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會聽錯呢？我這么靈敏的耳朵，連老鼠走路的聲音都能聽清楚。他們悄悄說著，我就靜靜地聽著，他們每說的一句話我都聽的是一清二楚。聽老太太說，小兒子在南方的城市買了房子，一下子就花去了幾百萬元。還買了汽車，也花了二十多萬元，另外現(xiàn)在的女人在孕期也要花費很多錢，聽說每月至少都花銷好幾千呢？真的就想不通，他們那里的花銷怎么就高的出奇呢？因為周轉(zhuǎn)不過來，就將老大多年積攢下來的二十多萬元借去了，聽說是借，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還回來。那二十萬元，可不是小數(shù)字，是紅臉男人一天天積攢起來的，是預備為他解決婚姻大事的，同時也為他和老太太的養(yǎng)老準備著的，一下子借去花費了，以后的事情到底怎樣處理誰也說不清楚?！被▋杭t說完，看到我們都很意外，它趕緊張開嘴巴，讓舌頭忽閃忽閃地動了幾下，就接著說著，“你說指望小兒子賺錢幫助他的母親和大哥，現(xiàn)在看來一點都不可能，雖然在城里生活，但日子照樣緊巴巴的向前湊合著。紅臉男人辛辛苦苦一天才賺了一二百元，可他們的孩子聽說吃奶粉和尿不濕什么的，一個月也好幾千元吶！城里人依靠農(nóng)村人幫助，這個你們肯定沒有想到吧！”
“原以為老太太的生活不錯，現(xiàn)在一聽，才感到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也多虧這個不幸的大兒子，一直陪伴著她，也孝敬著她。誰知道養(yǎng)兒防老，原來不優(yōu)秀不成功的兒子最靠得住，優(yōu)秀的成功的都遠走高飛了，能靠得住嗎？”小不點說完，我就想到我曾經(jīng)生活的院落里的主人，就是因為兒子都在外地工作，他摔倒了，只能花錢讓侄子護理他。
“聽說了嗎？小兒子這次生了二孩，是他們一直盼望的兒子，聽說馬上要過生日了，這次一定要請老太太和紅臉男人前往一趟，聽說想讓他們出去到大城市見見世面，好好看看美麗的風景。可他們怎么都不想去，畢竟外出要花錢，對于他們來說，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哪能出去隨便花掉呢？于是就特別為難了?！被▋杭t好像什么都知道，講的有根有據(jù)。
“這些事情，你都是從哪里聽到了，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我不由地問。
“我家主人和紅臉男人一塊打疙瘩，他們白天干活，隨便說起，我家主人回來就給他的老婆說，我能不知道嗎？我在他們家里生活，他們就將我視為家里的一份子，有啥事我基本是無所不知。”花兒紅得意地說。
“還真的是件難事，不去好像臉面上不好看，去了經(jīng)濟上要受損失，他們賺錢實在太難，一年四季就依靠體力辛苦地干著，積攢點錢不知道要付出多么大的代價，可一下子拿出去花掉了，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不舍?！毙〔稽c也接著說。
接下來，我們就隨便說了一些相對輕松的話題?！罢f說我們自己的事情吧！人類的事情，我們不必一直關(guān)注著，我們難道真的如同他們經(jīng)常說的那樣，吃的飯少，管的事多嗎？他們的事情，談著談著就會讓我們感到沉重和無奈，如何解決是他們的事情，我們想也白想，何苦想的頭痛呢？還是說說我們自己的生活吧！”花兒紅改變了話題，說到了自己的事情之上，“在這里地方生活，不進一趟砂洞，就有點遺憾，我進去見識了一下，真的很震撼?。 ?p> “你說的砂洞，就是那些不規(guī)則的洞口嗎？遠遠看去，黑洞洞的，挺恐懼的?！蔽蚁氲阶约褐盁o事可干了，就一直盯著對面山下的那些黑洞口，想象著里面是不是自然形成的景點，經(jīng)它這么一說，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地方就是砂洞，就是山里人靠山吃山的地方，是他們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也是他們過上好日子的主要依靠。
“是很恐懼，可習慣了就什么也不怕了。外邊看去，不是很大，但真的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很寬闊，拖拉機進去掉頭都輕松的很。還是他們厲害，靠山吃山，就憑這個地下埋著的黃砂，他們?nèi)兆佣歼^得很好，比那些什么都沒有的山里人，不知要強了多少倍?！毙〔稽c說完，我就感到時間不早了，不能一直這樣耽誤下去了，該回去看看老太太在干什么。
那個下午，回到主人的門前，就感到內(nèi)心比較復雜。聽它們那么一說，我的主人紅臉男人是個人生很曲折的人，聽說當初因為過于老實，就是農(nóng)村人常說的那種“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人，而耽誤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年輕的時候，除過干活之外別的特長幾乎沒有，讀書連小學都沒有畢業(yè)，就回家在砂子洞里干著。起初是依靠人力從砂洞里往出采砂子，后來雖然有了機械，但人力還是在很多地方能派上用場。他就一直干著，供妹妹弟弟上學，妹妹高中沒有畢業(yè)就回家嫁人，弟弟學習很好，一鼓作氣就考上了南方的名牌大學。當?shù)艿苊妹玫脑S多事情都安頓好了之后，他卻錯過了談論婚姻的年齡，以至于到了不惑之年仍然單身。
“都到了這個年齡，還談論什么結(jié)婚呢？即便有錢，誰會嫁我這么大年紀的人呢？”聽說他很消極，對于自己的人生大事一直底氣不足，當人向他提及這個大事的時候，他總會如此說。
我躺在相對陰涼的地方，注視著遠處很不美觀的砂洞，想象著他們就依靠那些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砂洞過上了不錯的日子。他們，也該是幸運的，因為有了那些資源，他們的收入有了來源，光景比別的地方的人要好許多。想到這些，我就對自己意志的消沉，不盡早啟程繼續(xù)返回農(nóng)村山里的決定而感到羞愧。自己不該這樣偷懶，應該盡快啟程，開始一段時間的奔波，盡快回到自己向往的農(nóng)村山里。
晚飯后，紅臉男人和老太太走出院子，到門前的一塊石頭前等了等，然后選擇了一個臺階坐下。他們坐下，乘涼是一個方面，另外的一個方面是在相對涼快的地方，好好地商量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
“不去不好看，對不住老二，去，太費錢了，賺那么一點錢太不容易了?！?p> “就是，你們兄弟兩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實在為難。我這么一把老骨頭了，估計進土也不遠了，還指望見什么世面呢？世面見得再多，自己的日子還要這樣艱難地一天一天地向前過著。這件事情我不做主，你就做主吧！去，我聽你的！不去，我也聽你的！錢是你辛辛苦苦掙的，我不能再作主了？”老太太堅決地說。
“那哪行?。∵^去一直都是你做主。我不能做主，再說也想不來，你還不知道我嗎？幾十年，只有干活在行，別的事情都外行的很，這事還是你說了算了吧！”
“總的練習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我總有眼睛一閉兩腿一蹬進土的時候，你也四十多歲的人，不能光出力氣了，還得動動腦子了。這個地方關(guān)鍵的很，不能不用?！崩咸f著，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部。
“要去，總的帶點東西吧！空手咋去？”紅臉男人想了好半天才說了這么一句。
“帶，必須帶點東西，至于帶什么，還要好好想一想。關(guān)鍵是要用很多的錢。你想，要先坐汽車，后坐火車，路途中間還要吃飯，花錢的地方很多。另外，第一次見孫子，我能空手嗎？你也第一次見自己的侄子，也不能過于小氣。小氣了臉面上不好看，大氣了我們實在拿不出來。這事，怎么就這么難，還是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都給我出了這么一個難題。”老太太說著就嘆了嘆氣。
那個晚上，他們還是沒有決定到底去不去千里之外的地方。母子兩個說了好大一陣子，最后在老太太的一句話中結(jié)束了那晚的談話：“咱們定不下來的事情，那就等幾天，讓你妹妹來給我們想一想吧！她畢竟也讀過高中，應該能想的更明白一些?！?p> 果然，等了三天，同樣是晚上，同樣是門前的那個石頭前，不再是老太太和紅臉男人兩個說著話，而是增加了一個臉龐很大皮膚黑里透紅和說話很快的中年女人，一看就是老太太的女兒和紅臉男人的妹妹。
“我意見你們都不要去了，好好在家里過自己的日子。孫子見不見都是你的孫子，城里人養(yǎng)娃娃金貴著吶，特別會給花錢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再說，一輩子就是靠汗水吃飯的命，見啥世面，世面見多了能當飯吃嗎？世面見多了一下子能過上好日子嗎？咱們是土里刨吃的命，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干活是正事。我意見是不去了。再說，這幾年給他的錢還少嗎？他上了大學在外面有了工作，給家里沒有什么貢獻，倒是家里給他貼補不少，這樣的成功有啥意思，這樣的兒子即便優(yōu)秀也無多大意思?！迸松鷼獾恼f著，多次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對于老太太提出的事情堅決反對。
“你說話總這么不留余地，畢竟是親生的，也畢竟是村里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學生，我受點苦無所謂，總不能讓他們過苦日子吧！給點錢，我愿意，你就不要管的過多。這個事情，我還要好好想一想，把你家里安頓一下，到時候來給我看門戶。”老太太顯得很生氣，干脆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