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是如此深愛著他么？
一時間，楊清一說不上來是什么情緒，她并不能完全理解這樣卑微的想法，可是又有些敬佩，然而心頭卻似乎還有些堵得慌。
雖然那丫頭跟她處處不對盤......至少看在段寒誠心待她的份上......
罷了。
“不可能的，趁早死了這條心。段堯是不可能嫁給王爺?shù)模肋h不可能。”
段寒訝然地看著楊清一，又察覺出她話語中的堅定，但是仍是疑惑道：“為什么這么說？為什么這么肯定？”段寒像是思量了一下，又繼續(xù)道：“我雖知道由檢不喜歡她，可是畢竟是妹妹，更何況她真是愛極了由檢，我想著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即使對方無意，可是憑她的身份，至少也不會虧待了她，倒也是能過一生，因此一直心存僥幸?！?p> “我知道，由檢不會主動提出娶她，我更是不會逼迫。只是皇上卻一直有意拉攏我，他也知道子嘉有意由檢，所以皇上應該是有賜婚的可能性。這也是我一直以來，雖然并不希望子嘉日漸癡迷，但也沒有過多阻撓的原因?！倍稳缡菍⒆约盒闹械目剂咳客鲁觯嬲\地望著楊清一。
楊清一不說話，兩人靜默了一會，楊清一才無奈地開口：“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但是，請你相信我，段堯絕不會嫁給王爺。”她熟知歷史，崇禎登基時只有一個王妃，兩個側(cè)室，也就是以后的周皇后、田貴妃與袁貴妃。
至于登基以后，崇禎忙于政事還來不及，又怎么可能流連于花叢？段堯這一號人物，在史書上是完全沒有這一號人物的。就連段寒，都是沒有的。
楊清一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明明像段寒的身份地位，按理說就算再低調(diào)，可也不至于一點痕跡都沒有，似乎就沒有存在過。
沒有存在過......
楊清一心中一陣后怕，只覺得悲切萬分。
段寒看著楊清一突然難過下來的表情，也沒有再說話。倒是楊清一先打破了寂靜：“那么你打算如何？”
“不知道啊，她太犟了，認定的事情沒人拉的回來?！?p> 楊清一笑道：“不止是你這好妹妹，你、王爺，都是如此。”
“你不也是嗎？我們都是。如果都早聽人一句勸，也不會如此。”段如是淡淡笑著。
楊清一笑著無奈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方才你說子嘉年紀不小了，你與她一般年紀，你可有準備好出嫁？”段如是挑眉問道。楊清一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我與她不同。我不過是身份卑微的宮女，又不是什么富家千金，怎么能和她一樣？況且我也不是很贊同嫁人的年紀，十五六歲太小了，不如先玩?zhèn)€幾年再說。何必急著找一個男子，將自己鎖在深院里，終日等著他一時興起的垂憐？”
段如是愕然，大概是沒想到她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他愣了一會，無奈地笑道：“罷了，我便也不說你了。你的思想驚世駭俗，我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了。只是沒有想到，你對婚姻竟然有如此厭惡的情緒?！?p> “不是厭惡?！敝皇枪糯娜匏逆?，注定了女人的悲劇?！盎橐霰旧硎敲篮玫慕Y(jié)合，可是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個三妻四妾的，我說的，那是必然?！?p> “原來你是痛恨這個?！?p> 楊清一睨了段如是一眼，道：“我為什么不能痛恨？古往今來，一夫一妻的不是沒有。往近了說，孝宗皇帝可不就是真正的一夫一妻制？人家還是皇帝，照樣沒有三宮六院。很多人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可其實還是娶了一大堆老婆，充其量也只是對那承諾的那人恩寵多一些而已，實際上還是一樣。我一點也不覺得浪漫，反倒覺得虛偽無比?！?p> 段如是點點頭，贊同道：“孝宗皇帝確實是個難得的例子，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p> 楊清一暗道，確實是后無來者。在往后三百多年的封建帝制里，再也沒有第二個朱祐樘。封建一夫多妻制下另類的一夫一妻制。并且朱祐樘用他的一生做了最好的詮釋，真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孝康敬皇后不知該是多幸福啊。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段如是看著楊清一神往的神色，突然抓住楊清一的手腕，從秋千上跳下來?！案易??！?p> 楊清一一愣，段如是又道：“你跟我走，我?guī)闳€地方，去了你便知道。今日我找你，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此事?！?p> 楊清一看著段如是突然嚴肅的神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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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山——
“你就是帶我來爬山嗎？我不行了?！睏钋逡灰黄ü勺诘厣?，氣喘吁吁。
段如是看著她不雅的坐姿，無奈搖了搖頭，“你果真不是什么大家閨秀，一點也不講究?！彼晨恐豢脴?，“那就休息一會吧，過會我們再繼續(xù)?！?p> “繼續(xù)？還要爬？我不想爬山??！”
“登上山頂，你便會覺得是值得的了。沒有辦法，這山是皇家御苑，我沒有圣旨，只好帶著你抄小路了。路雖難走些，不過只要一鼓作氣，還是很快就會到了。”
“既然是皇家御苑，為什么還來？這是什么山，難道非它不可？”
段如是點點頭，“是的，非它不可。只有這座山的山頂，才是觀覽全城景致的絕佳之地。這山叫做煤山，你應該聽說過。”
“煤山？！”
楊清一從地上直直地做起來，她抓住段如是的袖子，急急問道：“這是煤山？！”段如是見楊清一如此激動的神情，有些好奇，但仍然點了點頭，“是啊，你怎么了？”
竟然是煤山。
楊清一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不讓淚水流下。
煤山啊，就是如今的景山公園。
她在高考畢業(yè)后的那個暑假來過一次，可是她方才一點也沒有認出來。幾百年的歲月，煤山成了景山，自然也不會是一個樣子了。
十八年后，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凌晨，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崇禎在處理好家眷后，登上了這座曾經(jīng)繁華熱鬧的煤山，在一棵老槐樹上自縊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