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帶著那一群伙計,步履蹣跚地從城里走了回來,像一群逃難的災民。
楊峰從劉掌柜最里得知自己在牢里待了一個多月,而這一個多月里牢外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變化,至于有哪些變化,就掌柜并沒有說。
可是當他們這群人走到村口炭窯場的時候,他們終于知道了劉掌柜欲言又止的變化是什么了。原來人來人往的炭窯場,現(xiàn)在一個人都沒有,十六口炭窯也沒像之前那樣冒著滾滾濃煙,只有那一堆堆沒來得及被用來生產(chǎn)木炭的木柴和沒來得及賣出去的木炭。
“小庚子,你回來了?”一句熟悉的聲音從炭堆里里傳了出來。
楊峰往炭堆里看去,只見自己的父親,站在炭堆里,臉上,身上,手上全是黑乎乎的炭灰,仿佛就像木炭造的人一樣。楊峰心里難受極了,甚至比當年他的女神蒲柔跟他分手的時候還要難受。楊峰跑了過去,也不顧對方身上的污垢和異味,緊緊地抱住劉渤。
劉渤也伸出自己皺巴巴的手撫著兒子,兩行熱淚像用高壓水管沖擊大雨過后街道,臉上的炭灰露出兩道白杠,他一邊輕撫著楊峰的后背,一邊帶著哭腔輕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而楊峰身后的那群同樣被關了一個月的伙計們,無不觸景生情,紛紛向略顯冷清的村子里走去。
中午時分,楊峰洗了個熱水澡,他第一次覺得洗澡是一件無比舒服的事情,而且洗完澡,感覺自己身輕如燕,渾身輕松,他甚至還看了看自己那黑乎乎的洗澡水,居然心里還有點成就感。
洗完澡出來,劉渤已經(jīng)煮了一大鍋稀粥和兩盆炊餅,楊峰沒有客氣,上去就開始吃,劉渤看著兒子這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不少。
“小庚子!小庚子!”楊峰吃的正香,屋外又傳來了喊聲。
楊峰沒有理會,依然自顧自地吃著,其實他聽出了是誰在叫他,但是心里有一股氣,不愿意回答。
“劉伯好!”房門被推開,大林和小磊走進來。
“小庚子,你回來怎么不給我們說一聲???”大林還是像原來那樣大大咧咧地問著。
楊峰假裝沒聽見,繼續(xù)吃著。
“跟你說話呢?你進去還聾了?”大林絲毫察覺到楊峰的意思。
而一旁的小磊看到楊峰的樣子,心里已經(jīng)猜出來了,他拉了拉大林,走到楊峰面前,但是楊峰把臉別了過去。
“小庚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倆在你進大牢的時候,沒去救你,甚至沒去看你。但是你知道我們倆的難處嗎?”小磊有點激動。
“好了,別吵了,我來說吧!”門外又傳來一句蒼老而有力的聲音。
楊峰聽出來,這是杜正德的聲音,果然杜正德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大林連忙給他端了個凳子。
杜正德坐在凳子上,開始給楊峰訴說他們進去后的事情。
那天和往常一樣,大家都在炭窯上忙活,拉炭的拉炭,拉柴的拉柴,大家各司其職,雖然忙碌但是很充實。
可是天慢慢地黑了下來,當天去城里送炭的人還沒回來,平時他們都會在天黑之前回來。起初大家還以為是楊峰在城里應酬,所以回來的有點晚,可是當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大家意識到了不對,城門這個時候都關了,可他們還沒回來。
全村人都在村口焦急地等了一晚,第二天大林帶著幾個人進城去尋找他們,在城里轉了一天都沒有看到楊峰等人的蹤影,村里人沒有心思在生產(chǎn)炭了,青壯年都出去尋找他們。
連續(xù)找了好幾天,都沒有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他們發(fā)現(xiàn)城里士兵牽著他們村的驢車,他們才打聽到楊峰和其他村民被抓了。
這些村民都當了一輩子貧苦百姓,一看到是跟官府有關,就不敢再追問了。
大林和小磊知道楊峰認識一些當官的,還有城里的一個大掌柜的也和他稱兄道弟,可是他們卻沒有途徑接觸這些人,杜正德看到村子里亂了套了,計劃讓大林和小磊找人去救楊峰,然后其他村民繼續(xù)燒炭,賣炭。
但是他們尋的炭,一到城門口就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給攔住了,輕則辱罵,重則毆打,城門口的官兵也是沖眼不聞,而每天固定來運炭的士兵也不來了,久而久之村里的炭賣不出去,堆積的越來越多,杜正德只好暫停了生產(chǎn)。
最后找了許多人,才聯(lián)系上了國鴻樓的劉掌柜,劉掌柜這才找了吳迪,楊峰等人才被放了出來。
杜正德說完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后問道“聽說是因為你們聚眾鬧事被抓的?這事是真的嗎?”
楊峰放下了筷子,用手擦了擦嘴,看著大林他們,沉吟了一會兒,輕聲道:“被別人暗算了,吃了個啞巴虧。”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不說吧。我今天來的目的是商量一下,接下來我們還怎么辦?這倆人,什么都不懂!”杜正德說著,又瞪了大林和小磊一眼。
大林和小磊尷尬的低下頭。
“我們現(xiàn)在還剩什么?”楊峰認真的問道。
“還剩二百五十一兩銀子,四十萬斤木炭,六十萬斤木柴?!倍耪旅摽诙?。
“那我們先把這些木炭處理了吧!”楊峰說。
“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春了,沒人在燒炭取暖了,你的意思是扔掉??!贝罅直灸艿卣f。
“用掉!”楊峰斬釘截鐵地說。
“用掉?你是不在里面腦子被打傻了?”大林很驚奇地說。
“誰說天氣開春了,就用不到木炭了?我要你們看看我是怎么把這些木炭利用起來的?!睏罘逭玖似饋?,走到門口,朝炭窯的方向遠瞰,此時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新的計劃。
“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不管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干,我都盡力協(xié)助你。”杜正德很看好楊峰。
“小庚子,我們倆也跟著你干!你一定能東山再起的。”大林和小磊也跟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