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等待
三月初的天,天氣已漸漸回暖,但是對于初初,對于狐族,卻正值寒冬!狐帝仙逝幾日后終是被昭告天下,有人痛哭,有人嘆息,有人追念,有人憎恨……
也有人慶幸,皇太女已立,狐族終于不會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對于狐族來說,實乃一件幸事!狐帝不喜奢華,葬禮并沒有大辦,最后由一眾大臣陪著初初將空棺材藏在了凌初的墓旁邊,只是,棺內(nèi)空空如也,誰也不知道罷了!群臣吏民無不贊頌先帝仁德,狐族終于平安度過了改朝換代,無犧牲,亦無流血!
初初已是狐族新帝,但因守喪之故,國中之事便交給了族中大臣商議處理。每日初初前半日守喪,后半日便躺在先狐帝凌心的榻上,臉上覆一塊手帕,不哭不笑,不吵不鬧,靜靜得仿佛沒這個人似的。木心萬分擔心,但看初初并沒有其他奇怪的舉動,只能多多注意!
初初不愿見外人,整個三月過完了,她還是一個人靜靜的,寂寞著,不說話,也不出門,木心越來越害怕,她在九溪山上陪伴了初初整整五百年,卻從未見過初初這般情景。
又等了三日,木心終是忍不住了,去找了忘機商量,因她看來,這忘機公子卻是能在初初面前說得上話的!
“現(xiàn)如今,只能等她自己想清楚,你好生伺候著,別讓她餓著,也別讓她胡鬧,等她自己想明白了,自然就出來了!”忘機這話講得合情合理,木心卻有些生氣,這忘機公子當真心狠!
木心無奈,又去見了蘇亦,蘇亦倒是個好脾氣的,隨她去看初初,仍舊沒見到人,蘇亦卻一直守在初初的房外,隨時聽著里面的一舉一動!木心看有人與自己一起分擔這份害怕,心下總算吃了一顆定心丸!
閑時,木心悄悄打量著蘇亦,確實是世間難得的好兒郎,又對初初如此上心,只可惜……
蘇亦靜靜地守在門外,閉目凝神:一會兒,初初在翻身;一會兒,初初在喝茶;一會兒,初初在寫字;一會兒,初初坐起來了;一會兒,初初打開了窗子;一會兒,初初呼吸綿長……蘇亦隨著初初的一舉一動,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淺笑,一會兒抿唇……臉色也是千變?nèi)f化!
蘇亦時常想起之前與初初相處的一點一滴,那時的她,雖無顯赫身份,卻自得常樂,如今的她什么都有了,卻失去了親人,也失去了快樂,叫他如何不憐惜?
木心又進去了一趟,卻拿出來好幾條濕帕子,想來,初初又哭了好久。以前的她,嬉笑怒罵皆在表面,如今,泣無聲,哭無痕,蘇亦心口,卻是一陣揪心的疼痛。木心轉(zhuǎn)身換了一壺茶送了進去,出來時拿著帕子去洗,卻沒有注意到,帕子竟少了一張……
蘇亦偶爾會與初初講些外面發(fā)生的事情,初初從來不應,蘇亦始終不懈地講著,因為他知道,哪怕她聽進去一點,也是好的……
“我大哥的兒子出生了,你也知道,鳳凰一族是卵生,得了一只金蛋,大家都說,這個孩兒怕是一只難得的金鳳,我父王也是十分看中這個孫兒,待破殼之日,我請你去看……”
“這次來涂山,我?guī)Я四阕钕矚g的青梅酒,勿離對你也甚是想念,說得空便來看你,過幾日,咱們好好喝一盅,定要不醉不歸……”
“這四月時節(jié),東海的荼靡山上可是萬分熱鬧,聽說山間遍布櫻花,粉嫩嫩的一片,格外出塵,而且,櫻花花期不長,我們?nèi)羰且p花,要快些了!”
“忘機最近忙于追暗器的事,所以沒有來看你,希望你心里不要介意,也不要怪他,他那個人,素來是做了十分,卻不講一分,亦或話語相沖,還會叫人誤解了他的意思,面冷心熱說得就是他……”
蘇亦一句一句講著,初初一句一句聽著,她知道蘇亦是為了讓自己從小姨仙逝的痛苦中走出來,他永遠是這么暖心。初初聽著蘇亦的講述,不知不覺已經(jīng)沉浸其中,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小姨也希望自己能做一個堅強的人,人間盡管如此多困苦磨難,仍有許多值得的人和事,何況,她從來不是一個人……
初初這一覺睡得很熟,眉目舒展,面帶微笑,她做了一個極好的夢,夢中娘親和小姨端坐在房內(nèi),為她一針一線縫制小小的衣服,娘親不時摸摸尚在腹中的初初,夢里還有爹爹,雖然看不清面龐,初初卻知道那個人就是爹爹,他扶著娘親在一片桃林中慢慢前行,娘親很幸?!?p> 醒來時,初初靜靜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心中一片坦然,娘親和小姨已經(jīng)去了,但她還有夢,夢里的所有人都很幸福,那么,初初想,自己也是幸福的,這種幸福,她可以永遠獨自享受!
整整一個月,初初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木心,我餓了!”
蘇亦與木心聽了心中大喜,初初終于客服了心中的障礙,想要吃東西,便意味著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活下去!木心喜極而泣,急忙去廚房親自下廚,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待飯食布好,初初請?zhí)K亦一起吃飯,蘇亦輕輕地夾起這道菜,又細細地挑選那道菜,一一放到初初碗中。
初初叫:“蘇亦?!?p> 蘇亦手中的筷子一頓,抬起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等待著下文。
“嗯……”初初想了想,輕輕說,“謝謝你!”
蘇亦直直地看著初初,眼底似有一絲憂傷,他卻掩飾得極好,“你我之間,永遠不說那個字!”
初初微微側(cè)頭,反應有些遲鈍,蘇亦再一次重申,“永遠不要講那個字!”
“好!”初初在蘇亦熾熱的目光下,鬼使神差地點頭答應了。
蘇亦聽完暗舒一口氣,接著為初初夾著她喜歡的菜,就這樣,一個人夾,一個人吃,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景象,好似他們之間,本該如此!
卻不料,屋外的忘機,靜靜地看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