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軍營盛會（四）

　　柳若謙在眾人一片羨慕的眼光下優(yōu)哉游哉地享用徒弟孝敬的點心，不一會大將軍杭穆烽到場，慶功宴正式開始。

　　主帥杭穆烽先致辭，說說弟兄們最近辛苦了之類的話，看到手下的兵們一副餓狼樣盯著中間的烤全羊，十分識相地長話短說迅速結(jié)束，大手一揮讓人上菜。

　　眾人吃得熱火朝天，一邊吃著佳肴一邊欣賞小曲，一群大老粗也算風(fēng)雅了一回。裝名流雅士沒多久就繃不住現(xiàn)原型了，幾乎人手抱著個酒壇子四處亂竄。

　　顧香寒沒見過這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肆意場面，不覺粗魯只覺有趣，看得興致勃勃。

　　昭韻不好那杯中之物，只跟爹爹、西厥國王還有幾位大人喝了一杯，轉(zhuǎn)頭吃起別的菜。

　　塔庫斯與杭穆烽喝得挺高興，二人性格直爽志趣相投，幾位文官只能在一旁看著聊聊詩詞歌賦。

　　很快酒過三巡，耐不住寂寞的軍中漢子們開始玩起擊鼓傳花的游戲。原本眾星拱月的瑾玥姑娘覺得有點憋屈，重金將她請來唱了三支曲就沒下文了，這些人喝得倒高興似是不記得她這號人了。

　　好不容易聽到他們要玩擊鼓傳花的游戲，瑾玥姑娘以為自己展示琴技的時機到來，然而她沒想到，他們所說的擊鼓傳花，真的就是擊鼓…傳花…

　　一面大鼓被抗上來，瑾玥覺得自己今日被刺激得麻木了，想想自己之前收的十兩銀子，頓時覺得有些燙手。

　　塔庫斯饒有興致地看著諸位將士拋燙手山芋般扔著那朵絲綢大紅花，就看鼓聲停時誰會這么走運。

　　第一回輪到的是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他拉著同伴上臺表演了段摔跤就下去了。

　　第二個中獎的是瑾玥姑娘，她唱了首自己最拿手的《相思令》，女子特有的溫婉和軟糯聲線如泣如訴，聽的人心癢癢的。

　　軍中的大老爺們大多都是豪放派，初聽婉約派曲風(fēng)會覺得很新鮮，多聽了幾回后便意興闌珊，不怎么感興趣的樣子。

　　接下來抽中的幾個表演了各自的才藝，舞刀弄槍樣樣精通，還有個士兵打了套醉拳。

　　楚安霖是文官中第一個被選中的，狼毫筆一揮作詩一首，倒是得了柳若謙的青眼。

　　龍武衛(wèi)中能讀書識字的不多，文采斐然能作詩的就更少了。其他人不懂欣賞，起碼軍師大人還能聊上幾句。

　　緊接著接到紅綢花的是昭韻，將士們起哄要她彈一曲《戰(zhàn)魂歌》，昭韻只得答應(yīng)，讓蘭瑾把琴取來。

　　三公主一見昭韻的琴眼睛一亮，竟是一把橡木做成的鳳尾琴，看不出杭姑娘除了會吹簫還會彈琴啊，顧香寒隱隱有些期待。

　　《戰(zhàn)魂歌》此曲受眾面不廣，基本只在軍中流傳，普通民眾聽到?jīng)]什么共鳴之處。然對于軍中將士來說，這是最讓他們感動，最能打動他們的曲目之一。

　　數(shù)十年前大周與邊境月氏、樓蘭數(shù)個小國開戰(zhàn)，數(shù)萬男兒奔赴戰(zhàn)場歷城。一位將領(lǐng)的妻子忍痛送別夫君上戰(zhàn)場，出征前為夫君擦拭盔甲銀槍、整理行囊。大軍出征后日日上城樓遠眺，希望丈夫早日歸來。

　　仗打了一年半載，丈夫遲遲未歸，留在城中等候的妻子焦心不已。而不久后，丈夫終于歸來，卻帶來了月氏大軍壓境的消息。

　　堅持半月后，歷城城破，將領(lǐng)攜妻兒從城樓一躍而下。月氏大軍一路打到靖州，在那里被如今的魯國公阻擊，歷時三月大戰(zhàn)殲滅月氏主力大軍，迫使月氏北退。隨后威遠候乘勝追擊，將敵方聯(lián)盟擊破，結(jié)束戰(zhàn)斗。

　　戰(zhàn)火毀了無數(shù)個家庭，世人為了悼念亡者也為了警醒后人，譜寫一曲戰(zhàn)魂歌以紀念此戰(zhàn)，告慰戰(zhàn)火亡靈。

　　《戰(zhàn)魂歌》第一段曲調(diào)凝重，深有戰(zhàn)火燃起的緊張感。一小段平穩(wěn)卻又透著無限哀思的曲段過后，琴音驟變，一股肅殺之氣凌于心頭，昭示著戰(zhàn)況的慘烈。

　　此種情愫到城破之時愈演愈烈，琴音越來越急，讓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隨音動。

　　激烈的第二段過后，曲調(diào)漸轉(zhuǎn)歡快，訴說著勝利的喜悅及劫后余生的重逢。瑾玥姑娘心中激蕩，想起了與此曲相配的一首詩詞，不由自主地隨曲念道：

　　“九州烽火次第燃，戎敵扣我靖北關(guān)。

　　君猶熱血志四方，戎裝纓槍醉沙場。

　　妾且高歌傾此杯，愿君此行多凱捷。

　　塞外飛雪行路難，明月愿為君司南。

　　十年一敘紅顏老，難以高歌迎君還。

　　且請斟滿祝捷酒，與君共醉三萬場?！?p>　　隨著最后一個琴音落下，全場怔住，似是沉醉在曲中久久不能自拔。顧香寒細細琢磨品味方才的琴曲和詩詞，暗暗贊嘆：好詩！好曲！

　　看向昭韻的眼神有些炙熱，京中貴女多半喜歡柔和的曲風(fēng)，鮮少有人能駕馭如此大氣磅礴的曲子。她原以為昭韻擅于吹簫，未曾想她是喜好這種曲風(fēng)的女子。

　　“公子好琴藝，瑾玥敬公子一杯”瑾玥端起酒杯，纖細的手指托著酒杯，對著昭韻微微頷首便一口飲下。

　　昭韻大方地站起身仰頭喝下杯中酒“多謝瑾玥姑娘吟誦的《聞戰(zhàn)》”這首《聞戰(zhàn)》配《戰(zhàn)魂歌》再合適不過，難為她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想的起來。

　　瑾玥覺得龍武衛(wèi)這么多人中，唯此少年有些內(nèi)涵，通曉詩詞歌賦及琴曲。瑾玥悄悄地打量著昭韻，這少年看起來年歲不大，相貌生得極好，面相偏柔和但通身氣度不凡，想來是大家公子無疑。若是能得這位公子青睞，她的下半輩子可就有依靠了。

　　周邊人沒注意到瑾玥的心思，而顧香寒卻看到了瑾玥望向昭韻的眼神。暗暗偷笑杭姑娘可不是一般地招桃花，昭韻本身沒有把瑾玥放心上，她正在跟西厥國王塔庫斯聊天。

　　塔庫斯會說些漢語，但并不十分精通，理解詩詞起來有些困難。他雖沒聽懂瑾玥念的是什么，看周邊人的反應(yīng)覺得應(yīng)該是首不錯的詩，便想了解這首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