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于府驚魂
左丞府。
書房內(nèi)于太坐在椅子上正聚精會神獨自擺弄著圍棋,手中捏著一顆白子,卻久久未曾落下。于忠放輕著腳步進來,于太沒有抬頭,低聲問道:“于忠啊,你看老夫這著勝負手應該放在何處為妙?”
于忠仔細看了一眼棋盤,搖搖頭道:“這是一個死局,老奴認為白子無論放在哪里,都難以成活?!?p> “不一定?!庇谔K于將白子放下,是天元的位置。
“妙啊,老爺這一著太妙了。”于忠由衷贊嘆。
“最明顯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于太拍了拍手,站了起來,“那件事進行得怎樣了?”
“很順利,夔龍石在金頂山被截下了,護送的官兵大半被殲滅,只剩下購置使姚自力和副將趙霸先以及幾百殘兵,也悉數(shù)被俘虜。老奴估計,皇上明日應該會收到這份緊急奏報了。”
“好,很好,這就是老夫的勝負手。慕容英一旦鉆入老夫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再想拔出來就難了?!?p> “老爺準備派誰前去聯(lián)絡(luò)許貿(mào)呢?”
“老夫最信任的是黃旗令主,可惜他擔任要務,暫時無法脫身。紫旗令主擅長追蹤之術(shù),老夫認為他最合適?!?p> “紫旗令主家中發(fā)生重大變故,此時離京恐怕……”
“家中發(fā)生重大變故,不是正好可以借口在家休養(yǎng)嗎!”
“老奴明白了,還有一事向老爺稟告。據(jù)內(nèi)線密報,紅燈會在梅府組織了一次針對蕭逸的暗襲,沒有成功?!?p> “紅燈會這幾年一直隱匿不動,說是與老夫合作,進行這么大的一次行動,卻不曾知會老夫一聲。老夫觀他們其志不小,絕不會只是簡簡單單向慕容英復仇,只怕連老夫也在他們算計之內(nèi)。對于紅燈會,我們更需小心謹慎,防患于未然。只是他們隱匿的太深,至今老夫還未查出他們的關(guān)鍵人物?!?p> 這時書房門外想起一個府中仆役的聲音:“啟稟老爺,樊重求見?!?p> “該來的總算來了,老夫真要單獨見見這位新收的得意門生。”于太臉上浮起一層莫測高深的笑意,朝門外吩咐道:“讓他在偏廳等候,老夫換身衣服就來?!?p> 樊重看起來像個樸素厚實的年輕人,一身布衣布褲,腋下夾著一個畫軸,靜靜地站在偏廳中央。他的眼神平靜,一點也沒有因為等候的時間過長,顯現(xiàn)出半點焦急之色。
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于太爽朗的笑聲:“老夫有事耽擱,來遲了。”
樊重回過身,躬身下拜,“拜見恩師?!?p> “賢契少禮?!庇谔鲎》兀皣@一聲,“賢契之妹意外亡故,也是老夫護衛(wèi)不周,實令人悲痛?!?p> “承蒙恩師關(guān)懷,學生剛接到京兆府何大人的諭告,殺死舍妹的兇手已然伏法?!狈剡煅实?,“只是學生遭此打擊,恐無法專心應試,有負恩師期望。”
“這次不行,再等幾年又有何妨,以賢契的才華,總有礫石成金的一天?!庇谔参康馈?p> “恩師厚恩,無以為報。學生孑然一身,別無長物,只有祖上遺留下的一幅名畫,請恩師鑒賞。如有可取之處,請恩師不嫌粗俗,閑時把玩,也算是學生一點小小的心意。”樊重邊說邊展開畫軸。
“哦?”于太接過另一端的畫軸,兩人緩緩展開。是一幅群鳥爭鳴圖,畫工細致,卻沒有任何落款。于太正準備細問,手拿的畫軸突然爆裂,彈出一個小飛輪,直向于太的咽喉處轉(zhuǎn)去。
意外的變故,于太卻并不驚慌,他甚至連本能的閃避都沒有。房梁上射下一枚銅錢,擊中了小飛輪,小飛輪轉(zhuǎn)了幾個圈,猝然落地。房梁上飛身落下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者,是“白頭鬼”靳無腸。偏廳正門處又閃身進來兩個人,“黑面狐”韓聰和“嗜血狼”宗郎。
樊重嘆了一口氣,精心策劃的刺殺已經(jīng)失敗,他知道在三大高手的環(huán)視下,他沒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只是他怎么也弄不清楚,于太是如何知道他這次行動的。
于太像是讀懂了樊重的心思,陰惻惻地一笑,“你們的計劃相當周全,你故意拜在老夫門下,就是想借機刺殺老夫吧。其實從你把自薦信投到老夫府中,老夫就已經(jīng)生疑。老夫的門生不少,但像你一樣默默無聞卻敢于自薦的一個也沒有。老夫很奇怪,于是暗中派人很仔細地調(diào)查你。果然老夫發(fā)現(xiàn)你身世不明,特別是你和你那所謂的妹妹在原籍的時候,半夜里常有聲響發(fā)出來。一個讀書人的家里為何會有這種聲響,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兄妹倆在暗中習武。后來你妹妹被殺,你表現(xiàn)得相當冷靜,一點不像個初出茅廬居住鄉(xiāng)野之人。所以老夫特意在這沒有一個人的偏廳相見,為的就是引你出手?!?p> 樊重哼了一聲:“好個老奸巨猾的老匹夫?!彼蝗挥沂忠粡垼逯钢比∮谔?,而左手暗扣了三枚銀針,這是他最后搏命的機會。
樊重的發(fā)動速度不可謂不快,仍慢了一步。宗郎的狼爪扣向了他的右肩,韓聰?shù)蔫F棍直取他的腰眼,靳無腸的鬼手纏向了他的雙臂。樊重全然不顧,他的眼睛只盯著于太。
右肩一陣劇痛,狼爪扣碎了他的肩胛骨,鮮血橫流,韓聰?shù)蔫F棍隨后而來,腰眼上一麻,全身力道盡失。右手被靳無腸扭住,五指盡斷。但樊重一咬牙,在遭受襲擊的一瞬間,左手的銀針迅速地一彈。
可惜他面前站著的是靳無腸,靳無腸一雙鬼手神出鬼沒,不畏刀劍,更離奇的是靳無腸的手像一塊磁石,掌勁一收,三枚銀針牢牢地吸住在靳無腸的掌心。
失敗了,還是失敗了,樊重心中涌現(xiàn)出一種絕望的痛苦。如果樊琪還活著,也許今日的行動不會是這樣一個悲慘的結(jié)局。
樊琪不是他的妹妹,準確來說是他的師妹。樊琪的武功并不出色,但她是個一流的暗器制作高手。這幅畫軸中的小飛輪就是樊琪設(shè)計的,可惜的是因為她突然被殺,倉促間制作得并不完美。
那天晚上,他去了樊琪的房間,兩人在燈下商議刺殺于太的行動細節(jié),樊琪用紙筆勾勒出了制作小飛輪的簡圖以及安裝技巧,幾易其稿,直至快天亮時才草草完成。他帶著簡圖離開,尋找鐵匠打造簡圖上的小飛輪。當他回到感恩寺的廂房時,卻意外聽到了樊琪被殺的消息。他以為樊琪的身份暴露,一直惶恐不安,這段時間不敢對于太采取行動。直到何豐諭告他案情,他才知道樊琪是被人出于某種目的而誤殺的。
今日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刺殺于太,沒想到心機深沉的于太早對他生了疑,詳細調(diào)查過他,以致中了于太早布置好的陷阱。作為一個從小被冷血訓練的殺手,死亡并不可怕,反而是種解脫。他凝聚起僅有的一絲氣力,狠狠咬住牙槽。
靳無腸的手更快,一把捏住樊重的嘴巴,伸出兩根手指朝他嘴里一搗,捏出一顆藏著毒藥的假牙。靳無腸冷冷一笑,“知道我為什么被人稱作‘白頭鬼’嗎?我可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這點小伎倆還能瞞過我?快說,是誰派你來刺殺于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