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瑤出去了有一會兒才回來,喬瑛若見她進來面上帶笑,好奇問:“什么事這么高興???”
“也沒什么?!眲⑶瀣幮πΓ幻嬖陂缴献?,一面接過丫鬟拿來的腰帶,取了針線繼續(xù)繡。
她在閨中時女紅便不錯,雖然家中有繡娘,不用她親自做活,但是這腰帶是給郡王做的,意義不同,正巧也閑著沒事,每日繡一點,到如今也快繡好了。
“繡得真好看。”喬瑛若湊過去看,見腰帶上的紋樣繡得十分精致,卻又不認識,便指著上面快繡完的一處紋樣問:“這繡得是什么呀?看著怪眼熟的?!?p> “是雙魚忍冬紋?!?p> 喬瑛若恍然大悟,說:“哦,怪不得,我見過,之前大哥系過一條有這紋樣的腰帶,我一時想不起來。”
劉清瑤笑起來,在她額頭戳了一下說:“你也該學學女紅了,連這都不認識,叫別人聽了平白笑話,說你都快說親的年紀,這都不懂?!?p> “家里又不是沒有繡娘,為何定要我學?”喬瑛若捧著下巴看她繡腰帶,邊又說道:“況且我也不是沒學過,只是怎樣都學不會,繡出來的東西還被人嘲笑,既如此倒不如不學,還落個輕松自在?!?p> 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喬瑛若坐直了身子,還從花瓶中抽出來一枝石榴花,拿在手里把玩。
劉清瑤停針看向她說:“只要用了心,哪有學不會的道理,不過若實在不想學倒也無妨,你呀!還是在家里多留幾年的好,就這樣嫁出去,我都舍不得?!?p> 聞言喬瑛若倒笑了,掩著嘴巴問:“表姐舍不得什么?。俊?p> “我這么出挑的妹妹,將來還不知道被哪個有造化的得了去,進了別人家的門,可就不一樣了?!?p> “這簡單,找個好欺負的?!?p> “胡說?!眲⑶瀣庎凉值溃骸笆裁春闷圬摰??你要嫁怎么也是芝蘭玉樹般的男子才配得上,旁的人我可看不上眼?!?p> 喬瑛若好奇:“什么樣兒的才能叫做芝蘭玉樹啊?”
聽她問,劉清瑤卻笑了,脫口而出:“表哥那般不就可稱。”說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如今已嫁作他人婦,實在不該再提起,便忙閉了嘴,低頭繼續(xù)繡腰帶。
喬瑛若壓根沒多想,把石榴花重新插進花瓶里,一時好奇,便問:“瓶中怎么插得是石榴花?表姐不是最愛海棠花嗎?我來時見院中海棠都開了,怎么沒折幾枝插瓶中?”
劉清瑤不好意思說是石榴多子,瓶中插石榴花是為取其寓意,只得含糊說道:“是珍兒早起折得,我看著也好看,就沒叫人換?!?p> 珍兒是她的丫鬟,喬瑛若聽了果然被蒙混過去,轉而又說起了別的:“石榴花好看,石榴更好吃,一顆顆的石榴籽,瞧著跟寶石似的就是不知能不能串成手鏈,戴上肯定好看。”
聽她這么說,劉清瑤搖頭失笑,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道:“石榴是好吃,你身邊伺候的石榴,我記得就是你當初在吃石榴時隨口取得,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那么久的事,如今被提起,喬瑛若只覺得好玩,還說道:“石榴不也挺好聽的,況且為了襯她這個名字,我還特意給山竹起了這名兒,多好聽呀?!?p> “是是是,好聽?!眲⑶瀣幉桓隣庌q,只附和她。
喬瑛若這才作罷,一邊看劉清瑤繡腰帶,一邊繼續(xù)吃芒果,等把一碗芒果都吃完了,才收回手捂著肚子不舍道:“午間吃太多,這會兒卻是吃不下了?!?p> 劉清瑤也差不多繡完了,抬眼往她碗里一看,見都吃完了,不由抿嘴笑起來。
丫頭端上茶,喬瑛若這會兒也不渴,就放著沒動。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響,像是什么東西砸地上了,劉清瑤叫丫頭出去瞧瞧,沒一會兒人回來了,說:“是挑水的丫頭,走路不當心,被門檻絆倒了?!?p> “可傷著了?”劉清瑤問。
“沒什么大礙,只膝蓋磕破了,我已經(jīng)叫人扶她下去涂藥了?!?p> “那就好。”
喬瑛若想起自己去年被門檻絆倒的事兒,還覺得額頭隱隱作痛,忍不住就抬手摸了摸腦門。
被劉清瑤看到,笑她:“別人磕到了,你摸腦門做什么?”
“這門檻就是喜歡絆人?!眴嚏粽f。
才說完,劉清瑤噗嗤笑了,說:“去年磕破了頭,可算叫你長點教訓了,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走路不看路。”
喬瑛若看她不應和自己,反倒還嘲笑起來,撅著嘴巴轉身不理她了。
再過些時候到端午節(jié),老太太忽然大病了一場,一連幾天昏昏沉沉,喂不下飯,只能勉強吃些湯水稀粥,稍有不慎還會吐出來,眼見著像是不行了。
一時間府里再聽不到歡聲笑語,又是請醫(yī)問藥,又是去廟宇祈福,府中女眷更是輪流到跟前伺候,家里的小輩們也每日過去看望,誰知王媛娘又忽然暈過去,大夫看了才知道是有喜了,劉氏頓時也不敢叫她來老太太這兒伺候了,只叫她保重好身子。
就這樣耗了有十來天,差點連身后事都備上了,老太太的病才總算有了起色。
睜開眼第一句卻是說:“我怎么見著菀姐兒了?”
這會兒已是黃昏,屋里各處都點上了蠟燭,這話說出來,不由叫眾人心里一驚,隨即便看向二老爺。老太太口中的菀姐兒是家里的五姑娘,早在楊氏過門前就已經(jīng)沒了,到如今都去了有五六年了,老太太病一場,怎么忽然提到她?
“該不會是撞見什么了吧?”三老爺心里直發(fā)毛,悄聲和大老爺說。
“要不,請道士和尚做場法事?”劉氏也提議,她看老太太人雖然是醒了,但是神情卻還顯得糊涂,像是沒明白自己在那兒,該不會真遇見臟東西了?
二老爺聽到他們說得話,臉色不太好看,到底是他的女兒,這么一說豈非是菀兒沖撞了老太太,才惹來這一場病,傳出去也不像樣子。但也只能說:“娘,你這才剛醒,怕是沒回過神,身上可有不適的地方?”
這話說出來,老太太卻神色嚴肅,抓著二老爺作勢要打他,邊說:“就是菀姐兒,我又沒有老糊涂,怎會連菀姐兒都不認識,你還是當?shù)娜耍疾恢绬栆痪?,她要是在底下受了苦,找我來訴苦的呢?”
二老爺沒躲,任老太太打,老太太也沒真打,一來是舍不得,二來她才醒,身上沒力氣,坐起來這一會兒都有些頭暈眼花。
見狀大老爺只得勸老太太:“娘,二弟這還不是關心你?!闭f著給劉氏使了個眼色。
劉氏立刻會意,上前扶老太太躺下,寬慰道:“老太太是怕菀姐兒在底下受苦,既如此,我改天就請和尚道士給菀姐兒念經(jīng),再多燒些紙錢貢品,保準叫菀姐兒安安心心去投胎?!?p> “您病還沒好,還是保重身體要緊?!比舱f。
老太太剛躺下,看到楊氏,想到昏昏沉沉間見到菀姐兒,穿著她最喜歡的淡黃色對襟短衫,竹青色裙子,小臉白慘慘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心里莫名就對楊氏來氣,側過臉不愿意看她。
楊氏剛要上前侍奉老太太,遇到這么一出,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二老爺見狀就把她拉到身后,上前親自給老太太蓋上被子,恰好水珠端來藥,他接過來要喂老太太吃藥,可老太太把頭一扭,耍起脾氣來:“若不是你這個當?shù)牟恍拇螅医銉含F(xiàn)在還好好的?!?p> “娘,你這怎么還怪二哥了?”三老爺開口為他鳴不平,家里人都知道,五姑娘是病逝的,再怎么也怪不到二老爺身上,當然他也不能說自己娘無理取鬧。
“我還怪錯了不成?若不是老二疏忽,至于叫菀姐兒大冬天的挨了凍,高熱不退,才七歲的孩子,竟就這么去了。”說到傷心處,老太太就要哭起來,一時又覺得胸口發(fā)悶,喘不過氣。
見狀大老爺忙接過藥碗,邊在床邊坐下,邊哄老太太:“好,既然娘不想看到二弟,那就先讓他出去,等娘想見了,兒子再把他叫進來?!?p> 二老爺也知道老太太的脾氣,有些時候不講理得叫人頭痛,而且提到喬瑛菀,他這個當?shù)男睦镆仓鴮嵅缓檬埽銦o奈拉著楊氏出去了。
外面天也快黑了,才出去二老爺就一臉歉疚地和楊氏說:“連累你受委屈了?!?p> “我哪里受了委屈,倒是官人,老太太的話莫要放在心上,老人家一時鬧脾氣,也沒真怪官人。”楊氏低頭淺笑,反而寬慰起他。
二老爺忍不住握緊她的手,剛想再說幾句,就聽前面?zhèn)鱽碚f話聲,銀鈴一樣清脆的女聲說:“崔珩,你走快點呀!慢吞吞的,天都要黑了?!?p> 楊氏腳步一頓,抬起頭便見喬瑛若提著裙子跨進院門,隨后崔珩跟著進來,天暗,他沒留意到走廊上站得楊氏和二老爺,又或許只顧著看喬瑛若。
進了門喬瑛若還在說:“等下天黑你可要把我送回去?!?p> “我知道?!贝掮窀谒竺?,臉上帶著笑,泄露出幾分稚氣,比起以往成熟穩(wěn)重的模樣,更像個少年郎。
“我回頭請你吃糖?!眴嚏粲终f。
“好?!贝掮顸c頭,雖然他不是很喜歡吃糖,但是如果是姑娘給的,他還是挺喜歡吃的。
聲音傳入耳中,竟有些虛幻,楊氏不由捏緊了手帕,但用力太猛,指甲掐進了肉里,因這一絲疼她才回過神,隨后逃也似的拉著二老爺繞過院子,從走廊另一邊出去了。
走廊這邊是個小花園,眼見著天快黑了,小花園里暗沉沉的,也沒什么可看的景,靜的可怕。
二老爺稀里糊涂被拉來,還在奇怪:“怎么忽然拉我來這里?方才是伯玉和瑛若吧?也不喊他一聲就走了?!?p> “官人?!睏钍涎瞿樋粗蠣?,喊完這一聲,卻忽然落下淚。
“怎么哭了?”二老爺被嚇到,忙摟住楊氏追問緣由。
楊氏搖搖頭,滿肚子的話堆到了嗓子眼,卻一句說不出來,只能默默流著淚,半響方才開口:“官人不要問了?!?p> 二老爺擰緊了眉頭,沉默片刻,卻還是說:“好,我不問,別哭了?!?
藤蘿餅
這一章寫得有點畫風突變,我個人感覺是這樣,因為最近靈感爆發(fā),在寫我那個民國的小說,突然轉換時代背景,有點緩不過神,但是我已經(jīng)盡力了。 還有就是,楊氏和二老爺?shù)南嗵帉懙貌惶?,這種中年人的愛情我不知道怎么表達,畢竟我沒到那歲數(shù),其實也不算中年人,古代人結婚都早,女子十三四歲出嫁很正常,他倆也就是三十來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