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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流云

第三十九章 推斷錯誤

子夜流云 道有生死 4273 2021-01-26 11:05:00

  當真正宗師級實力的韓靖加入廝殺之中,原本對阿九和十九咄咄相逼的玉氏女子頓時齊齊后撤,空出一圈空地,慎重以待。

  此時此刻,阿九與十九方注意到老十未與韓靖一道趕來憶鄉(xiāng)臺。

  阿九不愿去想最可能的答案,聲音沙啞顫抖的詢問韓靖:“韓大哥……十弟……在后面嗎?”

  韓靖內(nèi)心悲慟,卻為著阿九與十九的情緒不敢表露出來,只沉聲道:“老十……為讓我與流云兄離開,與云生結海樓同歸于盡。”

  阿九驀然雙目圓瞠,牙關緊咬,臉上薄皮微微抽搐幾下,死死攥緊掌中刀。

  這原本是屬于老十的長刀。

  阿九忽然一個箭步跨到玉氏女子面前,揮刀橫砍向她們。

  十九亦緊隨阿九,怒喝著與玉氏女子搏殺起來:“你們要給十哥陪葬!”

  趁韓靖與阿九、十九聯(lián)手對抗玉氏一族的女子時,流云扇望向玉生煙以及被玉生煙挾持的依依。

  不知玉生煙是否對依依說道些甚么,如今依依的神情幾乎與玉生煙一樣空洞無神。

  無論是韓靖、阿九與十九拼死相抗玉氏女子,還是流云扇走到依依與玉生煙面前,依依的眼神都毫無波瀾。

  流云扇試探的安撫依依:“我不會刺殺當今天子?!?p>  許是仍舊放心不下父皇的安危,依依雙眸終于癡癡的望向流云扇。

  然而她被玉生煙點住穴道,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于是只能將滿腔情緒通過臉頰上滾落的熱淚隱晦的傳達給流云扇。

  依依無言委屈的模樣令流云扇想起師門里因行事出錯而受罰的小師妹,不由得心中一緊,眼含憐惜。

  流云扇正欲出口說些甚么,不料被玉生煙冷情的言辭打斷:“你們敘完舊,道完情,該輪到正事登場了?!?p>  許是玉生煙的謀劃已進行到最后一環(huán),她不再神神叨叨的淺吟低唱些小調(diào)小曲,而是如常人一般簡明扼要的說:“誰會蠢到請流云公子刺殺狗皇帝呢?畢竟流云公子可是狗皇帝的親生骨肉啊。”

  依依驀然杏眼圓睜,不敢置信地望向流云扇。

  她想不明白為何流云扇會變成早已失蹤的大皇子,更不明白既然流云扇是大皇子,為何父皇仍要派宮內(nèi)高手重傷他。

  流云扇同樣未料到玉生煙竟然知曉他隱藏許久的身世,還當著依依的面說出來。

  以至于流云扇尚未想出如何解釋與依依聽,便與依依相望對視。

  這應當是依依十五年以來最復雜難辨的眼神,流云扇不合時宜的想到。

  不遠處的韓靖、阿九與十九正與玉氏女子戰(zhàn)至尾聲,理所當然的將玉生煙的話語聽進耳中,順便注意到流云扇詫異過后的默認,皆對此感到錯愕。

  為弄清事實真相,韓靖、阿九與十九三人如瘋子般朝僅余的七名玉氏女子揮刀橫砍豎劈。

  不出半刻便解決掉除玉生煙之外的全部玉氏女子。

  憶鄉(xiāng)臺上,白衣鮮血相互交織。

  韓靖、阿九與十九刀尖直指玉生煙。

  于韓靖、阿九與十九而言,事實真相遠不如救出十五公主的密令重要。

  何況除密令之外,天子還派出士兵潛入丹巴沙漠來圍剿金銀海。韓靖、阿九與十九作為天子手中最尖銳鋒利的刀,當然要替天子清理掉不該存在之人。

  玉生煙垂眸淺淺一笑,靜謐如睡蓮綻放。她輕輕玩轉(zhuǎn)勾在纖纖玉指間的銀絲,神情爛漫天真,仿佛不諳世事只知翻花繩的孩童。

  然而,無論是流云扇,還是韓靖、阿九與十九,皆情不自禁地捂住腹部,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滑落。

  四人不約而同的想到牽絲蠱。

  但是,玉生煙究竟是何時將牽絲蠱種入四人體內(nèi)的,他們卻不得而知。

  流云扇咬緊牙關,運轉(zhuǎn)丹田處的真氣,勉強壓下腹內(nèi)絞痛。他當機立斷的沉聲質(zhì)問:“我等是何時露出破綻讓你種入牽絲蠱的?”

  應是覺得流云扇、韓靖等人已經(jīng)被種入牽絲蠱,接下來不得不順從于她的命令。玉生煙好言為其解惑:“你們被傀儡人圍攻受傷之時。”

  流云扇立刻反應過來,心有不甘的嘲諷道:“玉姑娘好算計!原來牽絲鎮(zhèn)時唐陵是在演戲,好讓我等誤以為牽絲蠱只能通過吞服的方式種入敵人體內(nèi)?!?p>  “縱使唐陵不演戲,你們也會誤會牽絲蠱的種蠱之法。”玉生煙否決掉流云扇的僥幸,“玉氏一族與外人交易的牽絲蠱只能通過吞服種蠱?!?p>  “原來如此,”韓靖亦運轉(zhuǎn)丹田處的真氣暫且壓制住被玉生煙引動的牽絲蠱,“謀劃確實周密?!?p>  “如今我等皆在玉姑娘的控制之下,玉姑娘要命令我們自殺?亦或是命令我們與宮中的玉娘娘里應外合,刺殺當今天子?”流云扇輕飄飄地道出最可能的兩種結果,神情平淡的仿佛將死之人不是他自己。

  玉生煙微微歪頭,頗有種惹人憐愛的意味。

  她奇怪道:“我為何要殺死你們?或是指使你們完成不可能的命令?”

  聽罷玉生煙的反問,流云扇非但沒放下高懸的心,反而再次沉聲問道:“玉姑娘究竟想讓我等如何為你賣命?”

  玉生煙忽而抬頭,視線眺望遠方的金銀城,似是在等待某事降臨:“我請諸位觀一出戲——一出韓靖大人早已知曉的好戲?!?p>  流云扇聽出玉生煙話里有話,又注意到韓靖面沉如水,當即在腦海里思考之前的推斷錯過何處細節(jié),方導致如今的一切仍舊在按照玉生煙的謀劃進行。

  少頃,玉生煙眺望的遠方沙地上忽然掀起陣陣狂沙,千軍萬馬隱藏在狂沙之下奔騰咆哮而來。

  流云扇目力極佳,縱使相距甚遠,亦認出一馬當先的正是處理過牽絲鎮(zhèn)之事的戚將軍,他持戟戴盔,宛如遠古戰(zhàn)神重臨人世。

  跟隨在戚將軍后方的士兵,皆被盔甲包裹住即將沖鋒陷陣的軀體,手持長矛,胸前挎一桿火銃。

  他們是大梁最尖銳的精兵。

  然而,流云扇未將注意集中在當今天子為圍剿金銀城派出如此多的士兵,而是每一名士兵胸前都挎有火銃!

  即便是攻打周遭小國都未出動的火銃,如今卻堂而皇之的展露在眾人面前。

  流云扇終于曉得事情的嚴重性,但是他卻受制于玉生煙,不能動亦不能出言提醒戚將軍及其率領的士兵。

  玉生煙語聲涼薄:“天子派兵圍剿金銀海,韓靖大人必然是知道的。畢竟你們要替天子清理掉金銀海內(nèi)外不該存在之人?!?p>  韓靖深吸口氣,沉默以對。

  玉生煙懶得自討無趣,轉(zhuǎn)而道:“流云公子好生瞧清楚,狗皇帝是如何覆滅他所厭棄之地的?!?p>  但見戚將軍拎動韁繩,策馬停駐在銀海前,追隨在戚將軍后方的三萬精兵亦立時驅(qū)使胯下戰(zhàn)馬停駐在銀海前的淺灘上。

  行軍甫一停止,處于軍隊中間偏后方的五千精兵立刻下馬,在淺灘上拼湊起宮內(nèi)御匠特制的榫卯結構的戰(zhàn)船。

  前排精兵摞起遠高于尋常人的鐵鑄盾牌,防止巨蟒突如其來的偷襲。后排精兵舉起火銃瞄準銀海的方向,隨時準備擊穿躍出海面的巨蟒雙目。

  舉起火銃的精兵中間,穿插排布著能夠在沙地上移動的火炮,炮口亦對準隨時可能躍出銀海的巨蟒。

  流云扇見玉生煙只是遠眺觀望,未催動萬鈞蠱和牽絲蠱指使豢養(yǎng)在銀海里的巨蟒偷襲大梁將士,不禁奇怪道:“你為何不動手?”

  “流云公子斷案如神,莫非猜不到我不動手的意圖?”玉生煙把問題拋還與流云扇。

  流云扇在玉生煙面前吃個閉門羹,也不惱怒,慢悠悠的抽回視線,隨后陷入沉思之中,思考玉生煙與第一公子的真實目的。

  約莫半時辰之后,流云扇尚未得出結論,金銀海附近的淺灘上卻已擺好二十艘戰(zhàn)船。

  戚將軍率領兩萬五千名將士登船,留下五千名將士駐守在淺海灘上看守馬匹。

  戰(zhàn)船入海之后,一路暢通無阻的行駛到金銀城僅以十余根盤蟒圓石柱支撐的正門前。

  戚將軍把每五艘戰(zhàn)船劃為一伍。除卻戚將軍指示的五艘戰(zhàn)船繼續(xù)駐守在金銀城正門前之外,其他三伍分別前往金銀城的兩面?zhèn)乳T與后門,以堵死城內(nèi)玉氏一族的每一條出路。

  韓靖最是清楚朝中人的手段,他試探的問玉生煙:“你想等他們出手之后,再控制巨蟒,以便讓他們?nèi)姼矝]?”

  玉生煙不置可否。

  于是,流云扇、韓靖、阿九與十九只能等待戚將軍率領的將士們先有動作。

  戚將軍的行動之速果然未超出韓靖的預料。

  只見戰(zhàn)船上的將士們張弓搭箭,分別以一石弓、三石弓、六石弓、九石弓將捆綁有油布條的箭矢射入金銀城內(nèi)的不同方位。

  濃烈的油腥味令暗藏在銀海水面之下的巨蟒蠢蠢欲動,不時浮出水面,觀察這群主動走到它們嘴邊的獵物。

  然而,玉生煙仍舊以牽絲蠱壓制住這群巨蟒,不讓它們給戚將軍率領的眾將士們添亂。

  若非流云扇、韓靖等人知曉玉生煙的母親與皇室的恩怨,以及玉生煙極其順從于她母親的命令,恐怕要誤以為玉生煙是皇室派到玉氏一族里的內(nèi)奸。

  待到捆綁有油布條的兩萬支箭矢全部射入金銀城內(nèi)之后,眾將士又奉命將沾滿磷粉的箭矢射入金銀城內(nèi)。

  磷粉極易自燃,甫一沾到箭簇便灼燒起來。

  箭矢順著海風一路射入金銀城內(nèi),將箭簇上正在燃燒的火焰迅速吹到金銀城內(nèi)的各個角落。又借由浸滿油脂的布條讓火勢迅速旺盛起來。

  伴隨熊熊烈火迅速在金銀城蔓延,躁動的巨蟒自金銀城的河道里爭先恐后的竄出,唯恐慢一步便在烈火中化作烤蟒肉。

  因著受到火焰高溫刺激,縱使玉生煙極力壓制巨蟒的行動,逃出金銀城的巨蟒仍舊拿碩大的蟒頭撞擊船底,亦或以粗長的蟒尾拍打船壁。

  幸而戰(zhàn)船使用的木頭、工藝皆為當世絕頂,加之玉生煙種下的牽絲蠱控制,戰(zhàn)船才未被巨蟒撞沉。

  二十艘戰(zhàn)船自銀海繞過被烈火吞噬的金銀城,朝唯一不受烈火困擾的憶鄉(xiāng)臺行去。

  恰在此時,憶鄉(xiāng)臺底部的密室忽然朝憶鄉(xiāng)臺頂端升去。

  可惜憶鄉(xiāng)臺下端被層云遮掩,是故流云扇、韓靖等人無法得知有人乘坐密室逃出被烈火包裹的金銀城,朝憶鄉(xiāng)臺而來。

  若是流云扇事先知曉,便不會讓金銀海之事鬧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少頃,轟鳴聲在流云扇、韓靖等人的背后響起。

  幾人回頭望去,但見憶鄉(xiāng)臺中心區(qū)域的地磚裂向兩側,暴露出擠滿人的密室。

  “昆侖奴的大弟子,浪人神僧,第七任聶隱娘,蜀中唐門的族長,背負太乙劍的道長……”流云扇愈是將面前的江湖豪杰認出,便愈是心驚肉跳。

  只因這群江湖豪杰不僅僅是大俠這般簡單,他們還肩負有維穩(wěn)武林平定,維系江湖與廟堂平衡的重擔。

  可是,今日他們皆來到金銀海,為不知究竟是何物的金銀海寶藏!

  玉生煙似是看出流云扇心中的想法,不由得打斷他的思緒:“雖然金銀海的寶藏傳聞是上任天女胡編亂造的謠言,但是請來這么多位江湖豪杰,卻不是簡單的寶藏傳說能夠做到的?!?p>  浪人神僧眉眼風流,神態(tài)卻莊嚴肅穆。他轉(zhuǎn)動佛珠,老神在在道:“這位女施主說得是。有人告知貧僧金銀海寶藏一事會引得江湖大亂,貧僧只好來此走一遭?!?p>  第七任聶隱娘渾身被黑衣包裹,站在眾人的陰影里:“有人給我一張紙條,上面說欲知天下第一劍客的死亡真相,便到金銀海一敘?!?p>  “天下第一劍客?!”

  “不是說他練功走火入魔,殺死妻兒……”

  “莫非他真是被暗害而死?”

  天下第一劍客的名聲令諸位江湖豪杰議論紛紛,險些忘記如今身處何處。

  流云扇卻不是這般心大之人,他注意到已經(jīng)由遠及近行駛到憶鄉(xiāng)臺附近海面上的二十艘戰(zhàn)船,也終于意識到他之前的推斷錯的多么離譜。

  “錯了……推斷全錯了……”縱使流云扇喃喃低語,也瞬間引起在場諸多宗師級高手的注意,“韓靖大人,玉生煙不殺我們,不是因為我的武功不如她所愿,也不是因為她想讓我們潛入皇宮刺殺當今天子?!?p>  “刺殺當今天子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的引導,一場專門為誤導在下的推斷而設得局?!绷髟粕葢K淡一笑,心底愈發(fā)佩服設下如此計謀的第一公子。

  流云扇望向憶鄉(xiāng)臺底停泊的戰(zhàn)船上蓄勢待發(fā)的弓箭手們:“玉姑娘是想讓在場的江湖前輩看清楚當今天子的行事作風,鏟除異己的狠辣手段,還有當年天下第一劍客的死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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