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浴桶中,仔細聞了聞身上的味道,那股味道終于是淡了許多。我起身穿衣,拿帕子把頭發(fā)包起來,推開窗,散了一屋子的濕氣。
自從昨天與陸璃撕破臉,我也不再喚他“陸先生”而是直接喚他“陸璃”,他只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就回到東院去了。
絞干了頭發(fā),我躺在床上,心情也還是愉快。不吭聲的被陸璃使喚了許久,今日終于有所反擊,雖然后來遭殃的還是我,但不妨礙我以后繼續(xù)和陸璃作對,總會有棋高一著的那天,屆時,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我閉上眼,沉沉的睡了過去。
和往常一樣,我醒的極早,拿著東西便往游廊上走,哼著小調,一切是那么可愛,可愛的格子,可愛的梨樹,可愛的······陸璃!
我提著桶的手不由地握緊,全身戒備,就這么看著他。
陸璃今天來的很早,他早早的煮好茶,就這么一手拿書,一手托腮的坐在那兒。
我這么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見他沒有什么動作,于是繼續(xù)開始打掃。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陸璃開了口:“小唐?!?p> 我正在擦頂端的格子,聽見這一聲“小唐”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我捏緊了手中的抹布,正準備反擊,陸璃又說:“過來?!?p> 飛身越下,我把抹布往桶里一丟,就這么抱著手看著他。
陸璃放下書,姿態(tài)閑適的呷了一口茶。
“陸璃,我最后跟你說一遍。”我靠著柱子,就這么睨著他“不準叫我小唐?!?p> 陸璃放下茶杯,沖我挑釁的一笑,用他那低沉平靜的嗓音說:“小唐?!?p> 我拿起地上的竹竿,稍微掂量了下,就向陸璃襲去。
我早八百年就想這么干了。
陸璃仍舊端坐,甚至還翻了頁書。
我知自己與陸璃差距甚大,但士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與陸璃動手,雖說結果一定是輸,可也要輸?shù)挠泄菤狻?p> 我此擊看似是下劈,其則是唐家槍法的第一式,我躍上桌子,改為橫掃,直擊陸璃面門。
陸璃輕輕抬手,用方才看的書擋住了這一式。
我立馬放手,竹竿順著書皮滑下,改為左手拿,毫不猶豫,以竹刺之,眼看就要刺中陸璃的眉心,陸璃一抬手,手中茶杯就擋住了我自創(chuàng)的這一式。
我望著陸璃平靜的雙眼,驚覺不對,急速后退時,方才陸璃揚手灑出的茶水登時化為一把小巧冰刃,貼著我的面頰而過,凌厲劍氣劃落了我一截鬢發(fā)。
待我落地時,那縷頭發(fā)就這么柔順的貼在我耳邊。
我抿唇,再世為人時,鮮少能遇見旗鼓相當?shù)膶κ?,能把我壓制至此的,已是世間罕見。而且我有預感,陸璃絕對未盡全力,剛才幾下,也只是憑著外門武功,并未動用半分術法,思及此,我手腕輕抬,正欲再攻。
那竹竿說到底也并非神兵利器,我不過就使了兩招,中間已裂出縫隙,無法再戰(zhàn)。
我利落的收了式,站在桌前看著陸璃。
陸璃仍舊淡然,還用清水涮了杯子,再重新倒上熱茶。
“小唐。”陸璃開了口。
我默然,并不打算應答。
成王敗寇,既然無法改變,我也只能接受。
“站直了?!标懥У恼f。
我默默地站直,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陸璃心情似乎很好,他慢悠悠地鋪開白紙,又把鎮(zhèn)紙壓上。
沾了沾墨汁,就這么勾畫起來,時不時畫兩筆,又時不時打量我。
回想起上次陸璃也是這般認真的雕刻那個木偶,我就一陣心塞,誰知道這次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他畫了一會,停了筆,抬頭看著我。
好了?
我正準備上前看看他又把我畫成什么德行,剛一動腳,就聽得陸璃說:“把你剛才第一招擺一遍?!?p> 剛抬起的腳又落了回去,心里憋著氣,我這一式使得殺氣四溢,虎虎生風,剛準備收式,陸璃清冷的聲音響起:“別動?!?p> 說罷,刷刷幾下完成畫作,動作甚是瀟灑。
我見他畫好,也沒有過去看的興趣,誰知道這廝不是變著法的丑化我。
拿起已經斷作兩截的竹竿往回走,打算繼續(xù)清掃這些格子。
估摸著太陽快要落山,我翻身從格子上躍下,穩(wěn)穩(wěn)地落地,用手錘了錘酸痛的背,此時才發(fā)現(xiàn),陸璃已經回了東院。
熱茶已涼,爐火已熄,看來走了好一會兒了。
我坐在秋千上,今日算是一次試探,而這個試探的結果并不出人意料,我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還完那些業(yè)瘴前,我就是陸璃的丫鬟了。
心情莫名不好,我輕輕蹬地,把秋千蕩得更高,看著靜靜立在院中的梨花,嘆了口氣。
罷了,不過是時間而已,我又何必自尋煩惱。
想通這些,我往前一躍,直接從秋千上跳下,拍了拍手,準備回房休息。
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么晚還會有客?
我放下手中的東西,往門口走。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寶藍色的儒衫,顯得很驚慌的樣子。
我上前去,問道:“公子來‘千瘴’所求何事?”
那個男子臉色蒼白,不停地留著冷汗,眼神有些恍惚。
難不成門口的兩只梼杌嚇人了?看這年輕人的樣子,似乎被嚇得不輕。
“公子?”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仿佛才回神一般,突然拉住我。
我被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那男子就癱軟的跪了下來。
忽然一陣風過,那男子被風托了一托,勉強的站直了。
隨即,面向我行了大禮,大聲道:“求先生救命?!?p> “不必行此大禮?!蔽仪辶饲迳さ?。
“求先生救命?!蹦悄凶討B(tài)度更恭敬了,喊得也越發(fā)響亮。
現(xiàn)在的年輕人求人的態(tài)度都這么好嗎?
我正準備伸手扶他起身,忽然聽到身后傳來陸璃的聲音:“不必多禮?!?p> 哦,原來不是對我行的禮啊。我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回過頭,看見了一襲青衫的陸璃,他手中執(zhí)著一盞燈籠,長身而立,氣質卓然。
“這邊請?!标懥дf完,就向游廊走去。
“千瘴”的天色瞬間黑如墨汁,甚至一抬頭,還能看見星星。
我跟著陸璃走上游廊。
什么時候多出來的客廳?
陸璃在客廳的主位坐下來,馬上有綠衣的婢女泡好熱茶,侍立一旁。
我默默地觀察了一下形勢,站到了綠衣婢女的旁邊。
那年輕人在下首坐下,又喝了幾口熱茶,見廳中燈火通明,漸漸放松下來。
“我姓吳,單名一個清字。”那青年報上了姓名。
陸璃點頭,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我家·······鬧了鬼?!眳乔逭f這話時,還抖了抖,仿佛害怕極了。說完,便向陸璃投去求助的眼神,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家中鬧鬼時的種種情形,其間不停用袖子抹著流下的冷汗。
“你的情況我已知曉”陸璃呷了口茶。
“小唐,把桌上的畫拿過來?!?p> 我默默的看了一眼陸璃的后腦勺,繞過屏風去了中庭。
看到那畫時,饒是我有所準備,還是將一口牙磨的咯吱響。
畫上一個大胡子,濃眉大眼,氣勢凌人,擺出的正是我唐家槍法第一式,手中拿的不是槍而是一把長劍,腳下踩的是幾只小鬼,整幅畫面活靈活現(xiàn),逼真得很!
我拿著畫的手不停顫抖,好一幅鐘馗打鬼!
我?guī)缀跏呛谥槹旬嬤f給吳清的。
這吳清自然千恩萬謝,走的時候非要給錢,陸璃卻拒收了。
“陸璃”我冷笑道:“畫技不錯嘛?!?p> 陸璃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回道:“不過是照著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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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糖葫蘆
大家端午節(jié)快樂呀(??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