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樂山已苦撐多時,全身骨節(jié)格格作響,知道這是力竭之象,趁對方說話分神之際,暗運螳臂擋車神功,奮力往起一掙,這一下勁力陡然暴增,圓峰只覺雙臂一震,兵刃脫手而飛。
李樂山就勢翻身而起,手持鋼刀,一步一步向圓峰逼近。
圓峰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其它眾人見狀紛紛停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這兩個人身上。
人群中一個女子的聲音喊道:“李大哥,殺了他,為我哥哥報仇!”
圓峰心里一陣發(fā)毛,他對李樂山一直頗為忌憚,知道此人常有出人意料之舉,此刻眼見對方目光堅毅,似乎還有什么厲害的手段尚未使出。一時間懼意陡增,暗想眼下自己武功尚未恢復(fù),倉促上陣實在冒險至極,不如先走為上,待將來完全復(fù)原以后,再報此仇!
他主意打定,正準(zhǔn)備拔腿而去時,忽然“當(dāng)啷”一聲輕響,李樂山的單刀落在了地上,隨后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原來經(jīng)過方才的較量,李樂山的體力已所剩無幾,后來勉強(qiáng)使出螳臂當(dāng)車,更是大傷元氣,此刻再也支撐不住,伏在地上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了。
圓峰放心不下,慢慢的走過來,試探著朝他踢出一腳,李樂山撲跌在地,額頭身上盡是泥塵。
圓峰這才長吁一口氣,足尖一點,將地上的鋼刀挑在手中,看著地上的李樂山,哂笑道:“李樂山,我實在搞不懂,像你這樣一個聰明人,為何會干出與我為敵的蠢事呢?此時此刻,你是否后悔自己的選擇呢?”。
見對方垂頭不語,已然放棄了抵抗,圓峰得意至極,刀尖抵在李樂山頸前,獰笑道:“李樂山,我的好兄弟,你還有什么遺言么?若沒有那就準(zhǔn)備上路吧!”
話音未落,忽聽身后上方“咔嚓”一聲巨響,眾人齊甩頭望去,只見那塊書有“少林寺”的匾額突然四分五裂,一條人影挾著寒光,疾矢一般沖向圓峰。
圓峰一驚非小,他不敢放松李樂山,急忙揮舞左掌,抓向來刀,他氣功深湛,這一掌功力貫注,堅如金鐵,除非對方修為與他不相上下,否則尋常刀劍根本傷他不得。
只聽“噗”的一聲,紅光迸現(xiàn),一條粗大的臂膀打著盤旋飛向半空,圓峰一怔,似未明白發(fā)生了何事。而對方卻停也不停,搶身直進(jìn),手中兵刃狠狠刺入圓峰的胸腹。
圓峰一聲大吼,肌肉瞬間繃緊,將刀刃死死夾住。
那人刀尖深入數(shù)寸,再難推進(jìn)半分。正錯愕之際,忽然喉間一緊,已被圓峰一把掐住了脖子。
此時只要圓峰手指微一加勁,立時便可將他喉嚨捏碎,雖然失了一臂,但最后的勝者還是他!然而當(dāng)他看清來人的相貌時,整個人卻僵在了那里,失聲道:“是你......”
那人咽喉被制,嘶聲道:“不錯,是我!”
圓峰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情,手指也松了下來,怔怔的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殺我?”
那人死死瞪著他,雙眼如欲噴出火來,咬著牙道:“你殺了我唯一的親人,我要你血債血償!”
“你的親人?”
“不錯,我的師兄華天雄,他正是死在你的手上,這件事天下皆知,你休想抵賴!”
霎時間圓峰一陣恍惚,好像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由于臉上包著白紗,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眼神中除了震驚與迷茫,更有一種啼笑皆非的自嘲,驀地仰頭縱聲狂笑,一邊笑一邊點頭道:“殺得好!殺得好!”這一笑真氣渙散,緊繃的肌肉頓時松懈下來。
韓玉鶯趁機(jī)用力一貫,刀尖透背而出!但圓峰卻猶如未覺,兀自站在那里大笑不止,笑聲遠(yuǎn)遠(yuǎn)傳去,整座嵩山為之回響。
那邊一眾薪火傳人早已呆若木雞,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這時一個老和尚緩步走來,站到韓玉鶯身邊,開口道:“阿彌陀佛,韓女俠,圓峰已死,恭喜你報了殺兄之仇!”
韓玉鶯將寶刀從圓峰的尸首上拔出,回手一刀,在圓真肩頭劃出一道口子,刀尖抵著圓真的胸口,冷冷的道:“老和尚,對付我?guī)熜帜阋灿蟹?!你們七大門派沒有一個好人!”
圓真長嘆一聲,搖首道:“女俠所言不錯,老衲這一生渾渾噩噩,被師弟圓峰玩弄于股掌,十余年尚不自知,整個少林寺中更無一名親信,以至于發(fā)生這許多生靈涂炭之事卻無力阻止,算起來罪愆實不為輕!”
韓玉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寶刀一撤,轉(zhuǎn)身來到李樂山身旁,俯下身子,關(guān)切的道:“李大哥,你的傷要不要緊?”
此時李樂山驚魂未定,呆呆的望著韓玉鶯,開口道:“鶯妹,元兇已誅,不要再造殺孽了,你.........你快些走吧!”
韓玉鶯怔然道:“走?去哪里?”
李樂山道:“去哪里都行,總之離中原越遠(yuǎn)越好,再不要回來了!”
韓玉鶯心中一陣難受,她不明白李樂山為何要驅(qū)趕自己,默然良久,遂將頭一點,含淚道:“李大哥,我聽你的,中原人心險惡,我也實在呆不慣,李大哥,我走了,將來你和柳姊姊一起來南疆看我!”說罷直起身子,孤身一人下山而去。
待韓玉鶯走遠(yuǎn)了,金風(fēng)等幾個掌門人這才趕過來,一齊將李樂山從地上扶起,李樂山望著地上圓峰的尸首,良久無言,一抬頭望見圓真走到俞東海等人身前,用手拍著他們的肩膀,似在不住的勸慰,那些當(dāng)初都是少林俗家弟子,跟圓真都不陌生,此時見圓真毫無見責(zé)之意,不由得面露愧疚,垂首不語。
忽然咕隆一聲悶響,少林寺大門中開,一眾僧侶邁步而出,圓業(yè)走在最前面,一見圓真,立刻趨步過來,伏在地上涕淚橫流,痛陳前非。
圓真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和藹的連連擺手。隨后吩咐眾僧打掃戰(zhàn)場,讓所有死者入土為安,尤其是對圓峰,圓真放出話來,要以少林長老的規(guī)格予以厚葬!態(tài)度堅定,不容質(zhì)疑,儼然又成了這天下第一大派的當(dāng)家掌門!
不知為何,此時李樂山腦海中忽冒出許多怪異的念頭:上次在招賢館,老和尚圓真以金剛指力偷襲得手,破了圓峰的武功,可他不是中毒在先,內(nèi)力大損了嗎?為什么短短一個月就恢復(fù)過來?那一晚自己與圓真在其閉關(guān)的竹林中密談,已明確少林下院已被圓峰滲透,接下來就要對上院展開行動,為什么圓真下山前不做好安排,提醒眾長老小心戒備,以至于被天禽四組輕易的各個擊破,兵不血刃的占領(lǐng)了整個少林!圓真曾跟自己透露過,少林寺樹大根深,內(nèi)部間各派系明爭暗斗,互不服膺,難道說圓真是在借圓峰這把刀,替自己鏟除異黨,肅清門戶?這圓真始終給人感覺窩窩囊囊,在圓峰凌厲的攻勢下節(jié)節(jié)敗退,難以為敵,果真如此的話,當(dāng)年他是如何坐上少林方丈之位的?圓峰又為何一直對他耿耿于懷,千方百計的欲除之而后快?
一陣山風(fēng)吹過,李樂山忽打了個冷顫,旁邊金風(fēng)道人看在眼里,關(guān)切的道:“李大俠,你沒事吧?”
李樂山擺了擺手,此時的他心亂如麻,再不想深思下去,抬頭遙望,但見天邊斜日西陲,殘紅如血,煌煌少林在夕陽的映射下金碧輝煌,中岳嵩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美輪美奐,嬌艷欲滴。一陣暮鼓之聲忽然響起,那是在提醒眾僧到了晚課的時候,崆峒派掌門雷鵬不解道:“見鬼,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這幫和尚竟還有心思念經(jīng)!”
監(jiān)寺寶象快步過來,對眾人道:“諸位掌門辛苦,敝寺圓真方丈已備下齋飯,請大伙移步寺內(nèi)!”
眾人齊聲稱謝,一同隨著寶象向寺門走去。金風(fēng)道人見李樂山仍站在原地不動,開口道:“李大俠,你......”
李樂山搖頭道:“我不去了,少林寺的齋飯我吃不慣。道長,咱們就此別過!”
金風(fēng)道人怔然道:“李大俠,你去哪里?要回金陵嗎?”
李樂山苦笑著擺了擺手,此時的他只想盡快離開此地,離開這個爾虞我詐的江湖,到塞外回疆去牧牛放馬,去攀登高聳入云的雪峰,去找尋那個比雪山更加冰清玉潔的姑娘!
正是:今古恨,幾千般,只應(yīng)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fēng)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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