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封三年,金秋十月。
長安城中逐漸繁華,百姓或有余錢買些肉食,或為兒女多購置一些飾物,亦或者買上一根看起來多姿多彩的頭繩。
舉目望之,人人臉上皆帶著興奮之色,時不時還會駐足于某些攤位面前,與其爭論一番,用在他們看來很是合適的價格購買到物什之后,便欣欣以為之。
道路寬闊,攤位眾多,一派熱鬧繁盛景象,若是被當權(quán)者看到,怕是又要感慨一番年景充裕。
然,城中也有許多怪異之人,臉有菜色,仿若幾日沒有果腹,時不時看著攤位之上的食物流出口水。
“大災就要來臨了,姨公有所準備嗎?”霍嬗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的公孫敬聲。
“?。渴裁??!”
公孫敬聲正在思索自己為什么會被一個方才十三的孩子給鎮(zhèn)住,因而并沒有關(guān)注到周圍,此時連忙問道:“你剛剛說什么?”
“哎!”
霍嬗深深地嘆了口氣,望著面前這個家伙,再去想想那位丞相,以及當今的太仆公孫賀,便已經(jīng)明白了過來。
這些人,恐怕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吧?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眉頭緊鎖,一張略顯稚嫩的臉龐上,出現(xiàn)了許多本不應該出現(xiàn)的色彩,有憂國憂民之色。
大漢由盛轉(zhuǎn)衰便是這么幾年的時間,而且只要不出現(xiàn)太大的差錯,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年之內(nèi)。
不過,不論是武帝劉徹還是丞相石慶,亦或者是太仆公孫賀,以及滿朝文武群臣,一個都沒有察覺到。
不是說他們沒有本事,實際上現(xiàn)在這些人本領(lǐng)極其牛叉,只不過……
此時各地官員強征民脂民膏,比之前跟匈奴作戰(zhàn)之時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恰好碰上了人口衰退,外加天災不斷,還有蝗蟲肆虐,幾乎可以說是有亡國之相。
然而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因為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所導致的。
之前,舉國上下對匈奴進行反擊,策略肯定沒錯,要不然大漢能不能存在都不見得。
而各地當初都是歡天喜地的繳納糧款,一度讓這些狗官們產(chǎn)生了錯覺,他們以為可以一直這么征。
有些地方的官員,一開口便對那些家中本來就只有二十畝地的人,索要十七八石糧食。
如果是戰(zhàn)時,這么做其實也沒錯,而且整個天下依舊可以運轉(zhuǎn),百姓們就算是餓著肚子也愿意給。
要是年景足夠好,這些也都不算什么。
只是各地官員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一點是,大漢人口衰退已經(jīng)開始悄無聲息的發(fā)生了。
比方說,某地曾經(jīng)有三十萬人,征收糧食達七八萬石,這其實已經(jīng)讓百姓難以為繼,家中都要斷了炊。
再加上經(jīng)歷一些災難,蝗蟲,疫病之類的,讓當?shù)厝丝阡J減到二十萬出頭。
這個時候官員便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或者說那些人是不是都是刁民,要不然為什么之前可以繳那么多的錢糧,現(xiàn)在卻不夠了呢?
于是,他們直接對下面的官吏下令,必須要征夠七八萬石錢糧,好讓人看看他為官還是很不錯的。
下面的官吏們也要吃飯,隨隨便便就讓這個數(shù)字變成了十萬。
然后兩個人就要負擔一石糧食,試問誰能扛得起?
于是災難加劇,百姓們?yōu)榱嘶钕氯ィ坏貌慌艿揭恍┹^為繁華的所在,譬如說是……長安城。
霍嬗很清楚,現(xiàn)在的長安城其實還不算是多么厲害,等過上一段日子之后,那才叫真的牛叉。
數(shù)十萬百姓涌入長安城,數(shù)百萬涌入關(guān)中,讓當?shù)匕傩諌焊摀黄?,進而導致整個地方開始混亂起來。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漢武帝開始妥協(xié)。
首先是一些鹽鐵專營逐步放開,雖然沒有一步到位,卻依舊放開了很多口子。
之后則是糧草、土地、甚至是各種各樣的奴仆。
在這種情況之下,本就可以攻伐城鎮(zhèn)的世家豪門,開始逐漸發(fā)育起來,一直到不可控之后,來了一撥王莽篡位。
然后,世家權(quán)利一度達到巔峰。
世人皆說王莽好像是一個穿越者,實際上這根本就是不恰當?shù)?,他只不過是對春秋以及之前的一些體制比較喜歡罷了。
那些體制,大多都代表著一點。
各自為政!
也就是春秋之后有戰(zhàn)國的原因所在,那種積聚了數(shù)百年,上千年的仇恨是連狗腦子都能打出來的。
再加上一個劉秀脫穎而出,對天下世家豪門進行一定的安撫,然后就給整個東漢末年留下了造反的基礎。
進而導致了晉朝的出現(xiàn)。
這種演化,一般人是看不到的。甚至別說是一般人,便是眼光足夠毒辣的人,也絕對不會看那么遠。
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歷史,或者曾經(jīng)見到過歷史的人,才知道到底會發(fā)生一些什么。
畢竟,這可是幾百年的演化。
世人常說,三年有變,五年大變,十年滄海,十五年桑田。
其實這些話還真的有那么一些道理,沒有人能夠看清楚未來到底會發(fā)生什么,身處于其中的人,更加不知道未來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情況。
……
想到這些,霍嬗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咳,你不要生氣嘛,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好好商量的,再不濟你重新問一句?”公孫敬聲小聲開口道。
他都不知道是為什么,竟然會對這個孩子產(chǎn)生一定的畏懼。
按理說是不應該發(fā)生的,可霍嬗本來就不是什么按道理來的那種人。
“跟你沒關(guān)系,只不過想到了一些較為沉重的事情而已?!被翩訐u了搖頭,倒是沒有遷怒于對方的意思。
他很清楚,這個家伙其實過的也不是那么舒心的,別看好像很快就能當九卿,即將榮華富貴,實際上這個家伙是在走鋼絲。
……
“此處就是了,要不我們先進去看看,你待會兒再來?”衛(wèi)伉一直都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上面,因此也沒有開口。
直到三人站在了一個樓宇之下時,他才滿臉期待的開口。
這個時候,還想著去里面玩樂?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死的不夠快……
霍嬗心里嘟囔了一句,搖了搖頭道:“我看就算了吧,如今應該去做另外一件事。我們……
去皇宮!”
“啊?”衛(wèi)伉一下子就有些呆滯,進而練練搖頭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去?!?p> “我也不想去,好容易在家里休息幾天……”
公孫敬聲嘟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