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雙眼,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又是忙碌的一天。
我拿上東西,正準備出門,屋門突然被扣響。
“唐姑娘?!?p> 我把門打開,小綠站在屋門沖我笑。
“先生要出門,請姑娘收拾一下?!毙【G沖我福了福,說完話就走了。
是關于昨日那個郡主吧,也不知她究竟許下什么愿望。
拿起屋里的劍,我出了門。
一路行至長廊,陸璃果然在長廊盡頭等著,遠遠地看見我過來,也不說話,抬腳就走。
我一邊在心里暗罵,一邊快步跟上。
冥府的天還是老樣子,一樣的陰沉灰黑。街上走的,有妖也有鬼,其中一個打扮妖嬈的女鬼沖著我的方向拋了個媚眼,還沖我勾了勾手指。
搓搓身上冒起來的雞皮疙瘩,我決定不理會她。
幾天前陸璃大發(fā)慈悲的結了我的月錢,雖然錢不多,也不過二十枚銅板,可今日,我也是有錢的人了。
我看了看路邊的小攤子,打算買上點東西嘗嘗。
冒著熱氣兒,剛出爐的小籠包瞬間吸引住我的視線,這包子做的小巧,沐浴在一片水汽中,個個雪白誘人,恨不得當即來上一籠。
“老板,多少錢一籠?”我拿著荷包問。
“十五文。”老板笑笑,又加了一句“姑娘要不來一籠?剛出鍋的,熱乎著呢!”
我爽快的付了十五個銅板,老板拿油紙袋包了,遞給我又說:“姑娘,好吃常來啊?!?p> 我點頭笑笑,常來是來不了,除非那摳門的陸璃愿意給我漲工錢。
陸璃這次沒有一個勁兒的往前走了,許是向前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我沒跟上,就站在一個賣烤鴨的攤位前等著。
來吃烤鴨的一概散了個干凈,連老板也避到前面的鋪子里。
陸璃似乎在冥府口碑不太好嘛。
我拿出一只包子,咬下一口,果然皮薄餡兒足,肉香四溢,濃濃的肉汁在口中與包子的薄皮交匯,除去肉的膩味,倒多了些香甜,甚是可口。
我舒坦的瞇了瞇眼,正走到陸璃身旁,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到我這兒,迅速的拿走了一只包子。
順著那只手往上一瞧,可不就是陸璃這黑心商人。
我趕忙咽下口中的包子,正欲開口說話。這廝竟當著我的面兒,將我那包子咬了一口,沉默了會兒,才把那只包子吃了下去。
“你干什么!”我憤怒的看著他,又看看籠里的包子。
自我記事起,這種別人搶我手里東西的次數并不多,不論是已經故去的哥哥,還是唐明,我自有法子讓他們還回來??蛇@陸璃,偏生水火不浸,油鹽不進,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過,當真是憋屈。
“這是我用月錢買的!”我瞪著他“三文錢一個!”
陸璃從袖中拿出一塊錦帕,姿態(tài)優(yōu)雅的拭了拭嘴角。
“挺好吃?!彼D眸看著我,眼中的戲謔顯而易見。
我頓時氣的笑起來。
“那你給錢?!蔽页焓帧?p> 陸璃像是沒聽見一樣,轉身朝前走。
我一把拽住他的衣衫下擺,陸璃的步子頓了頓,隨后他轉身看向我。
那雙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地像是一汪淺水。
身邊的溫度突然降了下去,我看見他垂在身側的右手輕輕動了?;叵肫痍懥О讶送蝗蛔兂杀竦那樾危亿s緊松開了拽著他衣衫的手。
陸璃的眉頭皺起來,看向我開了口:“莫要買這兒的肉食?!?p> 接著轉頭就走。
什么意思?
肉食……難不成……
我遲疑的看了手中冒著熱氣的包子,悶不吭聲的把剩下三個包子吃完,只覺得味如嚼蠟,舌頭又苦又麻。
跟著陸璃到了人世,穿過一兩條街,停在一處氣勢恢宏的宅邸前。
陸璃就這么從袖中拿出一張?zhí)?,遞給了門房的小廝。
我看著“公主府”三個大字,再看看那小廝畢恭畢敬的模樣,跟著陸璃進了府。
跟著里頭的仕女左拐右拐,來到水邊的一處亭子。
我跟著陸璃落了座兒,前來上茶的仕女倒是莫名其妙的打量我?guī)籽?,我看著陸璃前面的熱茶與糕餅,有些愣怔。
不過才被陸璃使喚了幾日,我看上去竟像個丫鬟了?
得虧是公主府的下人,見我與陸璃一同坐著,有趕緊砌了熱茶送來,又上了些果子,只告罪說方才沒了茶葉,怠慢了貴客。
我也沒放在心上,只說不妨事,端著茶飲了一口。
倒不知是什么茶,味道淡兒生香,回味起來有股花的甜味兒。
看著那果子,糕餅也不錯,撿了個樣式好看的嘗了一口,倒是甜倒了牙,只用了一個,便再不想動了。
過了一會,來了個頭上簪著玉蘭花簪的仕女,說是請我們二人到蘭花廳去。
又是一陣七拐八拐,到了那蘭花廳,只見那日的郡主穿了桃紅的襦裙,簪子寶石簪,已在上首等著了。
我與陸璃一同進了屋,陸璃隨意的走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了。我本想坐在其它椅子上的,陸璃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我撇撇嘴,默默的站在了他身后。
“你……”郡主身后穿著紫色比甲的仕女正要開口,那郡主便攔住她,開口讓人都退下去。
一眾仕女便走了個干凈。
郡主蹙眉看向我,正要開口,陸璃卻先說了話。
“那位病人何在?”
郡主看向陸璃,從容的理了理身上的宮滌。
“本郡主自會派人帶先生過去?!彼χ聪蜿懥А爸挥幸稽c,先生不可透露你我之間的約定?!?p> 陸璃頷首,彈彈衣袍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月桂,送先生過去。”郡主揚聲道。
剛才穿紫色比甲的仕女便站出來,福了福道:“請跟奴婢來。”
我們二人于是又跟著名叫月桂的仕女穿過一個花園,走過一條長廊,再穿過一個小花園,過了三五個月亮門,終于停在一個院子前。
里面有琴聲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曲不成調。
開門的小廝引我們進去,來到一間敞開的屋門前。
倒是一個山水般清秀的男子正在撫琴,似乎是不滿琴聲,他的一對長眉蹙起,手上動作也越發(fā)凌亂。
“蘇公子?!毙P開口喚道。
蘇公子側耳聽了聽,修長的手指按下琴弦,停了琴音。
“醫(yī)者來了?!毙P進去替他收起琴。
蘇公子撐著木機起身,一雙毫無焦慮的雙眼看向門外。
“請進來吧?!?p> 說著,自己摸索到椅子上坐下。
可惜了。
這少年竟是個盲的。
我搖頭,跟著陸璃進了屋。
陸璃像模像樣的給他把了脈,有喚人拿來筆墨紙硯,開了方子,讓人煎藥。
這期間,蘇公子一動不動,就這么坐在那兒,安靜的像個木偶。
代小廝出去后,陸璃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示意我上前來。
我疑惑的走近,他把那瓶子往我手里一放,悠閑的坐在椅子上品起茶來。
什么意思?要毒死他么?
我拔開瓶口,嗅了嗅,并無味道。
陸璃涼涼的看著我,似乎是恨鐵不成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哦。
我對蘇公子說,想瞧瞧他的眼睛。
他挺配合,我直接把瓶中的水滴進了他的雙眼。
那藥水進了他的眼睛便化了,他亦無不適,我只說自己看好了,又叮囑他按時吃藥,跟著陸璃一路出了公主府。