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滿堂.田生蘭
伙計接過銀票一看就是一愣神,轉(zhuǎn)身客氣的說道:“貴客稍等,帶我們掌柜驗明真?zhèn)?,立刻付銀?!?p> 看著伙計離開,大錘說道:“開錢莊的就是不一樣??!連個伙計說話都文縐縐得?!?p> 朱存極為他科普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錢莊里的伙計都是識文斷字的,那些先生,掌柜,管事,都是從伙計,一步一步升上去滴。
所以你們可不要小瞧這些伙計,保不齊若干年后,他們其中就會出現(xiàn)一個,名動一方的人物?!?p> 朱存極吐沫橫飛的正跟哥幾個白話那,李大廚碰了他一下,疑惑的說道:“有點不對勁哩?
剛才那個伙計看銀票的時候神情愣了一下,雖然轉(zhuǎn)瞬即逝,可卻沒逃過我老李的眼睛。
他把銀票交給掌柜后,掌柜有意無意看了我們好幾眼,然后就和那個伙計進(jìn)里屋哩,這都多半天了,也沒見他們出來,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哩。”
朱存極摸著下巴想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好像真有些不對勁,按理說不應(yīng)該呀!
他們只認(rèn)票不認(rèn)人啊?我們先別急,等等再說,先準(zhǔn)備好了,一旦有變看我眼神行事?!?p> 幾個人都把武器放到旁邊,萬一有變,能夠最快做出反應(yīng)。
這時,一個30來歲的美艷女人,正在書房里,聽掌柜和那個伙計匯報。
待他們說完后,女人思考了一下說道:“你確定那張銀票,就是姜總兵所說的那張嗎?”
掌柜躬身說道:“回當(dāng)家得話,這點眼力,老朽自問還是有的?!?p> 女當(dāng)家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趙大掌柜你誤會了,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這件事太詭異了,要是一群土匪干這種事,正常。
一個藩王兒子當(dāng)土匪,自從大明建國以來,好像還沒有過這事吧?”
趙大掌柜的苦笑道:“大明之前,老朽也沒聽說過。”
女當(dāng)家得開始沉思起來,兩人都沒敢打擾,這位大當(dāng)家別看是個女人,機智聰慧,殺伐果斷。
在她決定事情之前,都會沉思一會,以分析其中厲害關(guān)系,一旦下定決心,便會堅持到底。
沒用多長時間,女當(dāng)家看了他倆一眼,吩咐道:“把銀子點齊了給他們,我親自去會會那個小王爺。”
趙掌柜皺著眉頭說道:“那么姜總兵那邊怎么交代?!?p> 女當(dāng)家得看了看趙掌柜,冷哼一聲說道:“交代,我們?yōu)槭裁匆淮??他姜無朔不好惹,難道藩王兒子我們就能惹嗎?
他再怎么沒落,也是皇族,絕對不是我們這些商賈能夠輕辱的。
再說我們票號的規(guī)矩,只認(rèn)票不認(rèn)人,人家拿銀票來提現(xiàn),我們沒有不給的道理。”
趙掌柜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就聽當(dāng)家得,我這就去安排?!?p> 女當(dāng)家將趙掌柜叫住,囑咐道:“事后將銀票和存檔全部銷毀,就當(dāng)這事沒發(fā)生?!?p> 趙掌柜皺著眉頭,還是擔(dān)心提醒道:“沒有不漏風(fēng)的墻,姜總兵那人你知道,要是知道這件事,恐怕會很麻煩?!?p> 女當(dāng)家得把眉毛一立,冷聲說道:“知道了又怎么樣,真以為我田生蘭好欺負(fù)的嗎?錢莊只是我們田家產(chǎn)業(yè)一部分,我們的生意遍布長城內(nèi)外,他姜無朔能有今天,全靠我們田家支持。
最近居然時不時的向我們耍起官威來了,還要提高他的份額。他真以為當(dāng)了總兵,我就對他沒辦法了嗎?
要真把我田生蘭給惹急了,我會讓他知道后悔兩字怎么寫得?!?p> 正在朱存極幾人,等的不耐煩的時候,里屋門一開,有兩個伙計抬著一個木箱走了出來,后面跟著一個美艷少婦,在后面就是那個大掌柜和那個伙計。
倆伙計將木箱放到地上,然后打開箱蓋,頓時銀光一片,很震撼,很耀眼,很可愛,反正朱存極是這么感覺滴。
李大廚趕緊走過去,隨手從木箱里拿出一個元寶,拿出他那把祖?zhèn)鞯臄毓堑?,對著元寶就是一刀?p> 只聽到“當(dāng)啷一聲”,銀元寶應(yīng)聲而斷,斬骨刀未傷分毫。
錢莊幾人頓時深吸了一口涼氣,同時望向那把黑不出溜,平淡無奇的斬骨刀。
再看李大廚那一身市井穿戴,錢莊幾人竟然產(chǎn)生一種,隱于鬧市,深藏不露的感覺。
李大廚拿著兩個半拉元寶,互相搓了搓,又對著陽光仔細(xì)觀察了一會,點了點頭,對朱存極說道:“含銀超過八成,是好銀?!?p> 這時那個美艷少婦,輕移蓮步,飄然走了過來,對朱存極說道:“怎么小王爺對我們金滿堂票號,還不放心嗎?”
朱存極哈哈大笑,說道:“怎么會不放心那,金滿堂票號以誠信立業(yè),怎么可能砸自己這塊金字招牌那。
我那哥哥沒見過世面,這不有機會了嗎,就想切開看看,這銀元寶里到底是什么做的,讓美女見笑了。”
趙掌柜怒喝道:“放肆,這是我們大當(dāng)家的,豈容你出言輕薄。”
朱存極眨了眨眼,委屈的說道:“難到你們大當(dāng)家的不美嗎?”
“你”,趙掌柜氣的臉紅脖子粗,胡子都在顫抖,居然無言以對,他還能說大當(dāng)家的不好看啊!那豈不是沒事找抽型嗎。
美艷少婦臉有些微紅,顯著越發(fā)的姣美,不知為什么,她聽到這貌似輕薄的話,不但沒有感到絲毫的憤怒,反倒有那么一絲,喜滋滋的感覺。
美艷少婦對朱存極屈膝施禮,嬌聲說道:“金滿堂錢莊田生蘭,給小王爺請安了?!?p> 朱存極趕緊整容,抱拳躬身道:“不敢當(dāng),在下朱存極?!?p> 田生蘭微笑道:“妾身備下薄酒,不知小王爺可否賞光?!?p> 朱存極立刻換成一副嬉皮笑臉,說道:“美女當(dāng)家邀請哪有不去的道理。”
笑著回頭看了一眼李大廚,后者瞬間明白,對大錘和二喜低聲說道:“把箱子太到馬車上去,不要離開在那守著?!?p> 二人點頭表示明白,抬起近三百多斤重的裝銀元寶的箱子,大步向外走去。
趙掌柜眼睛就是一瞇,心道:“都是高手,好幾百斤重的銀箱,兩人抬起來毫不費力,真是深藏不露?!?p> 田生蘭嬌媚的白了朱存極一眼,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小王爺請?!?p> 朱存極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美女當(dāng)家請?!?p> 田生蘭白了他一眼,沒有在猶豫,帶頭向內(nèi)屋走去,朱存極跟在后面,其他眾人也緊隨其后。
進(jìn)入東廂房待客室,屋內(nèi)豪華程度就不必細(xì)說了,就這兩套紫檀桌椅,拿出一套到后世去買了,就夠普通人體面的過一輩子了。
一共準(zhǔn)備了兩桌酒菜,主桌只有朱存極和田生蘭,其他人在另一張桌坐下。
田生蘭給朱存極倒上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說道:“小王爺貴體踏賤地,使得金滿堂蓬蓽生輝,妾身滿飲此杯,以謝小王爺大駕光臨?!?p> 朱存極見田生蘭一飲而盡,如此豪爽。
頓時撫掌叫好,贊道:“美女當(dāng)家果然女中豪杰,今日能與美女當(dāng)家相識,當(dāng)浮一大白?!?p> 說罷一飲而盡。
田生蘭媚然一笑,說道:“我算什么豪杰,我只是一介微末商賈,地位低微,不足為道。
到是小王爺才是真正英雄,在城門口怒打杜百戶,到是無意間替我等商賈,出了口惡氣?!?p> 朱存極疑惑的問道:“怎么,田當(dāng)家也受過,那個杜百戶的氣嗎?”
田生蘭搖了搖頭道:“在這石樓縣做生意的,那個沒有受過他們的盤剝,我們金滿堂還好些,只要交了保護(hù)費,他們到也不敢太過為難我們。
可那些小商小販可就慘了,被他那個小舅子破家的不在少數(shù)?!?p> 朱存極疑惑的問道:“他小舅子是誰啊?”
田生蘭提醒道:“就是差一點,被你磚頭拍死的那個人?!?p> 朱存極樂了,笑道:“要知道這些,直接拍死他算了,也算為石樓除害。他們這樣就沒人管嗎?”
田生蘭給朱存極滿上酒后,平靜的說道:“能治他的只有縣令,所謂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
每個縣令到任后,都在忙著摟錢賄賂上官,好在三年任期后,離開這個窮鄉(xiāng)僻壤,而杜百戶正是他們摟錢的耙子。
他們怎么舍得殺了他。再說我們商賈地位卑微,士農(nóng)工商,排在最末,死活又有誰管?!?p> 朱存極喝了口酒,收起嬉皮笑臉,鄭重的說道:“將人分為三六九等,這種政策本就是一個錯誤。
大明幾乎所有人一出生,就已經(jīng)注定了一生的命運,想要改變卻難如登天。
對商人和武將打壓,對士人的放縱,是造成大明現(xiàn)在困境的根本原因?!?p> 田生蘭被這大逆之言,震的暈暈乎乎,這是在否定他祖宗朱元璋的政策。
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能改變嗎?“
朱存極搖了搖頭,說道:“很難,可以說積重難返,最底層百姓一旦對你失去了信任,大明崩塌是早晚的事?!?p> 忽然朱存極停止神侃,開始不停抽動著鼻子,四處尋找著什么。當(dāng)看到趙掌柜低著頭,手里拿著一桿煙袋鍋,在哪里不斷噴云吐霧。
眼睛頓時放出精光,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媚笑著說道:“這煙味道不錯啊,給我也來點?!?p> 眾人頓時一腦門黑線,沒想到小王爺還好這口。
朱存極狠狠的吸了一口,用宣紙卷的旱煙卷,那表情簡直陶醉到,讓人想抽他一巴掌,簡直太爽了。
前世,他是個老煙民,來這個時代有一個來月了,身體是換了,思維沒變。
尼古丁的味道時刻在腦中徘徊,尤其是想家的時候,對煙的渴望尤為強烈。
“這煙葉石樓縣有賣的嗎?”朱存極問向趙掌柜。
趙掌柜抽了口煙,說道:“有,北門孫家雜貨鋪就有賣,品質(zhì)還算不錯,比省城老祥瑞的煙葉就差上一些了。
畢竟人家是百年老店。不過在石樓縣想買煙,沒得選,就那一家有賣的。
昨天我去了一趟,生意不是很好,畢竟連飯都吃不上,還有幾個人有閑錢買煙抽呀!”
田生蘭給朱存滿上酒,微笑道:“小王爺看透天下利弊,不知,可有良策,挽救大明時局?!?p> 煙都快燒到手了,朱存極才戀戀不舍的仍在地上,夾了口菜扔進(jìn)嘴里。
玩世不恭的說道:“您還真看著起我,我就是一個死去藩王兒子!我能有什么良。
有今天沒明天的這么活著,那有什么治國才能,你問錯人了,你應(yīng)該去問那些名家大儒才對?!?p> 一句話,把田生蘭噎胸口有些發(fā)悶,在看這貨那不著調(diào)樣子,在那里沒心沒肺,一口酒一口菜的吃著。
女人的小脾氣立刻就上來了,剜了朱存極一眼!
沒好氣的說道:“只會劫人家運輸隊,搶人家銀票是不是?!?p> 田生蘭說完就后悔了,怎么就沒控制住,提這岔哪,其他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也不吃也不喝了,互相看著。
朱存極完全沒在意,將杯中酒悶掉,換成嚴(yán)肅的表情說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這怎么能叫打劫呢?!?p> “那叫什么?不叫劫,還叫借啊?”田生蘭又沒好氣的嗆了他一句,就沒見過,這么不要臉得。
這才笑嘻嘻的說道:“莫急,聽我道來!
事情是這樣滴,聽說下河莊莊主是一個奸商。于是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我潛入下河莊。
哦,我忘了告訴你,我是一個高手,翻山越嶺如走平地,那是踏浪而來,乘風(fēng)而去?!?p> “怎么,高手都用板磚拍人嗎?”也許田生蘭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這小脾氣,在這家伙面前,越發(fā)控制不住了。
小楊公公,李大廚,二錘三人,把腦袋深深的低了下來,真是替自家小王爺害臊。
再看人家朱存極完全沒在意,大手一揮,道:“用什么武器不重要,主要看是否能打贏。
咱們在接著說,我在下河莊的英雄壯舉,在莊主家聽到了一個消息,他要賄賂朝廷命官,這還了得!
朗朗乾坤,豈容這種齷齪發(fā)生,于是乎我心生一計……。
兩個時辰后,再朱存極涂抹橫飛的白話中,結(jié)束宴席。
田生蘭,趙掌柜還有那個伙計,目送朱存極幾人,趕著裝有銀箱的馬車消失在街口。
田生蘭盯著遠(yuǎn)方,自言自語道:“這個朱存極,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一個人那?”
趙掌柜抽了兩口煙說道:“胸懷錦繡,腹有乾坤,大智若愚,如果老朽沒有看錯,此子非池中之物,大明氣數(shù)恐怕未盡。”
旁邊的伙計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師傅對此子評價是不是有些言重了,就他那不著調(diào)樣,能有這么大的本事嗎?”
田生蘭回身滿臉慈祥的看向那個伙計,但話語有些嚴(yán)厲的說道:“九樂怎么跟師傅說話那,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p> 伙計趕緊躬身說道:“嬸娘,師傅我錯了?!?p> 趙掌柜微笑的搖了搖頭,說道:“沒事,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說明你正在成長?!?p> 田生蘭柔聲說道:“田家的產(chǎn)業(yè)最終是要交到你手里。你爺爺,大伯,父親母親都走的早。
田家就你這一根獨苗,我就你這一個親人,你要快些成長起來,這個世界終歸是男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