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承諾
“奇才啊,奇才!”
余順吉將來到朱山體校后遇到的所有事情在心里梳理得差不多了,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轉(zhuǎn)過頭來才將他真正惦記的事表露了出來,拉著全峰的手一直贊不絕口。
剛剛因獲得了省隊選拔賽資格的馬濤原本還有些得意,認(rèn)為到底還是自己搶先了半個身位,哪知道原來他能獲得這個資格,說到底還是因為全峰的年齡不夠格。
他不禁在腦子里盤算,如果換做是全峰的話,是不是就有那個破格進(jìn)省隊的機會了。
這么一想,剛剛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心中下了狠勁,一定要在選拔賽上打出個成績來證明給他們看。
他在一旁攥拳頭,小五倒沒多大反應(yīng),他是跟阿來平時走得最近的那一個,對他今天能被選中也早就心中有數(shù),阿來那小子平時沒少跟他顯擺。
這時看到自己隊里兩個真正有實力的人能被余老教練選中,他似乎也跟著沾了光,臉上的笑就一直沒停過,比自己被選中了還開心似的。
那郎校長在一旁候了一上午,盼得也就是這個結(jié)果,對余教練提出的要求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
那個年代手機還叫大哥大,能用上的人非富即貴,財力上稍遜一點的,用的還是BB機,一般家庭與外界聯(lián)系都是通過安裝在家里的固定電話,而第一次見面就將家中的號碼主動告訴一個學(xué)員,這在有威望的老教練身上幾乎是很難發(fā)生的事情。
這也就以為著余教練是真心看上了全峰,果然在最后,他還是忍不住吐了口,“小伙子,你只要保持下去,好好練,等你十二歲了,我一定親手把你弄到省隊去,不過前提是你不要在場外跟我惹麻煩,我剛才說的那句話,你聽懂了沒有?”
全峰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場外要忍耐,場上見真章的意思,其實這跟他一貫以來自己的認(rèn)知是不謀而合的,所以也就沒必要打什么包票,更不用非得用這句話來約束自己,因為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的理念,只不過表述上稍有差異而已。
他還是決定給老教練吃一顆定心丸,便說道:“教練,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給你主動惹事的?!?p> 余教練一愣,然后指著全峰哈哈大笑,抬頭對郎振平說:“你瞧這小子,跟我打馬虎眼呢,還不主動惹事,那別人惹你你就動手揍他啊?”
全峰嘻嘻一笑,見話里留的扣兒被人發(fā)現(xiàn)了,也不害臊,反而故意說道:“對,揍他。要不不是白學(xué)拳了?”他見余教練臉上的笑容稍微有點勉強,便立刻改口道:“嘿嘿,教練,有人惹我,我就告訴郎校長,讓校長揍他不就得了?”
余教練這下倒是真的開懷大笑了,也不再去計較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反倒是郎校長在一旁生怕他哪句話不對付又得罪了余教練,把難得的機會浪費掉了,便虎著一張臉呵斥道:“你想得美,我替你揍人成什么樣了,余教練這是欣賞你,你可別蹬鼻子上臉?!?p> 全峰也不當(dāng)真,從余教練身邊邁開一步,對著兩個大人鄭重地說:“余教練,郎校長,我知道你們對我的心意,我一定記在心里,這個機會對我來說十分難得,我一定會珍惜的,所以你們放心,你們不愿意看到的那些事,絕對不會在我身上發(fā)生?!?p> 全峰這話說的誠懇,他倒不是腆著臉說場面話,他是由衷地感嘆,回首穿回童年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深知自己邁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而且就這樣,他也僅僅是獲得了一個省隊教練的青睞而已,還遠(yuǎn)遠(yuǎn)沒到他心中設(shè)想的那個目標(biāo)。
用他的話來說,他連省隊都沒進(jìn)去呢,也就是連拳擊的門兒都沒入呢,要走得路還很長,他哪能輕易就松懈下去。
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出盧英南的胖臉,他此時也有點不知該將他放到什么位置,那孩子剛剛替自己處理了一件麻煩,但是很可能因此惹來更大的麻煩,到那個時候,他說是不在場外惹麻煩,可萬一真的需要他出手幫盧英南,他能真的無動于衷嗎?
天下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何況盧英南的人情給的還那么的真摯。
這件事一團亂麻,光靠這么想,根本無從下手,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了非到抉擇的時候,他也未必不能快刀斬亂麻地將事情解決掉。
眼下說出這些話來,也算是他許下的半個愿望,希望不會真的遇到什么非得逼他做出取舍的麻煩吧。
余郎二人見他這么小一個孩子,說出話來頭頭是道,又仗著年齡小,天生帶了七分誠懇,也就認(rèn)可了他。
至此所有人心里都有了默契,如果余教練在省隊的位置沒有大的變動的話,當(dāng)全峰年齡夠了,是絕對能去省里打拳的。
兩位教練各懷心事,終于還是帶著阿來走了。
此后的每一天里,剩下的三個孩子當(dāng)中有兩個的前途已經(jīng)明朗,訓(xùn)練的時候也格外地努力,叫人驚奇的是小五。
他的態(tài)度自始至終沒有變過,甚至在那之后,對兩位隊友的態(tài)度更加熱切了。
雖然他平時跟阿來接觸地比較多,但更多的時候,是家境殷實地阿來常常拿他取樂,現(xiàn)在阿來一走,換了一種跟隊友接觸的方式,讓他的心情也變得舒暢了起來,沒事便來找其他兩個人求教。
全峰和馬濤自然不會對他有所保留,他們都知道小五的家庭其實也就比矮子黃崇楊稍微好上一點,除了供他來打拳,其他的不能給他更多。
小五雖不像黃崇楊那樣敏感到自卑,卻也還是個老實孩子,天資不高卻勤奮認(rèn)真,一個人將宿舍里的雜活都給包攬了,原來他總被籠罩在阿來的陰影下,現(xiàn)在欺負(fù)他的人走了,就也顯出他的好來。
拳擊隊人少了之后,竟然前所未有地和睦融洽了起來,一股向上的精神重新回到了這支隊伍當(dāng)中來。
就連小龐助教也被感染,自兩個教練走后一直纏著郎校長,想讓他給自己安排個外出學(xué)習(xí)的機會,他總覺得自己這樣的水平卻帶著一幫上進(jìn)的孩子會誤人子弟。
郎校長雖不想攔他,但是拳擊隊這塊實在是無人可用,最終卻也磨得答應(yīng)他,只要有了好教練就給他聯(lián)系到隔壁以拳擊隊強勢而著稱的四匯市去學(xué)習(xí)。
整個拳擊隊因為一次省里來的試訓(xùn)而面目大改,這是之前誰也沒想到的,甚至就連沒事老在全峰宿舍門口逛游的黃老太竟然漸漸地有了笑模樣。
雖然她依然神志不算清醒,總把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一個錯認(rèn)成自己的孫子,可終歸不再是以淚洗面了。
隊員們也樂得集體替代她那早已不在人間的孫子哄她開心,得空碰見她了,還會主動說點小笑話什么的。
日子一天天變好,這天全峰照理在吃過早飯過后順手多打了一些粥和饅頭去送給黃老太,卻在拎著飯盒從操場回宿舍的路上,碰見了一個探頭探腦向宿舍里張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