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賾匆忙趕至侯府,站在大門口,果真就見里頭有個(gè)大約四五十歲的老道揮舞著桃木劍作法,院子里擺了三張桌凳,裴惠昭端坐一邊,而謝徵與桓陵則是坐在另一邊,侯府不少家奴部曲都站在他們身后觀看,卻像是看戲一般。
他疾步走進(jìn)院子,謝徵不經(jīng)意側(cè)首,正巧望見他帶著尹略走過來,她只漠然的瞧了他們一眼,便又轉(zhuǎn)過臉看著老道。
正當(dāng)此時(shí),那老道不知是使了什么戲法,莫名其妙的點(diǎn)燃了一張符,他揮動(dòng)木劍,燃燒的符緊接著就朝謝徵飛過來,謝徵這邊才轉(zhuǎn)過臉,自然沒有防備,她心中一驚,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玉枝就走到她身旁來,迅速的端起她跟前的茶盅,澆向那張符。
火被澆滅,老道正要開口,玉枝搶先說道:“你這老道,休想傷我家娘子!”
裴惠昭拍案而起,指著玉枝破口大罵:“牙尖嘴利,該打!”她說著,便轉(zhuǎn)頭看向邱氏,卻也因此望見蕭賾走過來,她怔住,“殿下……”
蕭賾滿面怒色,指著祭壇,指了指道士,最終又指向裴惠昭,發(fā)問:“你們這是在做什么!都瘋了嗎!”
“妾這是請了道士來捉鬼啊,”裴惠昭離席,走到蕭賾跟前去,故作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
“捉鬼?捉什么鬼?惠昭,你能不能清醒一點(diǎn)!”蕭賾倍感無奈,指著謝徵,對裴惠昭怒吼道:“她不是陽侯!”
自始至終,謝徵都從容的與桓陵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聽聞蕭賾所言,她像自嘲一般冷笑了一聲。
“她就是謝昱!殿下你看清楚,你看看她那張臉,她就是謝昱??!”裴惠昭說著,拉扯起蕭賾的衣袖來,蕭賾氣得臉色發(fā)青,一把將她推開,再也忍不住滿腔怒火,嘶喊道:“你鬧夠了沒有!”
裴惠昭一個(gè)踉蹌,二人推拉搡扯間,忽有個(gè)巴掌大小的東西自她袖中掉落,眾人定睛一看,只見是個(gè)布人,仔細(xì)一瞧,那布人上似乎還貼了張黃紙,背面亦如是。
這分明是厭勝之術(shù)。
蕭賾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的布人,裴惠昭亦然,卻多了一絲恐懼。
玉枝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才看清那布人正面黃紙上的字,她也是一驚,謝徵看著她,本意詢問她黃紙上寫的是誰的名字,她卻只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便言說。
蕭賾僵硬的彎腰撿起布人,入眼的是“謝昱”二字,而背面黃紙上寫著的則是“己亥甲戌癸巳庚申”,這是謝昱的生辰八字……
裴惠昭渾身微顫,已然是怕極了,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兩步,蕭賾卻握著布人步步逼近,質(zhì)問道:“陽侯已經(jīng)走了三年了,逝者已矣,你還要以這等邪術(shù)害她!你捫心自問,她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你對她當(dāng)真恨之入骨?”
謝徵聞此言方知那布人上寫的是她的名字,她立時(shí)就忍不住要站起來,玉枝眼疾手快摁住她的肩膀,輕喚:“娘子!”
桓陵亦是低語:“德音,這不關(guān)你的事?!?p> 謝徵苦笑,對,這是謝昱的事,自然不關(guān)她謝徵的事!
裴惠昭潸然淚下,凄楚的凝視著蕭賾,嗚咽道:“我,我……”
蕭賾撕下兩面的黃紙,怒將布人摔在裴惠昭腳邊,極冷淡的對裴惠昭說道:“你已無藥可救了……”
他說罷便拂袖而去,裴惠昭哭喊著追了兩步,卻不慎摔倒,她趴倒在地上,伸手朝向蕭賾,欲乞求憐愛,哽咽道:“殿下!我知錯(cuò)了……我真的知錯(cuò)了……”
可蕭賾卻不曾回頭。
邱氏蹲在她身旁,欲將她扶起,心疼的喚:“娘娘……”
謝徵起身緩緩向她走去,站在她身側(cè),垂眸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忽將袖中絲帕遞去,冷冰冰的說道:“知錯(cuò)能改,善莫大焉,”說完就張開手,任由絲帕飄然蕩下。
她非圣人,此舉自然也不是原諒,可憐她僅僅只是為了羞辱她,以她的氣度不凡,反襯出當(dāng)朝太子妃的心胸狹隘。
裴惠昭被邱氏扶著從地上艱難的站起來,回過頭來與謝徵對視,她雙目通紅,滿臉淚痕,盡是窘態(tài),謝徵卻是唇角微微上揚(yáng),眼中的笑意三分示好,七分挑釁,相比之下風(fēng)光無限。
此時(shí)的裴惠昭毫無氣勢,似乎已甘拜下風(fēng),她轉(zhuǎn)身落寞離去,謝徵譏笑:“娘娘慢走,恕德音不遠(yuǎn)送?!?p> 待裴惠昭一行五人走后,桓陵走來拾起地上的布人,看得出神,似在斟酌著什么。
謝徵眼望著裴惠昭消失在視線里,方才轉(zhuǎn)身,見桓陵握著布人,她便也走近細(xì)瞧,桓陵索性將布人遞給了她,謝徵皺著眉,臉色極差。
玉枝言道:“這個(gè)太子妃,看著倒是面慈心善,沒想到心里頭竟如此陰狠!”
“我同她曾是親密無間的好姐妹,形影不離,無話不談,我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就連她當(dāng)初見死不救,我也只是埋怨了幾句,我視她如親姊妹,可她竟這般待我!”
“人心難測,”桓陵輕嘆。
“從今往后,她若再與我為難,我絕不會手下留情!”謝徵咬牙切齒,竟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將手中布人扯成了兩截,丟在地上,而后憤然離去。
玉枝緊隨其后,桓陵給曾瓊林使了個(gè)眼色,而后也忙跟去。
旁邊圍觀的家奴不少,曾瓊林正兒八經(jīng)的說道:“今日之事,大家看過也就忘了,萬不可宣揚(yáng)出去,縣侯適才說了,在場所有人,統(tǒng)統(tǒng)有賞,晚些時(shí)候,一一到賬房,挨個(gè)去領(lǐng),每人,五貫錢,”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手指頭,略顯浮夸。
一眾家奴歡呼雀躍,紛紛叫好。
裴惠昭回到太子府,聞知蕭賾正在書房,她立馬便尋了去,可走到玊園內(nèi),卻是猶猶豫豫不敢向前了。
彼時(shí)蕭賾正負(fù)手而立,站在窗前,背對著她,她忐忑的走進(jìn)去,遲遲道:“殿下,她不是陽侯,對么?”
“對,”蕭賾仍沒有回頭,他異常的平靜,顯得極是冰冷,令裴惠昭不敢靠近半分。
“妾知道了,妾告退,”裴惠昭低著頭,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