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流云扇與屠子都在閻羅殿里小心翼翼地查找關(guān)于第一公子的線索時,杜潘已經(jīng)被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抓住。
杜潘望向被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操控,立在他二人身旁的云娘,心頭一顫,握緊捏在掌心的判官筆。
下泉獄主催動云娘體內(nèi)的牽絲蠱,命令她不斷的飽含深情的呼喚杜潘:“杜郎……杜郎……為何不看云娘一眼……”
下泉獄主很快察覺到,杜潘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受到云娘的影響,當即出言譏諷杜潘:“連死人都能影響到你握住兵器的手。呵!心智不堅,武功低微,又被種入蠱蟲,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與本官交手。不若你跪下來求本官,說不定本官一時心軟,還能放你一馬?!?p> 毋須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明言,杜潘早已心知肚明,以他一流武者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敵得過二位宗師境獄主。
何況,杜潘的愛妻——云娘的尸體也被二位宗師境獄主操控,不時呼喚杜潘到她身邊去。
是故,杜潘打從一開始便未想過離開閻羅殿。他逃跑的方向是最容易被獄主尋到的地底暗河附近。
杜潘心緒翻涌幾息之后收斂起心神,握緊手中的判官筆,徑直刺向站在一丈外的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
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相視一笑,相繼亮出雙爪,暴露出他二人寸長的碧綠指甲。
苦泉獄主不待杜潘先使出招式,便施展移形換影之術(shù),瞬息間出現(xiàn)在杜潘背后,尖銳的指尖直戳向杜潘的后脖頸。
下泉獄主配合苦泉獄主,正面迎向杜潘,鋒利的指尖抓向杜潘心口。
前后二位獄主夾擊的危難時刻,杜潘竟然不管不顧背后抓向他脖頸的苦泉獄主,而是晃身避過面前抓向他心口的下泉獄主,隨即朝下泉獄主背后的云娘奔去!
“蠢貨!”苦泉獄主一眼便瞧出杜潘是想趁機先奪回云娘的尸體,不由得譏誚一句,旋即自袖中射出八根銀白透明的絲線。
八根絲線瞬間越過一丈遠的距離,越過擋在云娘身前的杜潘,纏繞到云娘的手腕腳踝與手肘膝窩處。
若是韓靖或者流云扇在此,定然能夠認出,自苦泉獄主袖中射出的絲線正是玉氏一族在云生結(jié)海樓內(nèi)處理巨蟒尸體時用到的絲線。
趁杜潘因突然而至的變故愣神之際,苦泉獄主撥動絲線,云娘立刻變換出一副詭異的姿態(tài),雙臂張開,手腕低垂,似是要以懷抱鎖住杜潘。
杜潘微微愣怔。
豈料,下一瞬杜潘直直撞入云娘懷中,并以左臂緊緊摟住云娘細軟的腰肢!
苦泉獄主勾起半邊的唇角頓時僵在臉上,似乎全然猜不透杜潘的打算。
下泉獄主直接奇怪地感嘆:“本官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自尋死路之人!”
“今日你便見到哩!”苦泉獄主回過神來,配合下泉獄主一唱一和。
許是因為在下泉獄主和苦泉獄主眼中,杜潘之死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誰來都無法改變杜潘死亡的結(jié)局。
故而,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眼瞅杜潘單臂抱起云娘,卻未立刻施展輕功追上他二人。
苦泉獄主確認杜潘已經(jīng)跑出七步遠的距離之后,方緩緩撥動纏繞住云娘的絲線。
絲線泛起陣陣漣漪,配合下泉獄主催動的牽絲蠱,令云娘白皙嬌嫩的柔荑瞬間化作鋒利的刀刃,割裂杜潘已無內(nèi)力護體的脆弱脖頸。
鮮血噴涌而出,染紅杜潘與云娘的衣裳。
如此境況,縱是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也始料未及。
杜潘仿佛無知無覺般,半拖半抱著云娘,步伐踉蹌地走到地底暗河邊,因歉意而語聲哽咽:“云娘……杜某對不住你……”
杜潘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些意味不明的歉語,繼而朝下泉獄主和苦泉獄主擲出判官筆。
內(nèi)力被筮心蠱封鎖的杜潘,擲出的判官筆與其說是偷襲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不如說是他徹底放棄自救之舉。
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冷眼旁觀杜潘與云娘共赴黃泉的戲碼,不時品頭論足一二。
若是屠子都在此,縱使是瀕死之際,也定要揮刀與下泉獄主、苦泉獄主拼命。
可惜意識已然渙散的杜潘,眼下唯一做的事情卻是突然自懷中掏出一油布包裹的火藥,幾不可聞地呢喃:“事到如今……杜某只能護住云娘的軀體……不被歹人打擾……”
杜潘耗盡最后的一絲力氣,雙手一撮,立刻將火藥點燃!
“轟——”
劇烈的爆炸擊起堆堆云朵狀的塵埃。
刺目的火光與噴濺的碎石泥塊使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情不自禁地以袖掩面。
待到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重新望向暗河畔,杜潘與云娘的尸體已然在爆炸中化作一灘血水肉沫,隨暗河飄向遠方。
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已然明白,剛剛杜潘是在聲東擊西,故意讓他二人放松警惕,以便徹底毀掉杜潘自己與云娘的尸體。
“本官尚未打痛快,他便已經(jīng)主動赴死,真是乏味無趣?!毕氯z主被杜潘整得興致缺缺,轉(zhuǎn)頭欲詢問苦泉獄主,接下來是否要去尋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陪韓靖與即將到來的朝廷援兵玩耍一番。
熟料,下泉獄主將將扭過半邊頭顱,便被一白霧裹挾的食指輕點在眉心:“公子……”
一息之后,下泉獄主悄無聲息地七竅流血而亡,與不知何時逝去的苦泉獄主一起躺倒在暗河畔的濕潤泥地上。
白霧包裹住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的尸體,將他二人朝宮殿群拖去。
暗河畔的爆炸可謂震天撼地。不僅驚動流云扇、屠子都與韓靖,亦驚動余下的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
一刻之前,韓靖秉承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環(huán)繞宮殿群一圈之后,重新回到溟泉獄,藏在橫梁之上。
熟料,恰巧與重返溟泉獄追查線索的流云扇與屠子都碰面。
流云扇、韓靖與屠子都簡短地敘述完分別之后的一時半刻經(jīng)歷,繼而欲尋找子夜傘與杜潘的下落。
偏在此時,流云扇、韓靖與屠子都耳內(nèi)突然傳入隆隆爆炸聲。
流云扇、韓靖與屠子都相互對視一眼,當即施展輕功趕往爆炸聲響起的地方。
然而,不待流云扇、韓靖與屠子都趕到暗河,他三人便先在宮殿群的正前方駐足——
但見除卻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之外的六位獄主尸體,加之黑白無常二人的尸體,正齊齊擺放在宮殿群前方的泥地上。
流云扇眉心一跳,急急走到八具尸體旁,蹲身俯首,查驗八具尸體的頭部。
韓靖與屠子都緊隨流云扇的舉動,也站到尸體旁,靜觀其變。
須臾,流云扇凝重的嗓音傳入韓靖與屠子都耳中:“第一公子,一念指?!?p> “第一公子!在哪?俺正要尋他比試兩招嘞!”再度聽聞流云扇提起第一公子,屠子都興致重燃,驀地湊近流云扇,效仿流云扇的模樣把手擱在尸體頭部,輕壓重按。
“咦?他們腦袋里咋沒骨頭?。俊蓖雷佣计婀值貑?。
流云扇簡短的解釋:“第一公子施展的一念指,會在瞬息之間摧毀敵人腦袋里的骨肉筋髓?!?p> 若是常人聽聞此等殺人不眨眼的功夫,定會擔(dān)驚受怕。
可惜,屠子都不是能按常理推斷之人。
屠子都得知第一公子將數(shù)百年前的一念指重現(xiàn)人世之后,當即放聲大笑數(shù)聲,欣喜愉悅之情溢于言表:“此生得見一念指,雖死無憾矣!”
然而,屠子都尚未喜悅多久,便被韓靖一盆冷言冷語澆在頭頂。
只因事到如今,韓靖已然不在乎獄主是生是死,第一公子的武功多么深不可測,只想盡快探明當今天子想要知道的真相之后攜阿九的遺體離開此地。
故而韓靖冷漠地打斷屠子都的狂笑,詢問流云扇:“流云兄可知第一公子為何殺死獄主?按理說,縱使九位獄主不顧第一公子的命令擅自行事,也仍舊是以另一種方式相助第一公子?!?p> “何況九位宗師境高手,是相當厲害的助力。第一公子這般做法不亞于自斷一臂?!表n靖的疑問正是流云扇思考之事。
“哪來那么多為甚么?!”屠子都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不待流云扇細細推斷,搶先道,“自古以來,大宗師來去自由,縱使面對千軍萬馬亦能取敵人首級。這八名宗師不聽命令行事,不就是拖后腿嘛?第一公子處死他們有啥難明白的!”
流云扇聽罷屠子都的一番見解,連連點頭應(yīng)和:“屠壯士此言不錯,對于已經(jīng)大宗師境的第一公子而言,殺死誰都可能毫無緣由。只是——”
“按照九位獄主先前所言,真正違背第一公子命令之人應(yīng)是伊寒蠱師,九位獄主也是聽從伊寒蠱師的命令之后,才違背的第一公子?!绷髟粕鹊霓D(zhuǎn)折之詞令原本興致高昂的屠子都瞬間垮下臉來。
屠子都嘟嘟囔囔:“搞半天俺還是猜錯嘞!”
“好歹屠壯士猜對一半真相,即第一公子不在意他人生死?!绷髟粕容p搖折扇,勉強安慰幾句屠子都,繼而道出第一公子此行的真正目的,“另一半真相是,九位獄主里有一位是伊寒蠱師假扮而成!”
韓靖因流云扇的一番推論而驚詫不已,甚至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來:“如今六位獄主和黑白無常已死,只剩追蹤在下的寒泉獄主、陰泉獄主與幽泉獄主——”
韓靖話音未落,四面八方忽然響起詭譎陰森、雌雄莫辨的三道嗓音:“原來本官與二位同僚之間有一人是伊寒蠱師假扮而成?!?p> “縱使本官與二位同僚死于公子的一念指,亦能先殺死你們。”
“同僚怎得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本官尚不想死在此地,本官要保護好自己的腦袋。”
“嘿嘿嘿嘿!同僚要反抗第一公子——定然是伊寒蠱師假扮?!?p> 伴隨不知名的獄主做出論斷,流云扇、韓靖與屠子都所站的泥地上突然涌出汩汩水流。
泥濘的道路令流云扇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竭力按壓住內(nèi)心深處上涌的厭惡,出言提醒:“小心水里有毒。”
汩汩水流蜿蜒曲折,被寒泉獄主控制著徘徊在流云扇、韓靖與屠子都腳邊,三人不得不低頭觀察水流的走勢,以免沾染到水流里不知名的蠱毒。
倏然,屠子都背后的污水灘驟然躍出一道人影!
原是以內(nèi)勁攪動水流的寒泉獄主藏匿在污水里伺機而動,試探屠子都的武功路數(shù)。
“小心——”流云扇當即回身,欲替屠子都攔下寒泉獄主的偷襲。
豈料,兵戈相交的錚鳴聲令流云扇收回腳步。
屠子都甚至未回身正眼瞧一瞧寒泉獄主,便反手以刀面攔下寒泉獄主的偷襲。
寒泉獄主毫無宗師境高手的風(fēng)范,一擊偷襲未得逞,眨眼間便潛入污水灘下不知何時挖好的泥坑暗道里。
屠子都的大刀受寒泉獄主一擊卻未出現(xiàn)異樣,故而屠子都不甚在意地繼續(xù)把刀扛在肩上,欲追上逃跑的寒泉獄主。
流云扇見狀,不得不出言提醒:“屠壯士最好仔細檢查一遍兵器,畢竟余下三位獄主的武功詭異過頭,似乎與蠱毒有牽扯?!?p> “婆婆媽媽!”屠子都話雖不耐煩,行動卻不遲緩。
右手握住刀柄,橫刀在前。左手從懷中掏出塊粗布,擦拭銀白锃亮的刀面上異常惹眼的污濁。
事情果不出流云扇所料。
屠子都手里的粗布甫一觸碰到刀面上的污濁,便被不知是蠱蟲還是劇毒的污濁消融。
“嘖。”屠子都丟掉粗布,滿臉不悅地盯著刀面上的污濁愣神。
趁此時機,寒泉獄主已經(jīng)逃到安全的地方。四面八方重新響起先前三道詭譎陰森、雌雄莫辨的嗓音:“真沒用!真沒用!偷襲都未傷到他。”
“本官只是替同僚試試不知名壯士的武功路數(shù),怎得算作偷襲?”
“同僚試探出甚么?本官只看到不知名壯士尚未出招,同僚的試探便被攔下?!?p> “同僚的武功不似宗師境,定然是伊寒蠱師假扮。”
“好心當做驢肝肺!嫌棄本官武功低微,有本事自己去試探一番!”此話明顯出自被嫌棄武功低、污蔑是伊寒蠱師假扮而生氣震怒的寒泉獄主。
寒泉獄主話音甫一落下,忽聽一聲哨響,旋即鋪天蓋地的蝙蝠不知從何處飛出,眨眼間撲向流云扇、韓靖與屠子都。
屠子都驚訝地大喝一聲:“嘛玩意兒?!”
韓靖右手撫上刀柄,頗為冷靜地回道:“吸血蝙蝠?!?p> “俺當然知道是蝙蝠!俺是疑惑江湖里哪種武功是和蝙蝠一起練得?”屠子都一面提些奇怪的問題,一面高舉大刀,欲使出刮鱗之招。
流云扇不似韓靖與屠子都一般小看漫天撲棱的吸血蝙蝠,而是招呼韓靖與屠子都:“退到殿中——”
流云扇話音未落,當先施展輕功朝最近的酆泉獄飛去。
韓靖與流云扇已經(jīng)頗為熟悉,聞言立刻收手,緊隨流云扇身后遠去。
“嘿!你們跑啥?。俊蓖雷佣急涣髟粕扰c韓靖二話不說走為上計的態(tài)度震撼,險些僵在原地。
早已遠去的流云扇與韓靖當然無法回答屠子都的疑問。
僅僅只是一息愣神的功夫,屠子都回過神來時,吸血蝙蝠已飛至近前。
屠子都只好凝神靜息,獨自面對沖向他的吸血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