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卿瀟歸來
融魂之后,卿瀟將會擁有君瀟生前所有的記憶,將自己當(dāng)成君瀟,當(dāng)成九重天上早已故去的君瀟公主。卿瀟會記得君瀟所有的愛,所有的恨。
君瀟方醒來,便需為救卿瀟而融魂,玄真以為,此乃天意。
玄真看向宣塵,“你先與將離素雪退下吧!”
他又像將離遞了個眼色過去,將離會意,急忙引著宣塵與素雪離開。
室內(nèi)便只留了玄真與君瀟的元神。
君瀟笑的極其坦然,玄真瞧著,倒是有幾分她的父君,天族三皇子君蘇堯的樣子在其中,玄真不禁嘆道:“蘇堯君亦是為公主悲傷了上千年,如今公主歸來,卻連個照面都打不了。”
君瀟道:“父君那里,終是我與他無父女之緣?!?p> 玄真道:“緣分此物,說不好的?!?p> 君瀟點頭稱是,緣分此事,確實是一個看不準(zhǔn)說不好的東西,正如千年前她以為容折會一心一意待她,終了,卻仍然落得個這般下場。
亦像君瀟與卿瀟一般,卿瀟溫養(yǎng)君瀟的元神足有一千年,可終了,君瀟卻仍然不能真真正正的歸來,到底是化作了卿瀟。
君瀟苦澀一笑,道:“還請上神將分離元神的方法傳授于君瀟,屆時若是君瀟將卿瀟郡主的元神溫養(yǎng)完成了,我也該去轉(zhuǎn)世投胎了?!?p> 玄真默了良久,才道:“……好?!?p> 他退開幾步,以示開始施法,君瀟向著他略略點頭。
隨著玄真手起,君瀟忽的全身大放紫光,她的元神逐漸淺淡,目光所及之處亦是失了色彩,漸漸地,她閉上了雙眼。眉心一點金光透著生機,玄真右手輕牽,那金點霎時大亮,被帶離了君瀟元神,同時,她全身白光倏起,待光散盡,眼前哪里還有什么君瀟公主的元神。
玄真又向著大方溢彩的金點施了一道訣,那金點便緩緩向著榻上的卿瀟逼近,玄真手掌一覆,那金點便融入了卿瀟額際,忽見她額間忽現(xiàn)一個火紅色馬蹄蓮狀的胎記,卻只現(xiàn)了一瞬,立時淺淡了下去。
自此,卿瀟依舊是卿瀟,卻是會將君瀟當(dāng)成自己的前世。
她在三日后醒來,趕巧了這日正是西海二皇子幺女辦滿月酒的“好日子”。
她醒來時,聽聞九重天風(fēng)蘭殿中的梅花一夜間都開了。
宣塵坐在榻邊,攜了一把梅花扇正在煮茶,辰慕自外奔了進來,道是如沐塵風(fēng)閣外的馬蹄蓮都開了。
馬蹄蓮,都開了。
卿瀟,也該醒了。
宣塵不覺,已牽出一抹笑顏來,他看向榻上的卿瀟,目光中蘊著急切與期待。
只見卿瀟眉頭略略一皺,入蝴蝶翅羽一般的睫毛微顫,下一瞬,竟真是緩緩睜開了眼睛。卿瀟,果然醒來了。
宣塵猛的站起,欣喜之情溢于神情。辰慕看著,不禁笑道:“辰慕去請師伯祖,先行辭去?!?p> “你終是醒過來了?!毙麎m望著卿瀟,神色有絲欣喜,有些激動,甚至有些緊張。
卿瀟方醒來,便見到一臉焦急的宣塵,竟是不曉得說些什么。她只清楚自己睡了許久,耳畔卻始終有個聲音在喚她,她聽的真切,亦明白那是宣塵,她欲睜眼,卻不想如何也睜不開。
直至不久前,她忽的被一陣風(fēng)卷來了一個遍地梅花的地方,那處地方像是哪兒的一處宮殿,總有些云霧繚繞的感覺,她置身梅花樹下,看著眼前若即若離的一切。
“卿瀟?!?p> 耳畔響起一道女聲,清脆卻不失沉穩(wěn)。卿瀟聞聲尋去,見自己右邊正立著一名著淺紫衣裳,端莊素凈的女子。
那女子竟是有著與她一模一樣的容貌。
她看了她良久,才道:“你是那位天族公主?”
女子低頭笑了笑,“郡主原是認(rèn)得我,我喚作君瀟?!?p> “時常有神仙將我認(rèn)成你?!?p> 卿瀟又問:“你與我,究竟是……”
“究竟是什么?”君瀟笑眼盈盈。
“你與我的關(guān)系,究竟是怎么樣的?”
君瀟笑了笑,目光看向周旁的一切,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傷感,“這處地方,喚作風(fēng)蘭殿,是我自小長大的地方,母親喜愛梅花,因而父君便在這院中都栽了梅花。”
“這算是父君在母親心中,最后的溫存,只是最后,母親失蹤,我亦受冤至死,這風(fēng)蘭殿再無生機?!?p> 卿瀟看著她目光中含著的悲意,不由得隨她一起緊皺了眉頭。
她寬慰君瀟道:“公主殿下,世事無常,還望釋然?!?p> 君瀟長嘆道:“釋然,兩千年了,奈何我無論如何都釋然不了,那些在九重天上,在西海水晶宮中的點滴,我終究釋然不了?!?p> 此話,令卿瀟記起了那日峽下城上,暗阜劍指她時,她腦中偶然閃過的那個片段,以及那個陌生的名字,夢知樹。
她看向君瀟,“那些在公主心中,究竟是些什么?劫數(shù)亦或仇恨?”
君瀟反問:“若是你,你會將那些當(dāng)做什么?劫數(shù)或者仇恨?!?p> 卿瀟一怔,便見君瀟笑著看她,那笑中分明透著一絲釋然,真真切切的釋然,“我把這些交由你決定?!?p> “……為何?”
“因為,我是你?!?p> 君瀟卻在眨眼之間融入了卿瀟體內(nèi),霎時間,君瀟兩千年來的一切猶如洪水猛獸一般侵占這卿瀟的心。
在九重天上所受到的每一個白眼,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屈辱,母親失蹤時的痛苦,夫君背叛時的心如刀絞,誅仙臺上所受的每一道天雷的痛楚與心如死灰……
這些,她卿瀟釋然不了。
她直直地看著宣塵,目中蘊霧,急切地問道:“我是君瀟?”
宣塵卻不曉得回答些什么,告訴她你不是,那她腦中的記憶又是為何這般清晰,君瀟受過世間寒冷,但心中的暖意卻太少太少了。
但刻骨銘心的往往都是曾經(jīng)一把把扎在心中的刀子,不是嗎?
溫暖太過溫柔,風(fēng)撫柔柳,卻留不下多少痕跡。
他躊躇了半晌,卻只能將卿瀟攬入自己懷中,就像卿安遲出事時那般,她埋首宣塵懷間,可以流淚,可以依靠。
但卻永遠(yuǎn)回不到從前了,如今的卿瀟并不似以往那般純粹。
宣塵道:“你睡了一千年,這才剛醒,莫要想些過去的事情?!?p> 懷中的人微微發(fā)顫,宣塵下意識將她抱緊了些。
“無論如何,你只需記得你是安平王府那位卿瀟郡主就好,其他的事情皆數(shù)交給我,我替你辦,知道嗎?”
卿瀟在他懷中,略略點了點頭。
“你不是君瀟,在我心中你只是卿瀟,不要去在意君瀟的苦痛,不要讓自己傷情明白嗎?”
卿瀟卻說:“我要去西海一趟?!?p> 宣塵一愣,這才將卿瀟松開了,他擔(dān)憂的看向她,卻十分清楚西海這個地方,卿瀟無論如何都會去一次的。
他不能攔,不可攔!
當(dāng)年西海水君一家欠下的債,如今過了千年,那蜃族公主夢知樹都已為容家添了老三,這筆老賬,實在應(yīng)該算算了。
他看了她良久,點頭道:“好,我隨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