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龍舉起蒼紅色的劍刃，明亮的劍身上映出他略顯蒼白的臉來。這是他從絕影門劍閣中取出的劍，因為這柄劍比其他的長劍要略長一些。
普通的長劍一般長度都維持在三尺的范圍內(nèi)，那是最可控的范圍。但這柄劍卻三尺有余，握在手中有些沉重，是上等的玄鐵打造。至于劍身上暗紅色的紋路，則有些來路不明。
這劍閣中的古劍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沒有來歷也不難理解。
耀雪不安地踏了踏地面，此行一共五十名絕影門門生出行，連帶著他和段易生，一共有五十二人護鏢。
雇主還是沒有露面，只是把定金交到了段易生的手中。
“我找商九原打探了些消息，”段易生偷偷摸摸地擠了過來，“兩馬車黃金不是小數(shù)目，在京城有這樣資本的商會都沒有動作?！?p> “什么意思？”蘇白龍不解。
“這趟生意估摸著不是商會的手筆，可能是京城那邊的人有動作了?！倍我咨f，“難怪我去和雇主談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裹在黑袍里。雖說北方氣溫不高，可也不至于把臉整個遮起來?！?p> “你是說這是官吏所為？”蘇白龍微微一驚。
這次護鏢的目的地是殤陽道上的一座小鎮(zhèn)。小鎮(zhèn)甚至沒有名字，他們只知道大概的方位，北蠻大君和圣武商人的交易場所便是在這座小鎮(zhèn)之中。商人固然可以不顧皇威而和北蠻交易，可若是官吏，卻難逃一個私通外敵的罪名。
關(guān)鍵這鏢是他們送的，若是定下罪來，只怕也是知情不報。王朝本就對這些江湖門派沒太大的感覺，指不定滿門抄斬！
這其中的關(guān)系并非一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但毫無疑問他們上了一艘賊船。
“也不全然是?！倍我咨忉尩?，“畢竟沒有直接的證據(jù)?！?p> 這么想來云流鏢局死的不怨。
蘇白龍眉頭緊皺。這樣的話也就能騙白癡而已。對方不僅行蹤隱秘，甚至沒有在京城中尋找一流鏢局就能夠猜出個大概。
“總不能原路返回吧？”段易生一笑，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憂愁來。
一共五十六匹快馬出了北荒城，商九原登上城頭為眾人送行。他還要在城中待上個幾月時間，算起來也就是段易生一行人回歸的時候。
北隍道三百六十里，來回也就一兩月的時間。
官道要比小路好走的多，路面平坦且寬闊，能容五匹馬并行。北荒城不僅是江湖中最讓人在意的城市，也是圣武王朝設(shè)立在北方的驛站。驃騎大將軍宇文政炎治軍有方，在王朝各地都設(shè)置了大量的驛站，供軍隊修整。
所以當(dāng)初修繕北隍道便是為了讓軍隊行軍。不過近些年北蠻戰(zhàn)線并不吃緊，隔云險關(guān)和圣武王朝對望，也就很少有軍隊在通過北荒城這座驛站。
光是城中的馬廄以及軍舍便占據(jù)了大半個城市，足以想象圣武王朝是如何的重武。
圣武王朝以武立國，開國皇帝陸子涵五千輕騎便破了前朝國都，一萬金吾衛(wèi)也擋不住這天下的皇帝！
這些年圣武王朝越發(fā)鼎盛，若不是北蠻出了個扎格魯哈踏破了殤陽道，只怕這天下都姓陸了。
出了北荒城，就能感覺到寂寥。北方氣溫低下，土壤貧瘠，一路上都是光禿禿的樹桿。
難怪扎格魯哈要反，這地方可養(yǎng)不活北蠻人。
“算一算也快一年沒有接鏢了?！倍我咨]有騎馬，而是坐在馬車上，“也就是一年沒有出城?！?p> 武義充當(dāng)了馬夫，這個憨厚老實的少年似乎什么都會一點，馬車平穩(wěn)無比。
“北方的樹真難看，像是鬼影站在自己身旁?！蹦象显孪破鸷熥?，探出頭來。
“江南是什么樣子的？”段易生問，“都說江南水鄉(xiāng)，你們出門不會真的都走水路吧？”
南笙月思考了一會，似乎想要把故鄉(xiāng)通過話語完整地呈現(xiàn)在段易生面前。
“江南也不全然是水路，而且坐馬車可比坐船舒服?！彼瓦@樣坐在段易生身旁，雙腿垂落向地面晃來晃去，“夜晚來的很慢，所以商販們總是很晚才關(guān)門。到了晚上燈火通明，還能看到煙火。以前我們都躺在草地上看煙火。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元宵節(jié)的花燈，各種動物都有，最大的一次還有人做出了一整條龍，銅鈴大的眼睛里冒著幽幽的火光?！?p> “好像也沒什么區(qū)別啊?！倍我咨鷵狭藫夏X袋，百無聊賴地揮舞著馬鞭。
“不，有區(qū)別的！”南笙月反駁，“江南很暖和，不像北方那么冷，總讓人覺得孤單單的。”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晃蕩的雙腿也沒有了活力。
“才那么幾天就開始想家了么？”段易生輕聲說道。
孤單么？蘇白龍?zhí)ь^看向遠方。
其實也沒什么好孤單的，若天下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其實你在哪里都是孤單的。江南和北荒城也沒什么分別。
“花燈很好看么？”他忽然出聲。
“你連花燈都沒見過?。俊蹦象显孪袷前l(fā)現(xiàn)了新大陸，臉上的不愉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并不是一個只會整天哀愁的人，來北方是她自己的選擇，若是覺得孤單就回江南的話也太懦弱了，懦弱的人怎么可能成為江湖上有名的俠客？
“沒有，”蘇白龍搖了搖頭，“以前父親很少讓我出門，哥哥一直說要給我做一只，可他也不知道花燈是什么樣，琢磨了半天也沒地方下手。最后用竹枝撐起了幾塊綢布，在中間點了根蠟燭。結(jié)果風(fēng)一刮綢布就燒了起來，最后還被父親罰靜室思過，足足關(guān)了五天。”
“哥哥后來還想嘗試著去做，但又怕連累我被父親關(guān)禁閉一直偷偷摸摸的?！碧K白龍說，“最后直到他死掉了也沒把花燈做出來?！?p> “他一直是個很笨的人?！碧K白龍下了定論。
“你哥哥......“南笙月小心翼翼地問。
“死了，他身上一共三十六個劍孔還中了無骨散，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活不回來了吧？”蘇白龍自嘲似地說。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五指發(fā)青，狠狠地捏住了劍柄，像是在按奈住心里的狂龍咆哮而出！
“真可憐啊！”南笙月說道。然后她伸出手，摸了摸蘇白龍的頭發(fā)，像是在撫摸一只小狗。
蘇白龍的心里微微一動，握劍的手松開。蘇百草死后所有人都認為他獲得了天下第一的驚鴻劍，各種消息在江湖中傳遞，前來奪劍法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但這是第一次，有人覺得他是可憐的......
也是第一次，他的心似乎對外人緩緩敞開了一道縫隙，就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