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換支毛筆?!?p> “哦......”
“好好研墨,這墨太粗了。”
“哦......”
“準(zhǔn)備紙張?!?p> “......王爺!您是打算辟谷嗎!”
朱由檢握筆的手挺住,抬起頭看了一眼一邊咬牙切齒的楊清一。
“餓了?”
楊清一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揉了揉因為研墨而有些發(fā)酸的手,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想來她21世紀(jì)的一個獨立女性居然落得如此地步......
不就是因為在魏忠賢那老太監(jiān)面前過于鋒芒畢露了嗎......為了不讓他起疑,她只好真的到書房里來做個研墨小丫頭,順便做雜工。
朱由檢見狀,沒有再開口,只是自顧自地繼續(xù)練字。“墨沒了,繼續(xù)。”
......
“......王爺,我真的知道錯了。咱們吃飯吧......您一整天只進了一餐,您一點都不餓嗎?”氣還沒消,她忍。
“本王不餓?!敝煊蓹z沒有抬頭,只是繼續(xù)揮動毛筆。
真是......氣死她了!這都練了不知道多少個時辰了,楊清一看了看窗外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的天,欲哭無淚。
不能換一種方法懲罰她嗎......
“可是王爺,您就算不餓,也要補充補充能量吧......再說了,我很餓,很餓很餓!”楊清一看著那張不為所動的臉,氣血上涌,“你這叫壓榨工人!”
“你又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本王聽不懂。”
“......就是說,不管你餓不餓,都該吃飯了!”楊清一氣得松開研墨的右手,幾乎要跳起來。
朱由檢蘸了蘸墨水,繼續(xù)寫字。
小肚雞腸的男人......還在生氣嗎......
楊清一泄氣地開口:“王爺啊,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后一定低調(diào)做事,小心做......”
“為什么那么問徐應(yīng)元?”不等她把那個“人”字說出口,朱由檢卻擱下了筆,終于正眼看向了楊清一。
楊清一一怔,被他突然的發(fā)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本王要聽實話,別拿敷衍魏忠賢的那一套敷衍本王?!?p> 她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她并不想騙他,可是實情確實無法說。
“......王爺也有自己的秘密?!?p> 他挑了挑眉:“你很不喜歡徐應(yīng)元?”
“沒有。我只是想告訴他,在這深宮之中,同情不是什么好事。我說的那些話,倒也并非全是敷衍?!?p> 朱由檢冷哼一聲,“倒像是個久住深宮的婦人,一點也不像個十五歲的小丫頭?!彼聪蜷T口,提高了聲音:“傳膳?!?p> -------------------------------------
下人一道菜接一道菜地端上來,即使并不是飯點,但是依然看得出幾道菜的溫?zé)?。陸陸續(xù)續(xù)的上菜之后,門再次合上,屋子里再次只剩楊清一和朱由檢。
楊清一看著這六七個精致的小碟子,心里的敬佩和贊嘆又多了幾分。并不鋪張浪費擺滿了一桌子菜,卻像是一幅畫恰到好處的留白。每道菜分量并不多,但這六七道菜卻是足夠兩個人的分量。
有錢人吃菜果然是吃味道啊......
楊清一看著這一道道菜,忍住自己想摸摸癟癟的肚子的沖動,這飯菜到底有沒有她的呢......畢竟人家可是王爺,她充其量也就是個小老百姓......更何況他似乎好像沒有消氣,對她的疑心越來越大了......
這個時候可不能胡亂自作多情。
楊清一暗自咽了口口水,強迫自己不要看那些菜,大不了等他吃完了,她回去開小灶。
朱由檢看了她一眼,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吧点吨墒裁?,不是餓了?”
楊清一一喜,立刻甜甜地朝他一笑:“謝謝王爺!”她隨即也坐了下來,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氣了!”
雖是餓極,卻沒有大快朵頤,卻也不像尋常公主閨秀般細(xì)嚼慢咽,而是行云流水般的豪氣和從容。
楊清一不時抿了抿手邊的茶,朱由檢見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忍不住問道:“你在笑什么?”
楊清一朝他比了比手中的茶,“這茶入口有些微苦卻無澀感,茶葉很軟,貼在舌頭上又似乎帶有幾分清甜。我雖不懂茶,卻知道這一定是上好的茶?!彼挚戳丝醋郎系膸椎狼宓乃夭?,“這么吃下來,我不禁想到蘇軾那一句’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袢詹潘闶钦嬲w會了何謂’人間有味是清歡’。”
她笑了笑,“王爺在這皇宮之中,生活卻還能如此高雅,實在有些向往?!?p> 面對這毫不吝嗇的贊美,朱由檢愣了一下,然后又自然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你是把本王當(dāng)馬了?”
她看著他那明明面無表情的臉,卻似乎無言地表達(dá)著“別以為拍我馬屁我就原諒你”。
楊清一有些無語,他是在說她在拍馬屁嗎?
她明明只是......直抒胸臆??!
楊清一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只好繼續(xù)吃飯。
“在這里人人自危,每個人都承擔(dān)著不一樣的風(fēng)險。不是本王高雅,只是想多品味一些人間的樂趣而已?!敝煊蓹z勾了勾嘴角,“你的直覺很準(zhǔn),今晚的這一餐,本王確實是特意吩咐廚房做的。靈感也確實來自于蘇東坡的這一句’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想嘗嘗這所謂’人間清歡’是何種滋味?!?p> “因此,本王也愈發(fā)地好奇——”朱由檢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懂得這么多的你,失去的記憶,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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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兩下敲門聲,門口傳來了茯苓的聲音:“楊姑娘,可以進來嗎?”
“進?!?p> 一個中年男子手上提著一個木箱,茯苓便跟在這男子后面進來。
“楊姑娘,這就是這幾天給您開藥的陳大夫?!?p> 楊清一心中暗暗翻了一個白眼,就知道自己的裝失憶騙不過那個男人。不過倒也是正常,她也沒有想要刻意去假裝什么,也不想演戲。
也許他也猜到一些吧。
只是失憶這個東西太主觀了,她不怕檢查,卻有些擔(dān)心自己“返老還童”的身體......
楊清一略帶謹(jǐn)慎地盯著這所謂的陳大夫,他卻只是微微一笑,“姑娘,王爺聽說您失憶了,特地命老夫過來好好瞧瞧?!?p> 楊清一應(yīng)了一聲,認(rèn)命地伸出手。她就不信他的醫(yī)術(shù)能有這么高明。
“姑娘,你醒來之時可有什么癥狀?”
“嗯......就是頭有點疼,暈暈的,下床的時候感覺有點頭重腳輕。就像被別人打了幾拳一樣,意識有些渙散。”她如實道。
“那老夫先給你開個方子吧,你先服用一個療程,后續(xù)再根據(jù)情況治療?!标惔蠓蛘酒饋砩韥恚暗枪媚锬愕膯栴}主要不在于失憶,而是你的身子虧空太大。往后一定要進行好好的調(diào)理,否則——”
陳大夫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只是轉(zhuǎn)過身跟茯苓低聲交代著什么。
楊清一并不是第一次聽說自己的身體虧空太大,茯苓每次來送藥的時候都會嘮叨很多次,她卻并不放在心上。這一次親眼看見這位為她治療的陳大夫,親耳聽到陳大夫描述病情時候的語氣......
她竟然有一種“命不久矣”的荒誕。
距離明朝的覆滅還有不過十八年的時間,還有歷史上天啟大爆炸中的種種疑點和巧合.......這一切的一切是否是冥冥注定的安排?
又想到林黛玉的“眼淚還債”......自嘲自己莫不是成了林妹妹?
難道,她的穿越,是因為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