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闕走在回靈運客棧的路上。
他的胸口如壓著一口血,他頓住腳步,果真就吐出了一口血。
其實對于一個殺手來說,錯殺了一個人不算什么。
然而從遇見唐蕓之后,他其實就已不配做殺手。
他愛上她夠早,認清這個事實夠晚。
鎮(zhèn)南王說得對,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事到如今,他已不再奢望正面見她,他只要她無恙,只要她快樂。
哪怕。。。。。。這快樂是別人給的。
然而,他數(shù)次遠遠看她,她眼神明凈如水,平靜無波,不哭不笑,理智,冷靜。就算見到過來乞食的孩童,她雖然施舍,眼中卻也再無一絲溫情。
從前的她不是這樣的,是他,親手殺了從前那個她。
她最近一次展露笑顏是在鎮(zhèn)南王出現(xiàn)之后,雖是無奈,但眼里總算是有了一點情緒。
這叫他心生妒忌。
上一次他將她抓回?zé)o風(fēng)閣,她看他似怪物,迫不及待要從他身邊逃開,這一次,他再無勇氣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如果她決心消失,上天入地,他何處再找到她?
這兩日,唐蕓日日前往吟月樓為那姑娘調(diào)理身子,加之君上節(jié)之后,排名前面的牡丹需制作花名冊上交盆花于濟世堂。
好令濟世堂將這些牡丹品種及培育方式傳播出去,唐蕓這幾日便負責(zé)集攏花名冊與盆花,所以也是十分地充實。
她為吟月樓姑娘把完脈后,通常會到靈運客棧小憩一會,用頓午飯。
可能是以前棲身于客棧的關(guān)系,這家客棧老板娘同從前客棧有幾分相似的原因,唐蕓在這靈運客棧中覺得舒適愜意,正如同那客棧匾額上書的賓至如歸幾字。
正在此時,不遠處一位男客人突然驚叫起來:“你怎么倒水的,都灑到我衣服上了!”
那小廝后退兩步,低頭木訥道:“對不起,我這就幫您重倒一杯,衣服我?guī)湍粮?。?p> 說著他便要蹲下去擦那人衣擺,唐蕓認得那小廝,他就是上次她們見到的那個不久前新來的,他日常來幫唐蕓這桌倒水,雖然話不多,但唐蕓對他有些印象。
那客人竟順勢踢了那小廝一腳:“我這衣服是蠶絲做的,你笨手笨腳弄壞了賠得起么?”
那小廝被他踢得倒退幾步,唐蕓覺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正當她要起身抱不平時,那客棧老板娘突然出現(xiàn)在那小廝面前笑嘻嘻地對那顧客說:“呦,這不是彭大官人么?”
那人見著老板娘,憤怒的表情去了大半。
唐蕓見局勢緩和些,那人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這才坐下,繼續(xù)喝自己的茶。唐蕓身旁兩個小童較小的一個說:“那老板娘何必管這事,伙計吃一塹才能長一智?!?p> 大一點的說:“這你就不懂了,流水的顧客,鐵打的伙計,若今天她不幫這伙計,他日店里有難,又有誰來幫她?”
唐蕓笑了笑。
那邊的喧鬧漸漸平息,唐蕓眼前便有片陰影落下,她抬首,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一位穿著華麗的女子,帶著兩名侍從,當初他們進青衣樓時,在璇璣宴等候的女子。
那女子向她勾了勾唇:“我可以坐下么?”
唐蕓點了點頭,后來她也八九不離十猜出了這女子身份,她吩咐兩名小童:“你們?nèi)臀业浇诌呝I幾味藥材?!?p> 兩名童子正要起身,那女子身后兩名侍從便各自站到了兩名小童身后。
唐蕓心下一冷,面上卻是笑著:“據(jù)說前朝公主蘇嫣夜喜食梅子,好著紅裝?!?p> 在青衣樓見到她時,她便著紅裝,面前擺著一碟梅子。
誰不知前朝公主蘇嫣夜,蘇彥頁,便是蘇顏,她在青衣樓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