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姑娘?”門口傳來了徐應(yīng)元的聲音。
“我在?!?p> “王爺讓您過去一趟?!?p> “好?!贝蟾乓彩菃査屎笳宜问掳?,楊清一心想。
-----------------------------------
——坤寧宮——
“皇后娘娘,那楊清一也太膽大了吧?”
“不,”張嫣走到窗邊,眺望遠方,“這倒是個性情中人,本宮在她身上,隱隱約約看到了自己當(dāng)年的影子?!?p> 張嫣又嘆了口氣,“只是她比本宮勇敢,也比本宮幸運?!?p> “那魏公公......”宮女小心翼翼地問。
“魏忠賢那走狗。”張嫣冷哼一聲,“他定是也發(fā)覺了楊清一的不同尋常之處,想除了她,卻又礙于信王,所以那日才陰陽怪氣地跑到本宮這里來挑撥離間,想借本宮的手除了她?!?p> “魏忠賢一定有所動作過,只不過沒有得逞。今日本宮把楊清一帶到這里來,雖然信王沒有說什么,但是憑本宮對他的了解,”張嫣回想起信王的神色,“他必定是不愿的,他定是在擔(dān)心。所以信王心中大概也是有楊清一的?!?p> “可是......她不愿嫁給信王......”
“是啊,本宮本來是想著如此聰慧的女子嫁給信王,定是一大助力?!睆堟虈@了口氣,“她那一曲,她對《十面埋伏》的解讀,眉宇間的瀟灑豪氣,定不是一般閨中女子,志向一定不局限于這區(qū)區(qū)皇宮之中?!?p> “只可惜,她不愿意。不過本宮卻覺得,她心中定也是有信王的。只不過中間曲折,局外人是無法插手的?!?p> “信王善音律,楊清一相貌、談吐、琴技皆為不俗?!睆堟棠X海中再次浮現(xiàn)出楊清一那張靈動秀氣的臉龐,她微微一笑,像是期待著一出好戲,“能不能博得美人心......就看信王的了?!?p> ——勖勤宮書房——
“這幾日字練的如何?可有懈?。俊敝煊蓹z見楊清一進來,擱下筆問道。
楊清一愣了愣,隨即又點了點頭。“不曾懈怠,這幾日都花了好多時間?!?p> 朱由檢頷首,從一旁抽出一沓新的紙:“過來,將這幾日的成果給本王看看。”朱由檢將手中毛筆遞給楊清一,楊清一接住。
楊清一沒有多說什么,略略一思索,便執(zhí)筆寫了一頁紙。朱由檢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fā)。
一頁紙寫完,楊清一揉了揉手腕,覺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筆,看著朱由檢。朱由檢眼神炙熱,楊清一頓覺自己的心漏了一拍,她不敢再看,低聲道:“寫好了?!?p> “嗯。”朱由檢收回目光,手拿起那一頁寫滿的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有進步,總體看上去已是不錯。只是入筆還是略顯青澀僵硬,還需得多練習(xí)?!?p> “送去的字帖可曾看?每個人的風(fēng)格可曾琢磨出一二?”
楊清一看著朱由檢認真的神色,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王爺為什么不問?”
他為什么不問?
為什么不跟其他人一樣,問她皇后找她到底是什么事?
為什么不問?
“本王叫你來練字,你練了,自然應(yīng)該繼續(xù)教你?!敝煊蓹z明白她所指何事,“更何況,想必你回來后,也有人問過你,下人們?nèi)匀皇亲h論紛紛,各自猜測都有,證明你并沒有說?!?p> “最重要的是,”他微微一頓,“你若是想說,自然不需要本王去問。如若你不想說,本王自然也不會逼你?!?p> 朱由檢朝她淡淡地笑,但笑意卻直達眼底。笑容里是包容、是體諒、是信任。
后人常說崇禎多疑,大臣換了一批又一批。
其實,他不是多疑,只是無法輕易信任他人,但是一旦他決定選擇相信,那便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楊清一有些哽咽,她強自笑了笑,將眼睛里那點淚光忍住。
感謝你的信任。
我不會讓你失望。
至少在我離開前,我會以同樣的信任回贈給你。
楊清一抬起頭,笑意盈盈地問:“今天練什么字?”
朱由檢被這樣明艷的笑容震住,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甜甜的笑容,往日里她的眼底都是無盡的悲傷。
他正要開口,卻聽得楊清一“咦”了一聲,將他桌子上的紙抽走。
這似乎是一首詩,繁體字的行書,楊清一細細辨認。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自落。
是王維的《辛夷塢》!
她歡喜地反反復(fù)復(fù)念了幾遍,又看見他桌上這樣的手稿還有很多,似乎將這首詩練了好多遍。
“你也喜歡王維嗎?”楊清一眼中亮晶晶的,似乎眼中有燦爛星辰。
朱由檢笑著點了點頭。
前些日子跟段如是談天說地,就提到了王維,是他們都喜歡的詩人。她早該想到,段如是作為朱由檢的知己,自然是志趣相投的。
“王維是個早慧的天才,前半生經(jīng)歷過真正的繁華,如日中天的人生......也正因為如此,經(jīng)歷安史之亂后的他,才能夠決絕地舍棄繁華,走向心中那片完全的空凈?!?p> 楊清一聽著朱由檢雖是淡漠的聲音,卻更是驚喜萬分。“是啊,就像這首《辛夷塢》中的芙蓉花......盛開時它不求人來欣賞,凋謝時也不求人來惋惜。它自開自落,不因外在的東西而存在,不受外物的束縛,它是真正的自由,無拘無束,無欲無求?!?p> “花和人一樣,寫的是花,說的卻是王維自己?!敝煊蓹z嘴角仍然掛著那抹笑意,“聽如是說,你喜歡王維,喜歡這樣真正的自由。是嗎?”
“是啊,這才是我想過的生活,我不想受這亂七八糟的皇宮禮節(jié)束縛,更不想受......”
更不想受這紫禁城的束縛。
她想去外面世界,自由自在地飛翔。
她卻止住了,因為這“亂七八糟的皇宮禮節(jié)”是他的一生。
朱由檢卻似乎沒有絲毫生氣,“沒關(guān)系,我知道?!彼淖苑Q卻從“本王”變成了“我”,“我也不喜歡,所以以后沒有外人,我允許你不遵守。”
楊清一心中蕩起了大片的漣漪,她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臉,突然生起了戲謔之心。
“那——”她不懷好意地笑,“你喜歡段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