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之下,盈盈桃花眼,淡淡柳葉眉,玉面皓如雪,櫻唇一點紅,那張臉,仿佛如同畫中的南朝仕女,真的出現(xiàn)在了人間。楊玄羽簡直看呆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樸羅輕咳了一聲。
楊玄羽恍然回神,拱手致歉。用這樣的眼光打量一位突厥的貴人,確實是冒犯了。
樸羅無奈地笑了笑,美人的淡淡愁緒惹人憐惜:“無妨,這種反應(yīng)我早已見過無數(shù)遍了,早已習(xí)慣?!?p> 美人的愁容,也是如此的動人,更何況沒有了鐵面的阻隔,樸羅的聲音顯得干凈,清澈。
楊玄羽憑借極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神,稍稍低頭,平復(fù)一下過于震驚的心緒。
世間竟然有這樣的美人?
這樣的一個典型的漢族美人的相貌,竟然長在突厥人的臉上?
這樣的美人相貌,竟然出現(xiàn)在一個男人的臉上?
平心而論,楊玄羽年少得意,英武過人,自然也從來沒有少過女子,按理來說不至于被一副相貌所震驚。但是,樸羅的五官清澄如水,卻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媚態(tài),而談笑之間還有著身為男兒的自信與抱負。這種奇特的組合讓樸羅獨具別樣的魅力。
“現(xiàn)在你明白,為什么突厥人容不下我了嗎?為什么我一定要來幫助你,幫助大周的軍隊了嗎?”樸羅緩緩說道。
“我的母親,是父親當(dāng)年劫掠而來的中原女子,雖然身份低賤,但是因為容貌姣好而頗為受寵,以至于有了我。小時候我也就是長得清秀一些,想著長大了也許會好些,結(jié)果誰也沒有料到,年歲漸長,我越來越像是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中原和草原,是我的父母之邦,可是這張臉,已經(jīng)替我作出了選擇?!?p> “這張臉,如果在中原的一位女子身上,那是她的福氣,光憑容貌,她能受盡寵愛,衣食無憂??蛇@張臉,長在突厥的首領(lǐng)的臉上,就是永遠也無法擺脫的詛咒,它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自己和周圍人,這是中原女奴的兒子。我年歲尚淺,恩信未立,再頂著這張臉,手下人自然是沸反盈天,各行其是?!?p> “所以,你需要我們的幫助。既然你無法擺脫中原的標(biāo)簽,那就索性向中原靠攏。憑借你的相貌和血緣,挾大周以自重,幫你穩(wěn)固在突厥人當(dāng)中的地位,是嗎?”楊玄羽單刀直入地說道。
樸羅展顏一笑,直看得楊玄羽頭皮發(fā)麻?!睂④娍烊丝煺Z,那么我也不繞彎子了。不錯,我確實愿意成為大周和突厥之間交流的橋梁,愿意大周和突厥永保如今和平相處的局面。這,對大周也有利,不是嗎?”
“需要我做什么,你說吧?!睏钚痫@然有些心神不定,也許是病還沒好?也不想過多的繞彎子,直接問道。
樸羅沒有在意楊玄羽的粗暴打斷,徐徐從袖中摸出一封書信。
“這是我給大周皇帝陛下的一封陳情表。家母年事已高,早年顛沛流離,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想在明年夏天,趁著自己還走得動的時候,回雁門郡見見舊時鄉(xiāng)土,尋訪一下當(dāng)年的親朋好友是否還有遺留。屆時我自然會陪伴在母親身邊,一路隨侍,不知大周是否愿意暫開方便之門,以安慰她老人家故土之思。還請將軍代為上書?!?p> 好主意。楊玄羽心中暗念。以母親的名義入中原,可進可退,而且里里外外都算是有個交代。真若是進來了,那可就不是陪伴母親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突厥部落眾多,大周和突厥之間的交涉,往往只是通過啟民可汗來進行。簡單地來說,啟民可汗壟斷了和大周的“外交權(quán)力”。大周也只承認啟民可汗是突厥的共主。其他的小部落小頭領(lǐng)若是自稱突厥人來行商,大周方面從來都是不承認的,只有他們攜帶了啟民可汗發(fā)布的文牒,才能夠認可其身份。
如果允許樸羅入境,那就等同于大周在啟民可汗之外,認可了樸羅既是突厥人,又是漢人,這個獨特的身份不需要啟民可汗的證明,直接就被大周的朝堂所接受了。
楊玄羽略加思索,便把這個問題拋在一邊,反正得失利弊自然有朝廷上的袞袞諸公來操心,也輪不到他楊玄羽來費這個心思。倒是一些軍情確實生死攸關(guān),需要向樸羅打聽一下。
“肅慎人的動向?”樸羅驚訝的撇了一眼楊玄羽,然后馬上反應(yīng)過來了?!芭?,你被肅慎人困住有些日子了,肯定不知道這件事。赫拉山城被攻陷了外城,肅慎人趕著回去援救呢?!?p> “什么!”楊玄羽驚訝地挑了挑眉毛?!拔掖笾軘?shù)萬將士拼死圍攻,到最后功敗垂成,是誰,竟攻陷了赫拉山城?”
“打的是你們大周晉王的旗號?!睒懔_補充道:“不過,部隊里面多半是海東人,興許是晉王請來的海東的軍隊?!?p> “不可能,這不是晉王的行事風(fēng)格?!睏钚饠蒯斀罔F地說道:“你是哪里得來的消息,確實嗎?”
“草原上的消息,我自有渠道。消息肯定準(zhǔn)確。怎么了,你很了解你們大周的晉王嗎?這么確定不是晉王做的?指不定他手底下有能人給他出謀劃策呢?”樸羅輕輕瞪了楊玄羽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只是這美人薄嗔的神態(tài),著實讓人心驚肉跳。
“不是,唉,就晉王帳下的人,才能且不去說他,但就一點,他們只會逢迎晉王的想法,而不是改變晉王的主意。怎么可能讓晉王改弦更張,還去請海東出兵呢?若晉王帳下真的有如此能人,我東征大軍又哪里會落得如此地步?”楊玄羽忍不住說道。
“這么看來,倒也有趣。那,我就讓我的人好好打聽一下,這各種到底有什么原委。不過,將軍,不管怎么說,赫拉山城被破,是事實。一時之間,肅慎人倒是沒這個功夫再多顧忌你們這些大周將士了,趁此機會,不如你我趕緊南下,去尋東征軍的主力。我還有些補給在后面,救濟神武衛(wèi)之余,若能及時趕到,也許可以趁著東征軍士卒尚未離散殆盡之時,多收攏一些人馬返回中原?!?p> 樸羅說道。
“這,正是我想說的話。請你放心,待大軍入關(guān)之后,貴部的一切損失,大周定然會如數(shù)補償。”楊玄羽說道。
“這些都是小事,不過,恕我斗膽稱呼你一聲,玄羽兄。今日,我助你等回故土,來日就得麻煩玄羽兄助我母子返鄉(xiāng)了。”
說著,樸羅伸出了手,纖細修長,但是骨節(jié)明顯,老繭遍布,顯然,這是武士之手。
“既如此,為兄定然竭力而為?!闭f著,楊玄羽也伸出了手,緊緊相握,相視一笑。
平凡之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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