雀血,轉(zhuǎn)身便要趕往天凌門。
“你認(rèn)識嗎?”師父哼笑一聲。
趙淳熙僵住了,過了一千年,滄海桑田,她還真的找不到天凌門在什么地方。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guī)氵^去?!?p> “什么問題?”
師父對馬楚陽揮揮手,讓他走遠(yuǎn)點(diǎn),馬楚陽不樂意地靠到墻角的另一邊。
“你為什么不喜歡喻楚陽?我徒弟對你不好嗎?”
趙淳熙愣了一下,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也從來沒有想過。
喻楚陽對自己不好嗎?她看了遠(yuǎn)處的馬楚陽,正好撞上他的視線。
她一下子挪開眼睛,但眼神卻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她以前幻想過很多,想過和大師兄的種種,唯獨(dú)沒有想過喻楚陽。
有一種人他做的再好,再光芒萬丈,當(dāng)你遇到另一個人的時候,他所有的努力都變成了笑話,光芒也暗淡了。
為什么喜歡景祐?大概是少年在樹下對著自己張開雙臂,嘴角的笑溫柔了她整個歲月。
她不恨他,她只是覺得虧欠。
但她虧欠更多的是另一個少年,一個埋骨在無名之地的天才。
見到趙淳熙半天不說話,師父也猜到了答案,感嘆一下自己徒弟的一腔癡情,復(fù)而說:“以后不要再和他走那么近,他的情劫也應(yīng)當(dāng)結(jié)束了?!?p> 趙淳熙點(diǎn)點(diǎn)頭。
看著師父和趙淳熙要一起離開,竟然還想把自己丟在這里,頓時不開心了。
“你們帶上我啊?!彼m纏過來。
“絕對不可能?!睅煾刚f著。
“不行,我一定要去……”
他師父一個陣法就把他困住了,任憑他怎么發(fā)怒,也不可能放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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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慶元罕見地回家一趟,準(zhǔn)備上樓的時候卻看到了以前住在自己樓下的算命老頭子。
他以為他又遇上了什么麻煩,或者沒有錢之類的,就走上去喊了他一聲,“你怎么來了?要不要到我家看一看?”
老頭子也不客氣,跟著趙慶元就上樓了。
家里面只有趙元慶一個人,還有一只大狗。他看到哥哥就很吃驚了,再加上一個算命大爺,已經(jīng)不是吃驚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你怎么來了?”趙元慶驚喜地看著算命老頭。
算命老頭大大方方地往沙發(fā)上一坐,“你們這兩個臭小子現(xiàn)在過得很不錯嘛。”
趙元慶聽著這口氣有點(diǎn)不對,警惕地問:“你想干什么?”
算命老頭笑了笑,一雙眼睛罕見地很明亮,“我就問問你們,我算的有沒有錯?”
他這一說,倒是引起了趙慶元和趙元慶的深思?,F(xiàn)在回想起來,這個賤兮兮的老頭子好像每次算的都對。
“難不成你是什么玄學(xué)大師?”趙元慶又對自己說的話不自信,仔細(xì)地看了他一會,覺得這個老頭子還是像一個坑蒙拐騙的老頭子。
“趙淳熙呢?”老頭子問。
“你問這個干什么?”趙元慶反問。
老頭子眉頭一跳,無奈地嘆氣。
他的動作把趙元慶嚇了一跳,怎么就長吁短嘆起來了?
算命老頭從沙發(fā)上緩緩地起來,那雙一直都是精明市儈的眼睛里,突然迸發(fā)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光芒。
他盯著虛空,不知道再看什么,“還是逃不過去?!?p> 這句話讓趙家兄弟心頭一跳,怎么突然就開啟了神秘莫測的模式了?
“你一天別神神叨叨的了?!壁w元慶吐槽了一句。
本來以為他還要多待一會,沒想到他轉(zhuǎn)身就從家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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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祐滿身是血,身上白色的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樣了。他雙眼赤紅,嘴角掛著笑容,眼神已經(jīng)開始迷離恍惚了。
三師兄又看到了那日身穿喜服的大師兄,不過相比上次的心如死灰,這次的他好像明確地知道自己到底在為什么而戰(zhàn)斗。
程靈語用劍指著景祐,咬著牙說:“你說你喜歡我,我就饒你一命!”
景祐無視自己胸前的長劍,身體有些搖晃,眼神沒有聚焦的點(diǎn),他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
景祐的耳邊好像傳來了歌聲,從四面八方而來,他恍惚地看到了身穿嫁衣的趙淳熙向自己走過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yáng)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yáng)。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彼吐暤卣f,語調(diào)像是在唱歌,神情朦朧。
景祐看著山下的那條羊腸小路,是自己的錯覺嗎?他好像看到趙淳熙再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程靈語渾身顫抖,手掌似乎都要握不住長劍。
面前的這個人,萬分狼狽,但依舊不會屈服,依舊不會向自己低頭。
能讓他低頭的只有一個人,能讓他放下所有驕傲的也就只有一個人,其他人在他的眼里都如同草芥一般。
程靈語閉上了眼睛,長劍往前一刺。
宮闕極快地沖過來,擊在程靈語的劍上,讓她的劍往旁邊一歪,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景祐。
三師兄一眼就認(rèn)出了宮闕,再抬頭,就看到走過來的趙淳熙。
和以前的小師妹一模一樣,或許就是一個人。
看著趙淳熙過來,程靈語吹了一聲哨子,一直呆立在一邊的喻瑞陽終于出手,向趙淳熙沖過去。
趙淳熙閃開,一直在她身后的師父出手,一把擒住了喻瑞陽。
趁著這一會,趙淳熙落在景祐身邊。景祐早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躺在地上,睜著眼睛貪婪地看著趙淳熙。
“大師兄,你怎么這么狼狽???”趙淳熙說著就掉下淚來。
景祐伸手抓住趙淳熙,想和她說的話太多了,最終只是化成了一句話:“我不喜歡喝奶茶?!?p> 語氣里罕見地帶了一點(diǎn)任性的意味。
趙淳熙又哭又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從脖子里面把朱雀血拿了出來。
程靈語看到之后也不阻攔,冷冷地看著趙淳熙。朱雀血可以救他,可是同時,景祐就會直接飛升,加上他現(xiàn)在身體虛弱,恐怕連反抗都做不到。
走了一個也好,程靈語看著景祐,還是于心不忍。反正他走了,天凌門也就沒有了主心骨,也沒有可以反抗的人,就會是我的囊中之物。
朱雀血少了一些,但它浮在半空中還是散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不要給我……”景祐突然掙扎起來。
朱雀血滴下來,落在景祐的眼角,漸漸地滲下去。
紅光覆蓋了景祐的全身,這紅光沒有那種妖邪的感覺,反倒有一種莊嚴(yán)的感覺。
“我不要走,”景祐抓住趙淳熙的手,越抓越緊,那條路太長了,他不要一個人走下去。
天空上面仿佛被撕開,漏下一束光芒,照在景祐身上。又把趙淳熙彈開,趙淳熙想上前,最后還是停下來,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
“我不要走,我找了你一千年!”景祐掙扎地起來,像逃離光柱。
景祐的靈力現(xiàn)在就宛如沸騰的滾水,他身體作為一個容器已經(jīng)無法容納這些力量。
本來在幾百年前,他就可以離開凡間,但他硬生生地拖到現(xiàn)在。
景祐能夠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變輕,那光柱在把他帶里這片土地。他眼角的血液早就干透了,但他卻覺得那里滾燙的難受。
像是一滴淚落在上面。
趙淳熙看著他漸漸消失,像是結(jié)束了一場千年的孽緣,心里多了一種放松的感覺。
所有的人都回歸正軌,該飛升的飛升,該修煉的修煉,這所有的一切就由我自己了斷。
景祐終于消失不見,趙淳熙站起來,看著面前的女人。程靈語受傷不輕,但是面對趙淳熙,她并沒有害怕的意味。
“程師姐,到此結(jié)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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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祐眼睛再一次看清東西,映入眼里的景象就是那條看不見頭的天梯,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無名的地方延伸。
“你終于來了。”北音一看是景祐,就冒出來。
景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輕車熟路地想往外面走。當(dāng)他邁出第一步就再也動不了,那光柱從天梯上照下來,不依不饒地籠罩在他身上。
“我不能走。”景祐抓住北音的手,“你能不能幫我留在這里。”
景祐的聲音帶上了一點(diǎn)顫抖,他身體越來越輕,卻把北音當(dāng)成了最后一條救命稻草,狠狠地抓住她。
北音看著他眼角的血紅,拂開他的手。然后回身一拜,高聲道:“恭送道友,愿道友前程似錦?!?p> 景祐消失的最后一刻,北音才抬頭看他一眼,她的面前又冷清了下來,過了很久她才放下了自己的手。
原來還真的有傻子不愿意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