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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鷂子

第二十五章 決然破城忽而都

鐵鷂子 平凡之狐貍 2881 2019-04-17 20:44:18

  春光已去,遼水兩岸暑氣漸生,日光和煦催人昏昏欲睡,然而忽而都的大營中,猶且有幾分肅殺凌冽。

  忽而都的愛子察哈爾,因為“行軍遲緩,貽誤戰(zhàn)機(jī)”的罪名,被抽了四十皮鞭。皮開肉綻,血肉橫飛,沒人敢于勸諫,因為行刑的便是忽而都大汗本人。

  當(dāng)忽而都行刑之后,面沉如水,扔下馬鞭回到上座時,諸部頭人沒人敢與之對視。

  撫遠(yuǎn)城之失,大汗怒發(fā)沖冠。

  “你說,軍情如何?”

  察哈爾趴在地上,鮮血混雜汗水從單衣間滲出,幸好天氣回暖,若是冬季,這樣的毒打和受風(fēng),少不得要病上一場。察哈爾喘了幾口氣,掙扎著說道:“我率部到達(dá)遼河?xùn)|岸的時候,看到南朝人正在接受上游運(yùn)過來的物資,我想干擾,但是雙方對射沒占到什么便宜。想到偷渡,沒有成功,但是抓了幾個俘虜,確認(rèn)了帶兵的是南朝的楊玄羽。后來我接到敗兵的消息,撫遠(yuǎn)城確定已經(jīng)失陷,高萬徹、莫日根戰(zhàn)死,敗兵奉命還特意帶回了高萬徹的首級。我派出小股部隊從上下游偷渡過去,探查敵情,目前南朝人大約萬余人,全數(shù)屯集在撫遠(yuǎn)城,方圓百里之內(nèi),沒有其他援軍?!?p>  “只有萬人?沒有援軍?南朝人這是在想什么,這不是送死嗎?”乞伏部的烏力亞扎笑道。

  “眼下沒有援軍,不代表將來沒有。楊玄羽部是南朝人中最精銳的神武軍,人家萬人憑堅城固守,咱們一時拿不下,到時候人家的援兵再以逸待勞,咱們就都抓瞎了。”慕容朝譏笑道。

  “神武衛(wèi)戰(zhàn)力強(qiáng)勁,我們早就聽說過了。之前東征的時候,南朝人的一支偏師縱橫開原,不是照樣給我們很大的壓力嗎?南朝人千里來襲撫遠(yuǎn),定然準(zhǔn)備周全,我擔(dān)心哪怕咱們肅慎全族拼盡全力,也未必能打下?lián)徇h(yuǎn)城,平白消耗孩兒們的性命而已?!庇钗男g(shù)瞟了一眼忽而都,感慨地說道。

  一時之前,眾人面面相覷。確實(shí),諸位頭人都知道,南朝大敗之后,絕對不會再小覷肅慎。如今勵精圖治,不到半年便重新派兵,挑選精兵,奇襲撫遠(yuǎn),必然是謀劃停當(dāng),有不小的把握才敢這么做的。重奪撫遠(yuǎn),并不容易。

  但與此同時,撫遠(yuǎn)之失,讓大汗失去了愛將、女婿,大汗盛怒之下,誰敢明確唱反調(diào)?沒見到宇文術(shù)只是旁敲側(cè)擊,點(diǎn)到為止。此時,誰能勸大汗,誰敢勸大汗。

  拓跋宏扶著下巴想了許久,忽然說道:“撫遠(yuǎn)城必須要攻下,一旦南朝人在此處站住腳跟,就等于打開了遼松二河的水系路線。盛夏水漲之時,南朝可以隨時水陸并進(jìn),直接壓到赫拉山城之下。一時受困無妨,年年如此,咱們在松河兩岸就沒法耕種了。光靠畜牧,能養(yǎng)活多少人?沒有糧食,就是沒有人,所以,從長遠(yuǎn)來看,哪怕在撫遠(yuǎn)城下扔上萬把條性命,只要能攻下來,也是值得的。”

  此話一出,松南八部的頭人紛紛對拓跋宏側(cè)目而視。

  說得輕巧,這萬把人是誰來扔?

  慕容朝冷冷地說道:“拓跋頭人,我倒是想問一句,南朝人擅長守城,假如我們死上萬把人,真的能攻下?lián)徇h(yuǎn)城嗎?如果攻不下來,按照你的說法,耽誤了耕種,豈不是得不償失?”

  拓跋宏啞然無語,他也無法保證一定能夠攻下?lián)徇h(yuǎn)。而且,隨著時間流逝,撫遠(yuǎn)城破的一些細(xì)節(jié)也漸漸流傳開來,拓跋部被人挑撥離間,雖然大汗依舊信任,但是他不得不謹(jǐn)言慎行。

  忽而都一直板著個臉,默默地看著眾多頭人之間的爭吵。中央帳篷被揭開,祖遜身穿馬袍,佝僂著身子走了進(jìn)來。

  “先生可有破城之策?”忽而都問道。

  “咳咳,”祖遜咳嗽了兩聲,說道:“有一個笨法子,雖然要花費(fèi)點(diǎn)時間,但是肯定能攻下?!?p>  “什么?”

  “水攻。”祖遜徐徐說道。

  此地的肅慎諸位貴人,也算得上是見識廣博的人杰,但是因為地域關(guān)系,對于水攻之事,聽說過,卻不知如何實(shí)行。眼下見祖遜說起,紛紛提問。

  祖遜抬頭,見忽而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水火無情,水攻之事,自古有之。有以水破軍者,有以水破城者。以水破軍,最有名者乃是楚漢相爭時,韓信濰水破龍且,誘敵深入,蓄水淹之。大水沖刷,不過轉(zhuǎn)瞬之間。熟知水情,及時通訊,把握戰(zhàn)機(jī),非名將不能為,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以水破城,相對簡單,無論是智氏圍太原,強(qiáng)秦圍大梁、曹操圍下邳,都是從上游另掘河道,引水入城,大可從容布置,不過耗費(fèi)些時間。”

  拓跋宏問道:“恕我無知,敢問先生,以水淹城,究竟何用?以我想來,又不能殺傷士卒,反而阻礙了攻城部隊,對于城內(nèi),不過是不方便罷了。”

  祖遜笑道:“首先,水既入城,卷起臟污,污染了城中的食物和水源,水不煮沸,無法引用,可是大水入城,哪里有那么多干燥的薪柴?斷絕炊煙,城中哪怕是倉儲盈滿,士卒也一樣饑寒交迫。其次,城中積水,難以排凈,加上攻城時候遺留的死人和鮮血,極易引發(fā)瘟疫。城中積水,又不方便隔離和診治,病死的人也是無處掩埋,引發(fā)更多的傳染。最后,哪怕僥幸大水褪去,城墻根基經(jīng)過大水泡過,也是松軟脆弱,容易垮塌。所以,凡以水攻城,城鮮有不破者?!?p>  “這個辦法好,咱們就以水攻城,辛苦點(diǎn),累點(diǎn)倒也不算什么?!睘趿喸f道。

  祖遜沉吟不語。

  “水攻之事,我們這兒也就祖先生最了解,可是又什么不便之處?先生但說無妨?!毙g(shù)英問道。

  “大公子,撫遠(yuǎn)城我也知道,總體來說,地勢偏高,而且咱們肅慎男兒本來就未必擅長這些水利挖掘之事。眼下時間也緊張,沒空挖太多的長塹,依我之見,這以水攻城的方略想要成功,首先咱們得攻下外城,掘開北門,從此處引入遼水,然后直接以外城為堤壩,蓄水以淹內(nèi)城。”祖遜說道。

  “這不還是要破城?”慕容朝說道。

  “不,撫遠(yuǎn)外城殘破低矮,南朝人一時之間是來不及盡數(shù)修補(bǔ)的。我猜他們肯定是先修內(nèi)城以固守。咱們攻城的難點(diǎn)在于內(nèi)城,現(xiàn)在,有了祖先生的水攻之計,只要攻下外城,內(nèi)城咱們就能不戰(zhàn)而取?!蓖匕虾昱d奮地說道。

  “欲行此策,兩個地方是關(guān)鍵。一個是北門,撫遠(yuǎn)地勢北高南低,北門不得,便無法挖壕溝引水,大水便不得入。另一個是東門,東門外便是遼水,須防城中斬木為筏,浮水而逃?!弊孢d說道。

  “先生大才,謀算周密,術(shù)英佩服?!?p>  聽完祖遜的計策,帳中氣氛頓時緩和起來。若是如此,那么攻下?lián)徇h(yuǎn)城似乎也并不困難。只有宇文術(shù)皺起眉頭,看了看祖遜,問道:“先生大才,只是聽說先生年紀(jì)不小,如今也是孑然一身,未免可惜。久聞先生奉大汗女婿高萬徹為主,如今高城主不幸戰(zhàn)死,更是可惜啊?!?p>  此話一出,眾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祖遜輕笑了一聲,循著聲音扭頭,用茫然無神的雙眼對著宇文術(shù),徐徐說道:“這位頭人果然思慮周全,深情厚誼祖某謝過了。不錯,以水圍城很怕突生變故,大水反過來淹了自己人。眼下肅慎貴人們都不了解水攻,光憑借我一個瞎了眼的老頭子在這兒瞎說,確實(shí)難以取信。”

  說到這里,祖遜突然頓了一頓,繼續(xù)說道:“對于我來說,衰朽殘軀,性命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大汗知道,卻也不必細(xì)說了。比如我的這雙眼睛是怎么瞎的,比如我作為一個盲人,為什么能夠成為大齊的權(quán)相。諸位只需知道,大齊既已絕嗣,我為故齊遺臣,若不做些什么,將來九泉之下,如何面對高祖武皇帝?我已日暮途遠(yuǎn),故而倒行逆施?!?p>  正當(dāng)宇文術(shù)還想要說些什么時,忽而都發(fā)話了。

  “我意已決,諸位,請派人回去,再征人馬。我要戶出一丁,起十萬之眾,圍攻撫遠(yuǎn)。拓跋宏,你帶上拓跋部和庫莫奚、室韋部的人馬,與祖先生一同去上游引水掘河道。過了遼河之后,慕容部攻西門、宇文部攻東門、段部攻南門,最關(guān)鍵的北門,我自領(lǐng)軍攻之。自我以下,五日內(nèi),兵馬未齊者,斬;十日內(nèi),不克城門者,斬!“

  忽而都決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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