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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東煙雨

二十四章

華東煙雨 倪二十 1876 2018-09-24 20:00:04

  原來,早在被劉夫人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就開始規(guī)劃自己未來的人生,正如她之前和我說的,好人家容不下一個窯姐,要養(yǎng)活自己絕非易事,所以從那時候她就開始存錢,知道劉夫人會把她送走,擔(dān)心劉夫人會要回劉老爺打賞的珠寶首飾和錢,所以那天我走后她就把珠寶還有錢都打包藏好,然后把那天戴在身上的珠寶首飾放在梳妝臺上。后來劉夫人來把她抓去藏香閣的時候果然搜了她的行李,結(jié)果是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搜到,僅僅拿走了梳妝臺上她留下來的珠釵首飾。

  回到藏香閣后小柔像是變了一個人,只要能賺錢,什么客人都接,她不再相信哪個男人能夠帶她跳出這個火坑,她需要錢,需要拼命的存錢,存下足夠她一生無憂的錢,然后自己贖身,靠著這些錢過下半輩子。

  本來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小柔之前所規(guī)劃的在進行,無論客人提多無理多奇怪的要求,她都盡力的在配合,別人搞不定,不敢伺候的客人她主動去伺候,慢慢的她就成了這藏香閣里地位僅次于頭牌牡丹的姑娘。但慢慢的事情開始和她預(yù)想的方向出現(xiàn)了偏差,偏差不在于錢不夠或是任何外在的原因,而是在于自己的內(nèi)心,她看著那些外表人五人六的,在外面也許也是一口仁義道德的人,看著那些穿著正派談吐斯文的人,看著那些外表忠厚的老實人,看著這世間形形色色的人,只要是來到這藏香閣,進到她的房間,都變成了同一種人,變成了聲色犬馬的禽獸。她開始覺得這世間的男人不過如此,這世道也不過如此,她自己也不過如此,她開始考慮贖身的事情,既然哪里都不過如此,既然自己也不過如此,既然人生都不過如此的骯臟不堪,那么在哪里腐爛又有什么重要的。

  可就在自己自暴自棄的時候,消失了很久的德寶出現(xiàn)了,德寶還是記憶中的德寶,看著這么一張干凈的清秀的臉,任誰都很難把他和爛賭鬼聯(lián)想到一起去,看著這張臉,就好像時光倒流,回到了還在沈府的時候,德寶告訴小柔,他已經(jīng)戒賭了,現(xiàn)在準(zhǔn)備在外面開一家糕點鋪,他意識到自己過去是太好高騖遠(yuǎn)了,現(xiàn)在還有六百塊錢沒有還掉,目前在一家小店當(dāng)伙計,老板待他不錯,等他存夠了錢把債還掉就買一個糕點鋪子,等到那個時候再把小柔贖出來。還說他必須拼命做工才能存夠錢,所以不能常來看她,讓她一定要等著,等著他存夠了錢來接她。

  時過境遷,小柔早已飽經(jīng)風(fēng)霜,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天真的小姑娘了,可她還是想要相信德寶的話,只有經(jīng)歷過無盡的黑暗的人才知道,在這世道,能保存一線希望是多么奢侈而又美妙的事情。

  小柔問德寶一共還剩下多少債,德寶告訴她是五百塊錢。五百塊錢對于小柔來說并不算小數(shù)字,可也算不上什么大錢,她在首飾盒里翻出一條水頭極佳的翡翠項鏈,一支中等大小的黃金發(fā)簪給德寶,讓他去當(dāng)鋪里當(dāng)了,并且告訴他應(yīng)該能值四百塊錢。

  小柔不是拿不出五百塊錢,她是故意的,她怕德寶覺得她現(xiàn)在有的是錢就無所顧忌的從走老路,把她當(dāng)做搖錢樹。送走德寶后,小柔告訴媽媽她今天開始只賣藝不賣身,媽媽知道小柔性格剛硬,必要時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逼她賣身無疑是刨碎香紅,加上小柔是沈府出來的,見慣了豪門大戶,所以行走間交談間的儀態(tài)是藏香閣里別的姑娘所沒有的,面對客人的時候高雅得體的談吐也是別的姑娘學(xué)不來的,加上小柔在藏香閣習(xí)得翩若驚鴻的舞姿,媽媽知道藏香閣雖不說是離不了紅蓮,但離了紅蓮也是會失去幾分光彩,所以經(jīng)管不樂意,媽媽還是答應(yīng)了,不過媽媽的心思小柔也知道,在未來的時間里,媽媽肯定會讓人來勸她疏導(dǎo)她。

  自從那次德寶離開藏香閣后就再也沒回去過,這有兩個解釋,第一真的改邪歸正,現(xiàn)在去一門心思在做工賺錢,有朝一日存夠了錢就去找小柔,第二個解釋就是,上次去藏香閣說的所有的話都是騙人的,他也許拿著三百去賭坊博一把大的,結(jié)果又輸了個精光,加上之前欠了那么多錢,放高利貸的看他還不上就把他扔到了長江里喂魚。

  但小柔只能相信德寶一定是在努力的賺錢,就像我之前說的,有一線希望是那么的奢侈又美妙,有了希望,所有的苦也都是樂,小柔一早把錢埋好藏好,如果有一天德寶找到她了,她就把她存下的錢都給德寶。她為了錢受的苦已經(jīng)夠多了,她希望德寶能幸福。

  現(xiàn)在她把錢交給我,她說她相信我,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恐怕等不到德寶了,她說她走后就在這院門邊的墻上留一行字,讓德寶去沈府找我,她希望我?guī)退瓿蛇@個愿望,讓到墳頭告訴她,好讓她在另一個世界安心。

  回府之前,我?guī)托∪嶙隽孙埐宋顾韵拢@個時候我開始后悔不該這么草率的氣走她的傭人,至少要等我?guī)退伊诵碌膫蛉嗽僬f,小柔這身子是一天都離開不了人的。

  我?guī)托∪岵潦昧松碜?,由于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躺在床上,后背都上了褥瘡,擦的時候必須十分的小心,我把小柔攙扶成側(cè)躺的樣子,告訴小柔我明天還會來看她并且會幫她找一個貼心的傭人就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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